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与消弭之际，顾时夜怀中抱着红衣女子，手上的灵力不断输入她的体内，明知是一个无底洞，顾时夜仍不肯放弃。

但是，没有用，她的伤口还是不断的溢出鲜血，苍白而又冰冷的手轻轻搭上他的，似乎是在告诉他不要白费力气。

顾时夜紧了紧怀里的人，抿唇一阵沉默，手上的灵力仍是不停。

女子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我一看见你，就觉得熟悉。”

“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的感觉。”

“你不是我命中注定的情劫。”

“我一看见你，便喜欢你……”

修仙之人耳力自然是好的，哪怕是此刻，顾时夜也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心中一阵痛，暗黑的眼眸深处漫上了无力的殇。

顾时夜闭了闭眼，怀中人再也不会用灵动的眼眸注视他，也再也不会用跳脱的话语调笑他了。

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她。命运加诸于他和她身上的玩笑，冷酷又无情。明明……他都在克制自己不去找她了。

那件事之后，顾时夜将自己在清微境那个小屋子里关了一天一夜。再出来的时候，又成为了无尽天众人熟知的君上，神秘莫测、冷淡无情。

“但是，真的无情吗？”千叶长老坐在唤灵长老的对面，在棋盘上落下黑子，想到那日抱着红衣女子尸身面无表情的君上，周身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哀伤，悠悠地叹气，“造化弄人啊。”

那夜过后，顾时夜还是那个顾时夜，只是，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千叶长老看着一夜白头的君上，心下叹息，到底还是风过留痕了。

顾时夜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只不过，修炼之余，他偶尔会发发呆，有时会出去走走，平淡中流露着一股无人知晓的孤寂。

“君上，”千叶长老躬身，自觉离开清微境，将空间留给顾时夜。

顾时夜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了，想她的时候，他都会来这里坐坐。千叶长老在惊讶过后，便知情识趣地习以为常了。

清微境还是那般清雅，屋子前的溪流潺潺涓涓、波光粼粼。经过千叶长老打理的草木更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一切都显得活力满满，只是……少了那一抹娇艳的红。

顾时夜站在溪边，回忆着少女误将他当做此处长老的场景，那双眸子里露出的惊讶和惊喜到现在，他还是印象深刻。

被记忆勾起了一丝浅笑，银白色的发梢随着男人微微低下头而轻轻跃动，每每忆起她，都会是顾时夜难得的轻松时刻。

无尽天素来会有不少人寻求算命，以期找那一丝改命的希望。只是逆天改命之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无尽天外的茫茫雪原，某种意义上来说，本身就是一个考验。

近来，无尽天倒是发生了一桩轶事。一位男修闯过了雪原，来到了无尽天。男修的修为已停滞了百年，原以为他是来寻求突破指点的，没想到男修是为了找恋人的转世。

男修本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机缘巧合之下与化形的树妖相恋了，人妖殊途，为了能和心上人长长久久，他才走上了修仙的道路。谁承想，天意弄人……

“他夫人死了？”无尽天新来的小师弟跟在师兄后面追问。

白衣师兄点点头，继续讲述故事：“他夫人为了救他，不慎被伤。妖者，只要本体在，哪怕重伤都是能救回来的，最不济也不过是重新修炼。”

男修的夫人比较倒霉，没有被救回来。只有重新修炼一个法子。男修回去后就守着他夫人的本体，等着夫人能够早日化形与他相见。谁知，某日他从入定状态中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树不见了。

“所以他就找到了我们这里来吗？”青衣师弟挠挠头，眸子亮晶晶，看上去很兴奋。

白衣师兄倒是淡定，意味深长地教育小师弟：“哪那么容易，窥视天命是需要代价的。那人离开的时候，变成了耄耋老者。”

“啊！”小师弟一惊一乍，“他拿自己的修为换一个消息，值得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师兄摇头，带着小师弟走远了。

待两人走远，一个角落里，一袭黑袍一闪而过。

顾时夜坐在清微境的溪边，记忆仿佛回到了他替她算命的那次。

少女的手被他微微倾覆，两人的掌心间是点点萤光。

“子非鱼……”顾时夜轻声念着那句话，眉眼坚定。设身处地，他必然会追寻她的下落的，哪怕要付出代价。

顾时夜抬手，盯着掌心间。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尝试算她的下落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修仙者只要魂魄不散，都能被找到。可他偏偏找不到她。

这一次不过是无数尝试中的又一次，没想到，掌心间的星空开始移位，一颗微弱的星开始闪烁。

“终于找到你了。”顾时夜感应到的瞬间，眼前一黑。男人却没有丝毫惊慌，哪怕是被剥夺了视力，他还是一副失而复得，寻到至宝的模样。

这何尝不是一种「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