知道岑冬樾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左磊特意选了个清吧。
威士忌刚上桌,他就见岑冬樾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连冰也没加就猛灌自己一大口,放下酒杯时,双颊的酡红已经扩散到耳根。
他重重拍了拍岑冬樾的肩膀,“三条腿的女人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不满街都是?”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你也不能太糙。”岑冬樾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抬眼看他时更显冷漠,“那叫天涯何处无芳草!”
“啊对对对!”
为了平息岑冬樾的怨气,他主动陪了一杯,“所以你这礼拜是怎么了,怨气比加了十年班的隋兴都重。项目重开也是你提的,总不能是因为加班吧?”
“我有一个朋友……”
岑冬樾顿了又顿,念叨“朋友”好几回,最后还是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
“他喜欢的女生被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劈腿了,他手里还有渣男劈腿的证据,他该不该把证据发给他喜欢的女生?”
最后一个问题,岑冬樾放缓语速,一副思考了无数遍的认真神情。
“这样做,会不会显得撬墙角意思太明显?”
左磊手上一顿,酒差点洒了一桌,瞪大双眼总结道:“夏工被她男朋友劈腿了,你手里还有渣男劈腿的证据?”
“老岑,说好的普通同事呢?”
“你特么还想要撬墙角?”
许是因为左磊越来越上扬的说话音调,虽然岑冬樾觉得是因为左磊话里的某些关键字。
例如“撬墙角”……
附近窥探打量二人的目光多了不少,有点如芒在背的意思,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几句,最后他发现,根本没有一点能辩解的余地。
因为左磊说得对,他想。
一肚子委屈要是说出,又怕左磊怒骂夏成熠渣女,他受着发小鄙视的目光,所有话只能化作三个字。
“我没有……”
“你没有个鬼!”左磊恨铁不成钢大骂。
语气却在骂完他的下一秒缓了缓,一段话像是为他开脱般。
“也是,你那胆子和道德也就想想。真要撬墙角,你已经把渣男出轨证据发给夏工了,哪用在这儿喝闷酒,自己脑子不够用,还得借上我的脑子。”
岑冬樾:“我倒也没你想得那么高尚……”
他又给自己倒了点威士忌壮胆,“我就是怕她知道真相后,一气之下不想再见到我,更不想见到渣男,直接换个地方生活。”
“你也知道,个人隐私受法律保护,我又不能让你三分钟之内把夏成熠给我找出来。何况花花世界迷人眼,她不是什么坚定的人……”
其他部分他无法确定,但夏成熠肯定是喜欢他这张脸。
不然也不会在冰岛和他一睡再睡。
左磊冷哼一声,“所以你就想出了撬墙角这么个馊主意?”
岑冬樾:“表白没用,她似乎挺喜欢她男朋友。”
左磊:“以前不知道有墙就算了,现在知道有墙了你还往上撞?她男朋友是出轨了,不是出柜了!”
像是被他的话给气笑了,左磊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臂成锁喉姿势。
“她不就有能力了点,长得还漂亮了点,有趣了点吗?本质上就是个渣女,你至于这么上赶子吗?”
岑冬樾暗暗用力扯开左磊的手臂,“你不懂,只要她不爱她男朋友了,任她男朋友是出轨还是出柜,她都不会在乎。不在乎,才不会受伤。”
抛开夏成熠有男朋友还睡他这事,她太好了。
不仅是对他,而是对所有人都很好。
好到他想把她藏起来。
可她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小太阳。太阳是藏不住的,也永不可能独属于谁,甚至连靠近一点还会被灼伤。
现在居然有人要辜负阳光明媚,他不忍看太阳受伤。
“还真是难为你个直球选手,想出个这么九曲十八弯的点子。”左磊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十佳恋爱脑!”
二人之间冷场了许久,岑冬樾在闷头喝酒,左磊试图用脸骂醒他。
左磊忽然说:“你怎么就判断出夏成熠很喜欢她男朋友?就因为她拒绝你的告白?说不定只是害羞呢?”
岑冬樾:“……你觉得她是因为害羞,才拒绝了我两次?”
左磊瞪大双眼,“你居然告白了两次?”
他抿了抿嘴,看向他这位女朋友无数的海王兄弟,女朋友都快集齐十二星座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也就他傻,居然还想借左磊的脑子来用。
像是看穿了他的不信任,左磊强行发言为自己挽回海王的尊严。
“老岑,你这做法虽然很不是人,但发心是好的。我和夏工不熟,但以我交往过的经验,我觉得她不是那种能接受欺瞒的人,除非你能瞒她一辈子。”
“但你能吗?”
岑冬樾手一顿,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事也不是不能同时做,无非是显得我更卑劣罢了。”
“我觉得你没救了,彻底没救了,直接就地火化了吧!”
