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苦换衣服换得很快,他发现和拖鞋一样,这些衣服都是他的尺寸,看得出来是骨眠特意为他准备的。
先前压制了几次心绪,谢苦现在的心情十分平静,他想着,就目前他能看出来的,骨眠应该是一个非常讲究的精怪,对于食物的要求很高。
他之前猜测,骨眠之所以选中他,除了他还是童男之身外,还因为他都没有自己那个过,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骨眠给他安排地方住,又给他准备衣服,也就能说通了。
就像去菜市场买菜一样,要选新鲜健康的,不仅如此,就算这样,买回家以后也要洗干净才会放进锅里。
谢苦若有所思的套外套,如果菜掉进地里弄脏了,或者蔫掉了,骨眠是属于会直接扔了食物,让他自由,还是会把食物捏碎泄愤,他吃不到谁也别想吃。
就算骨眠放了他,那天夜里的怪物们呢,他们也会像骨眠这样挑食吗,还是说就算蔫掉也能将就。
如果是后者,那被骨眠扔掉的他就只能被吃了。
而且那两只怪物看起来好像并不太在意食材新不新鲜。
想到这里,谢苦打消了待会儿出门后,找个地方自己打手|冲的想法。
穿上外套,他垂下双手,转过身面向骨眠。
这套衣服颜色很素,灰、白、黑,样式也非常简单,长裤、T恤、休闲外套。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改变,却让谢苦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脱下洗得没了松紧度的Polo衫、老式旧款毛衣和宽松肥大褶皱发白的牛仔裤,换上了一身尺寸合适、剪裁熨帖的衣物后,原本阴郁苦闷的气质似乎也跟着不见了。
虽然因为过长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依旧让他显得不那么青春阳光,却也比之前好了太多。
看着这样的谢苦,骨眠怔了怔。
作为天生自带了绝美皮囊的人,他对外貌没什么特殊体会,他的审美能力仿佛一开始就被绷得过直的弹簧,没什么弹性空间,也对美丑没了兴趣。
可这时,他却有些失神。
隔了会儿,骨眠才若无其事地说:“……不错。”
在骨眠的要求下,谢苦没能换回自己的衣服,就穿着这身被骨眠带出了门。
昨天说好的,今天要去办电话卡。
骨眠请客,两人在楼下的早餐店吃了早饭。
今天是工作日,还是上班高峰期,早餐店里人头攒动,几乎所有桌子都坐上了人,骨眠只好拉着谢苦和别人拼桌。
餐饮店这种营生,从古至今都没什么变化,对骨眠来说唯一的不同,也就是货币和吃食不一样了。
骨眠叫了两碗面,老板和其他食客们,要么在劳作,要么埋头吃饭看手机,开始都没注意到两人。
直到他们拼桌的食客吃口渴了,放下手机,拧开自己买的饮料,仰头喝水的时候。
“噗咳咳咳咳——卧槽!咳咳咳——”
一张美得过分具有冲击力的脸容纳进食客的视线,他当即被碳酸饮料呛住,疯狂咳了起来,在咳嗽的间隙,还不忘惊呼一声“卧槽”,来表达他的震惊。
他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大部分食客都看了过来,但谁也没有在看他,大家都被骨眠吸引了目光。
来到这个世界后,骨眠大部分时间都在被追杀,不是在躲避敌人就是在逃命,就是这两天比较闲了,他也大都隐匿了身形,或出现在没什么人的地方。
这惊为天人的美貌,在这里还没有被多少人看到过。
“咔嚓。”拍照声。
第一个反应过来要留住这份惊艳的人拿出了手机,随即意识到自己没有关掉快门,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了手机,虽然没人看她,还是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很快,“咔嚓咔嚓咔嚓”声就连续不断响了起来。
骨眠镇定自若,只瞟了那些发出声音的人几眼,就收回了视线,靠过去问旁边的谢苦:“他们在干什么?”
谢苦哪里见过这么大阵仗,他压下去的情绪又不免冒出了个头,脸上的无措展现出来,小声地回答:“他们在拍你。”
“拍我?”骨眠没懂什么意思。
谢苦拿出骨眠给他的新手机,虽然没有插卡,但拍照功能是可以使用的,并且昨天他就已经找到了方法。
谢苦给骨眠示范了一下拍照片是怎么一回事。
骨眠看得有趣,旁若无人地拿起手机,拍拍谢苦又拍拍自己。
直到老板呆若木鸡地端着端着两碗面站到了旁边。
这是个女老板,看着很是干练,虽然震惊于骨眠的长相,却依旧靠着信念稳稳端住了两碗刚煮好的汤面,她挽起的袖子,露出了肌肉明显的小臂。
“谢谢。”骨眠从她手里接过两碗面,递了一碗给谢苦。
老板嘴巴翕动了两下,在听到门口有人喊“来两个包子”后,下意识应了一声,这才惊醒,又看了骨眠一眼,转身回去干活了。
“好镇定……是明星吧?”有人小声说。
“肯定是!”“明星也来这种地方吃饭?”
