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了信,信里也问你安好。”
霖若知他好意,便也抿着唇笑道:“父王寿宴将至,他本就快回来了,还特意写信来,果然挂念二哥哥的功课。”
彦昶很是苦恼地托腮道:“可不是,字字句句都在问我书读得如何,你说大哥也才二十有五,怎的和书院里的老夫子一样爱念叨人?”他又想起彦靖在信尾所托,敛容道,“差点误了事,大哥还特地交代说,想劳你再配些上次的金创药。”
霖若迟疑地回忆起上次备下的量,蹙眉道:“维心阁的金创迎刃散都是给重伤之人用的,年前才给大哥哥备了百十瓶,不过数月便要新的了?”
“你知道,边地总有冲突,他与营中人又是死生弟兄,这药自然是供给了全营,是以用得快了。”
“人人都知道北地危险,他却一定要这样自苦。”霖若叹了口气,“分明昔年战败不是他的错。”
“战败不是他的错,可……”这话戛然而止,彦昶起身去推开窗扉,回首道,“说起来,今年比往年热些,先生大约会早些进京来接你去蔚山小住。”
这话说得跳脱,却不像提到彦靖那样是为了掐断一个让她不悦的话头,霖若愣了一下才笑着回道:“阁中传信来,说师父二月便游医去了,也许中途便来京中接我一同回阁中。”
“这般闲散自由,我倒真羡慕。都说医鬼是当今天下第一奇女子,果然了。”彦昶说着又问她,“惊蛰那次蛊发可差点吓坏我了,这一两月倒还好了?”
霖若不自觉地把手轻轻贴在心口,平稳的跳动之外还有微弱的震颤,是她用心血滋养着的一个细小的生灵,而它也以精纯融入她的心血,十数年如一日游丝般维系着脆弱的她。【2】年纪尚小时它总是平静安稳地呆在那里,只是年岁渐长,它也渐渐不安分起来,由一年一次渐渐变为半年一次,最后是月亮每盈亏一轮,便扭曲着撞击柔软的心壁,又疼又酸又惶恐的感觉,她总恨不能张口将那颗心给呕出来。
“长生蛊分雌雄,是我年轻爱做梦时留下的错误。”医鬼在她一次蛊发后带着歉意轻声解释道,“在雄蛊找到宿体前,你体内的雌蛊都将时常发作,且随年岁增长会愈发激烈——但你若在十八之前成亲种蛊,尚未成熟完备的你与雌蛊都难逃一死。”
“所以若儿,为免你于纷扰觊觎,雌雄双蛊之事,天下只你知我知。”
一枚青玉的小匣子装了沉睡着的雄蛊,冰冰凉凉地被放在霖若手心,医鬼这样正色叮嘱道。
彦昶见霖若出神不回话,出声唤她:“若儿?”
“哎。”霖若眨着眼应道,“上月底发作倒没先前难受了,许是惊蛰那次被春雷惊着了。”又特意去逗碧落,“不信,二哥哥去细细问碧落就好。”
没等彦昶看过来,碧落捂着脸就跑了,一面道:“二爷来了这么久茶也没奉一杯,是碧落疏忽了!”
“鬼灵精。”彦昶点了点霖若的脑袋,又看着她紧紧攥在手里的弦,笑道,“我虽不懂琴,却也知道言兮的弦都是天蚕丝的,攥这样紧,别捏坏了。”
霖若这才发现自己还捏着琴弦,忙松了手,递往灯下仔细检查,怕手上残余的墨迹染上了弦。灯光明黄,丝弦却莹莹有青绿辉光,她一时看晃了神。
碧落正端了茶来,见霖若痴痴盯着琴弦直看,和走上前来自己端茶的彦昶相视一笑,转身捧着茶盘回去拿茶点去了。
彦昶望着她离开,莹白圆润的耳珠和她这个人一样娇柔可爱。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清淡的白茶底加了切成丝的蜜姜盐梅,清咸甘香是他喝惯了的味道,却因为备茶人身侧萦绕的一抹栀子甜香而与众不同。
再抬头见霖若还在一圈圈地检查琴弦,抿着唇开始笑话她,“本想问你会不会自己换弦的,瞧你这痴样大约也不会了。他赵言兮给你的弦拿个锦盒装了供起来罢,明日二哥给你去琴行另配一副罢。”
霖若眸子圆睁,脸上绯云浮起,嗔了一声:“二哥哥!”
彦昶笑起来,伸手在她的头上一拍:“罢罢罢,时辰不早了,二哥该走了,你也且差不多睡吧。琴让碧落明早抱去我那儿,我下了早课便出去找言兮安上弦。”说着那双桃花眼又乜斜着笑起来,“就说他今日给我的被我不慎遗失了,好让你收藏起来。”
“睁眼说瞎话!”霖若又羞又恼,把弦轻轻往他怀里一扔,向里屋唤道,“碧落,二哥哥要走了,还不出来送送?”
话音刚落,碧落掀开珠帘迎上来,含羞带怯地笑道:“二爷好走。”
彦昶不顾霖若在一旁挤眉弄眼,淡淡一笑道:“你听得了吧,明早我让身边人过来替你拿琴,要是来得早我便再教你几首诗。”
碧落垂首羞道:“是。”
霖若掩口笑起来:“二哥哥快回吧,免得明早误了佳人之约!”
彦昶抬手又要点她脑袋,见碧落羞得不知所措,便只喜怒参半地瞪了霖若一眼转身出了门。
-------------------------------------------------------------------------------
【1】报赛:丰收后办祭典答谢神佑。诗是自己写的,没太讲究。
【2】本文没有玄幻元素,不常见的东西会尽量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设定里蛊虫的代谢产物/分泌物里有适量类似强心苷的物质(参考蟾蜍分泌的蟾毒配基类物质),以此保证蛊虫死前人不会因心力衰竭而死。另外霖若小的时候这枚蛊虫也小,人和蛊几乎同步长大,所以强心剂能一直处于适量范围。蛊发设定上和宿主青春期激素波动刺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