**
晚上十点,路上的车水马龙停歇,写字楼里依旧灯火通明。其实早已经没几个人在,走廊里只剩保安在巡逻。
夏成熠站在空荡荡的电梯里看手机,屏幕上是智域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智域:【姐,我今晚不回家,车给你留在公司停车场了。】
她轻挑眉毛,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四个字。
【注意安全。】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层,她把手机丢进衣兜里,双手揣着兜往下负一层停车场的电梯去。
电梯门外立着个指示牌
——电梯检修时间22:00—23:30,请按标识前往楼梯处下到负一层。
那个大大的红色右指箭头异常扎眼,尤其在她经期前荷尔蒙异常不稳定,还不得不疯狂加班的这几天,看得她越发心烦气躁。
牛马的命就不是命吗?
可她总不能遁地去负一层吧?
重重叹了口气,她认命往箭头指向的楼梯间走。
好想去撸撸夏怀民小朋友,可岑冬樾今晚似乎和左老板一起去应酬了。
虽说她不是没有他家的门锁密码,可不请自来算不上什么好习惯,而且她一直尽力恪守着一个普通同事该守的底线。
只是因为有夏怀民的存在,他们之间那层同事关系,似乎快要守不住了。
岑冬樾应该也是察觉出不对劲,已经明里暗里躲了她好几天,除了工作和猫,几乎不怎么找她。
可他那天不是已经看见了吗?
居然还能按捺得住?
通往负一层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越往下走越是阴森,凉气更是直往她脚脖子钻,她原本就快的心跳,此刻更快了些。
没事的,没事的……
夏成熠心里疯狂重复着这如护身符一般的三个字,往下走的脚步越来越快,手还在包里摸索着车钥匙。
倏忽间,灯光完全暗下,一个高大黑影不知从哪儿蹿出,拽住她的手腕,吓得她肩膀一抖,挎在肩上的单肩包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原本还工作着的声控灯,似乎已经正式下班,没有被重物落地的声响召回。
带着光明比她更早逃离这处,只留给她一片黑暗。
而她仿佛失声了般,嘴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被夹在了温暖的高大身躯和冰冷的墙边之间。
心跳越发快。
咚……
咚咚……
咚咚咚……
“是谁?”
抬头上望,一双熟悉的淡漠眼眸此刻满是玩味,越过黑暗被她窥见。
“是我。”
男人一手撑墙,另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虚虚把她环在怀中,没触碰到她,身上溢出的酒气却将她裹得无处可逃。
脸上羞红一片,幸好在黑暗中,无人可见。
原本撑在墙上的手,现在如蜜侣似的把她鬓边碎发往耳后拨,拇指暧昧摩挲着她的耳廓,带起一阵酥麻。
“脸怎么这么烫?”
岑冬樾的问题逼得她不住退了又退,甚至还踩上一阶梯级,为了拉开和他的距离。
“被你吓的。”
与他的视线越来越近,她发觉这可真不是个上佳选择。
原本才到男人下巴,现在却近得只要一倾身,男人的薄唇便能轻易吻上她。
眼前薄唇颜色比关山樱花瓣略深,比在冰岛时更诱人,吐出的却不是什么好话。
“夏工,你男朋友有别的女朋友了,不考虑换个男朋友吗?”
果然是因为这个躲了她好几天。
智域前几天告诉她,他和女朋友吃饭时遇到了岑冬樾,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还想着有什么好准备的,结果确实该准备一下,因为男人滚烫的双唇紧贴着夏成熠的耳垂。
就在她晃神的几秒里,被轻咬了下。
她咽下难耐的闷哼声,红唇微勾,“谢谢岑总提醒,但我不介意。”
“就这么喜欢他?”
低哑声音尾调勾人,挠得她心底酥麻。
“他劈腿,我不也短暂地劈腿了吗?”
她手指抵在岑冬樾的胸前,试图推开,但面前人毫无反应。
岑冬樾长腿一迈,不仅压制住她未迈开的腿,还堵住了她的后路,扶在栏杆上的手横在她腰间,猛一用力,她猝不及防被他圈在怀里,进退维谷。
“既然不分手,那你介意多个男朋友吗?”
男人以往的低沉嗓音如冬日冷月,仿佛与世界间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徒添距离感。
可这层隔阂现在主动向她开放,诱哄着她踏入。
每个字都击得她措手不及,身上淡淡的酒气迷醉的似乎是她的理智,低沉嗓音伴随着炙热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介意”二字如鲠在喉,半晌也说不出来。
骗他有男朋友,是为了让原本偏离轨道的关系回到正轨。
但事情似乎在往她预料不及的方向发展。
他到底在干嘛?
发酒疯吗?
可他现在是不是太疯了!
岑冬樾见她愣住,原本摩挲着她耳廓的手掌下探,此刻不轻不重握在她光洁的颈间,粗粝拇指抵住她的下巴,逼得她只能抬头。
清俊脸庞越来越近,薄唇几欲吻上她。
她双手抵在宽阔的胸膛上,微微侧头躲开。
“不是说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吗?你不是不和异性当朋友吗?男女朋友就不算朋友?为什么现在来打破这个原则?”
岑冬樾唇边逸出一声轻笑,扣住她双肩的大掌越发用力,再次抬起的双眸,死死盯着早已被逼到墙边,没有任何后退余地的她。
“因为我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