“咳——咳——”两声咳嗽后,捂住嘴巴咳了好久的拼桌食客终于不再咳了。
食客饭也不吃了,两只眼睛怔怔盯着骨眠,嘴角不受控制地裂开,表情逐渐夸张。
谢苦吃着面,瞥了对面的男人一眼,又看向骨眠,发现他没什么反应,他便继续低头吃面。
从昨天中午之后他就没吃东西,其实已经有点饿得不行了。
“请、请问,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笔和本子递到眼跟前,骨眠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跟他说话。
他看着那个干净整洁的本子,将嘴边挂着的面条吸溜进口中。
看了好几秒他也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旁边拿着本子的年轻女生已经有些尴尬了,骨眠接过笔和本子递给谢苦:“你帮我签。”
“什么?”谢苦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姑娘的本子。
谢苦也不懂这些,他连马斯洛需求的最基础两层都还没满足,哪里懂什么追星心理,讷讷问道:“签什么?”
姑娘觉得自己被整了,她心中有些愤愤,可又明白别人确实有拒绝的权力,刚想说“对不起打扰了请把本子还我吧”,可看向谢苦,又发现对方眼里是清澈的茫然,似乎真不明白为什么要签名。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位……这位帅哥不是明星吗?”
骨眠咽下嘴里的食物,又问谢苦:“明星是什么?”
谢苦自然听过明星这个词,也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在此刻也豁然明白签名的含义,忙把本子和笔递给骨眠,纠结了好几秒该怎么说。
“我签不行,要你签,签你的名字。”他对骨眠说完,瞥了那姑娘一眼,很快移开目光看向桌子,向她解释,“他不是明星。”
见谢苦这番表现,姑娘相信他们不是故意给自己找难堪了,她反复偷瞄骨眠,可又不敢长时间盯着看,只好看向谢苦:“长得这么好看,居然不是明星?你们从哪里来的呀?”
看骨眠盯着那支笔,姑娘快速伸手指了指本子上的空白处,小声说:“签在这里就行呀。”
骨眠别扭的用握毛笔的手势握起那支签字笔,在那本子上唰唰几笔画了两个看不清的字。
写完把本子递给姑娘,姑娘兴奋地低头看去,没认出来写得什么,疑惑地想:真的不是明星吗?明明和明星一样,签名都认不出来写得什么呀?
她还想说什么,却见骨眠和谢苦又埋头吃起了面,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们,只好抱着本子离开了,准备等会儿问问几个也在追星的姐妹,看看有没有人能认出来。
实际上,那团乱七八糟的线条,确实也不是骨眠的名字,骨眠最擅长的法术是符咒,符咒符咒,便是符和咒,不管是写下的符,还是说出口的咒,像名字这样本就蕴含着本人灵性的符号,由他写下或说出来后都会自带能量,要是他在那姑娘的本子上留下了签名,那这姑娘近几天怕都会被不祥的东西缠上。
直到两人吃完面,坐在骨眠对面的拼桌食客都没离开。
谢苦抽了纸给骨眠擦嘴,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那个食客伸手拦住了他们。
他咧着嘴巴,左右望了望,发现没熟人,嘴边的笑容不变:“方便和两位交换个联系方式吗?”
联系方式?骨眠看向谢苦,谢苦想到两人都还没有电话卡,便摇摇头:“不方便。”
说完他本来还想解释下为什么不方便,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骨眠拉走了。
男人脸色一下子垮下,怨毒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对视线敏|感的谢苦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了他怨毒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没来由的恶意,仍对这么简单就生出的怨恨感到心惊。
从租房到办卡的营业厅,这一路上,凡是留意到了骨眠的,无不侧目,光是搭讪的就有十几波。
曾经人人躲他不及,旁人被他瞅一眼都得回家做三天的噩梦的骨眠,哪里被这样骚扰过,没几次就不耐烦了。
谢苦觑着他的脸色,生怕这精怪当街变形,虽然觉得朗朗乾坤骨眠应该不敢,潜意识里却又有个念头,认为骨眠绝不是讲规矩的人。
这一路走得他心惊胆战、无暇他顾。
进了营业厅,这里为了延展空间,制造冷感视觉,门店四处都有光洁如镜的墙面,直到此时此刻,谢苦才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自己现在居然是这幅样子……他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形象,却没有半点欣喜,只觉得他现在就像电视里那些摆盘漂亮的食物,整得再花哨,也是为了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