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有一头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其他的都找回来了,包括那头驴。”一个镖师跑来道。
“嗯,知道了,”刘彪一挥手,“启程吧。”
车队没有再多停留,很快开始了行进,趟子手在前高呼,“合——吾——”
昨夜走了两个一同走镖的兄弟,刘彪将他们装在了另一辆车上,他说等到了下个站点,就让人将他们的尸骨送回去。
昨天的那两阵风,吹得古怪,刘彪他们只是感叹,要不是昨夜没有起风,大家伙可能都会被迷倒、生死不明。
至于那些匪徒逃得逃,死得死。
还有一个脸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灵墙告诉刘彪,那个人是客栈的店小二。
刘彪定了定神,眼神顿时凶狠起来,只道,“多谢小姑娘了,后面的事情我们自会处理的。”
不用其他人说,这回灵墙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店小二跟匪徒是一伙儿的。
杜必行的阔绰行径,好巧不巧落入了他们的眼里,他们想干一票大的。
灵墙曾半夜看到店小二进出其他人的客房,那些人估计就是劫匪,他们八成就是在打商量……
其余人多有忧伤,但更多是愤怒。
今日,杜必行难得地没有作怪,他窝在他的破马车里,一声不吭。
灵墙骑着千里马跟在车队后面,前面的马车窗里,突然飞来一把扇子。
骨架子散掉了,落在地上没人有在意,上面的“虚怀若谷”支离破碎。
不日,灵墙和屈枕风就与刘彪一行人分道扬镳了……
“就此告辞了,二位。”
“有缘再会。”
灵墙跟车队走了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虽然他一路也是这么走来的,但却远没有他们那么凶险。
灵墙觉得能够走镖的人真厉害,他们是有真本事的人。
若是说之前,灵墙只是看到过手无寸铁的尸体倒在眼前,让他与死亡擦肩而过,那么这回,他是实打实地感受了一次生命的偃息。
当那一把刀擦过他的脸时,他难得地没有哭。
灵墙目视着远去的镖车队伍,嘹亮的吼声再次响起。
“合——吾——”
****
或许是前几日的经历,让灵墙和屈枕风两人都觉得有些疲惫。
灵墙已经没有刚开始和人同行的激动乐趣,越上路,话越少。
“屈先生,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那日山贼劫道,屈先生的小臂上也被划了一刀。
“已无甚大碍,有劳挂记了……”
“那就好……”两人又是一阵无语。
远远的路边有一个卖水的茅棚子,屈枕风同他说,过了前面的茅棚,再走上几日跟着人多的地方走,就快到兴安城了,而在前面的岔路口,他们可能也要各奔前程……
要不说是镖车队伍,跟他们同路两天,胜过灵墙一个人走五六天呢,若是让灵墙自己悠闲地骑着千里马,还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灵墙终于憋不住了,“屈先生,强盗劫镖那天,你有没有看到黎木……它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万物皆有灵,除了天生的妖兽,寻常百兽若擅长集聚灵气,为自身所用,也可修炼成精怪。
但大地上的灵力愈来愈稀薄,能够修炼成精怪的也越来越少。还活在世上的妖精大多都是厉害的大妖,但他们自视甚高且隐居山林,大多只会去人迹罕至的地方。
久而久之,精怪妖兽几乎成了话本里的传说,但不是没有,比如,灵墙自己就是一个小土精。
他的小黑狗会喷/火,这是其他的寻常生灵无法做到的。灵墙未曾见过黎木修炼,所以黎木很有可能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狗,是天生的妖兽。
虽然灵墙觉得稀奇,却并不在乎他的小狗到底是普通的小狗,又或者是妖兽什么的,但是其他的人就不一定了。
灵墙从小在山神庙里长大,山下就是人们的村镇。他时常下山,知道人们对妖精和妖怪的态度向来都是讳莫如深的。
这也是为什么师父大师兄常常告诫自己,切不可以在人面前突然变回原形。他们倒是一点都不会担心自己使用灵力,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有多少……
其实,在他们山神庙里头,除了师父是人以外,师兄、师姐们都是妖精。
若是人们知道了,他们经年祈福降灾的山神庙里,住了这么多妖精,指不定一把火烧了佘灵山,也不会苦苦爬山上来参拜。
然而正是因为灵墙从小生活在山神庙里,所以他向来不分人和妖的。
他隐瞒身份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被人发现过。这冷不丁地看到黎木喷/火,他甚至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没用的小土精了,也差点忘了人们对待妖的态度了。
灵墙心虚地看着屈枕风。他当时跑出几步远,就遇到了屈枕风,他不知道屈枕风有没有看到。
之前跟着镖车队伍,灵墙不敢问,但现在两人要分别了,灵墙觉得还是问一问的。
他怀里抱着熟睡的黎木,都快把它的毛薅秃了……
“看到什么?黎木怎么了吗?”屈枕风勒住了马,问道。
灵墙也停住了千里马,“就是,你们不觉得好奇吗?有个人的脸被烧得糊糊的……”刘彪清点的时候,灵墙不在。
后来他醒了,也没听到有人问被火烧的那人有关的事情。
那人是店小二,还是灵墙之后跑过去给刘彪说的。
“我跟他们说是我用火伤得那人……”屈枕风一改温和,正色道,“灵姑娘,你最好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好。”
灵墙听出来屈枕风的意思了,“屈先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闹得太大,难免有人别有用心,那可就不好了。不过,你的符纸用得很是时候,但是以后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屈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屈枕风想了想,“嗯……我也认识一些奇人异士,所以见怪不怪了。”
灵墙总觉得和屈先生相处起来很轻松,很“亲切”。
可是普通人怎么会给他这种感觉呢?因为黎木这么一出,他这几天还一直怀疑屈枕风会不会是妖怪,怪他灵力稀少,什么也看不出来。
灵墙总结,屈先生是个“奇人异士”。
灵墙连连道谢,还想与他攀谈,屈枕风却什么也不愿意说了。
之后两人喝水作别,互道珍重。
灵墙将千里马驱使到没人的地方,下了马。
“黎木。”他开口道。
黎木耳朵塌下来,软得谄媚,黑黑的鼻子舔得亮晶晶,尾巴也只敢低低地扫着,一副像是知道灵墙会问它的样子,作贼心虚。
“你是吐火兽吗,还是什么的?从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喷/火,你之前被打的时候为什么不吐?
哦,那样不就暴露了吗。
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哦,你叫了我好像也听不懂……”
灵墙自问自答,“好吧,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会一直是你的主人,不会抛弃你的,毕竟你救了我两回,不过我也救了你一回,唔,那我还欠你一回。”
他把黎木从千里马的背上抱下来,“我知道的,你为了我差点被人发现,我不该质问你的……”
黎木已经比刚开始的要重上好多,现在不双手抱托着,根本抱不起来。
“嘤嘤嘤——”黎木不住地在灵墙怀里扑腾。
“诶呦,好乖好乖,黎木——不要舔我了,好痒……不要舔了……唔——”
“哼哈——哼哈——”千里马甩了甩尾巴,嘴巴撅起来,一出声就将一人一狗的温情敲个粉碎。
“对了,还有千里马,”他抱着黎木,朝千里马身上扑,黎木打心眼子里不愿意,被夹在中间嗷嗷乱叫。
“千里马可神了,我都怀疑它是不是也是妖怪了。”
“哼——哈哈哈——哼——哈哈哈”然而并不是。
……
初夏的第一场雨,纷纷扬扬洒下来,灵墙收了伞,牵着千里马跟着路上的行人一同躲到一处石壁的洞窟里。
屈先生说的没错,越是临近兴安城,进城的人越是多,他们只要跟着人群走,就不会走错路。
石壁如削,夹道高耸,斜斜地插在地上。
岩洞较为平整,里面空间足够大,约有几十平米的样子,洞里本身就有几个人了,但大家都聚在洞门,在等雨停。
明明都快入夏了,越往里走越觉得岩洞里阴寒逼人,待久了手脚都冰冷。
灵墙搓了搓胳膊,怪不得人们都聚在门口。
但奇怪的是,岩洞最深处里面似乎坐着个人。
这里面黑,灵墙看不清,那个人似乎浑然不觉得冷,坐在离大家稍远的距离。
“嗷——”黎木突然朝里面叫一声,那人突然站了起来,快速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灵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也不想探究那人是谁了,臂弯里抱着黎木,拽着千里马,退后几步挤着人群向洞口走去。
外面天色灰蒙,却比岩洞里光亮。
那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女人,点朱唇,耳著珰,皮肤红黄隐隐,马尾高束,长挑身材,穿一身红色劲装,身后背着一把东西,看起来十分干练。
众人皆被这女子惊住回头,这只有灵墙一股脑地往前凑。
明明如此显眼一个人,他们仿佛从来没察觉到她一般,要不是那女子起身,众人还以为里面压根没有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我吓!那里居然有人……”
“喂,你起先看到那里有人了吗?”
“没有,我没看到,你看到了吗?”
“我也没看到……”
“这里有妖!”女子话一出打断了众人,石洞里顿时噤若寒蝉。
而那女子说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灵墙的方向。
灵墙听到这话,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想着一路上都没有人发现他是个土精,这都快到兴安城,怎么会突然冒出个人来说有妖精呢?
他突然想起二师兄说过,要他小心不要在他人面前暴露真身,尤其是要小心一类名叫除妖师的人。
但二师兄还说过,现世的妖越来越少,现在除妖师也不好混了,这类人也越来越少,因此在路上碰到的可能性很小……
好巧不巧,被灵墙遇到了这么一位。
灵墙心里打鼓,立马掏出一张可以暂时隐住身形的符纸,贴在了身上。
女人神情倔强,“都不要动!你们里面混进了妖。”
有人笑了,“姑娘,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妖?你莫不是冷得说了胡话,哈哈哈……”
同行的人跟他一起附和,“就是,哪来的妖?姑娘,你话本看多了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