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决轻车熟路的，先宋烯一步来到了他家楼下，装作一直等在那里的样子。

小灰猫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很温顺。

之前几次经历下来，宋烯对于在自己家门口遇见大佬这件事已经不怎么惊讶了，只是抬头忘了眼各家窗台和空调外机，试图看出大佬是怎么总家里溜出来的。

陆辞决也观察着对方的神情，见宋烯没有要阻止他一起回去的意思，便顺势进了单元门，跟进了宋烯的家里。

和前几次一样，宋烯回到家之后还是先给大佬找了猫粮倒在碗里，而后揉了揉小灰猫的头，转身进了浴室去洗澡。

明显和不久前在学校门口分别时候的样子不同，宋烯在便利店见了那两个人之后，显然是有心事。

陆辞决抬头，扫了眼浴室没有关严的缝隙。

因为是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其他人，宋烯平时进出各个房间也不在意关不关门这件事。

也是幸好这个习惯，陆辞决往前了几步，借着光亮来到了浴室的门口。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想，宋烯是真的有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事，从前除了在班里的交集，出了学校宋烯都在做什么，认识哪些人，他都一无所知。

况且，刚才那个人和宋烯说的话也让陆辞决不得不多想。

陆辞决看到宋烯把从那人手里要到的卡片随手揣在了校服外裤的口袋里。

平常这人是进家门后，就会把拎着的校服外套直接放在沙发上的，不会带到浴室。

如果卡片是在外套口袋，会更方便陆辞决去找，可偏偏那张卡片在裤子口袋，陆辞决必须进去浴室一趟。

或许是关心则乱，思绪全都集中在想要得知那张卡片的内容上，陆辞决来到浴室门口，顺着缝隙用爪子扒开门，迈进浴室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宋烯这里的淋浴室是透明的玻璃门，位置几乎就是在一进洗手间正对着的方向，左手边是洗手台，右边则是个白色的浴缸。

温暖的热气和源源不断的水声从陆辞决迈进浴室那一刻，就争先占据了他的感官和耳膜，陆辞决脚步顿住，眼眸低垂，目光硬生生在自己爪子上停留了数秒，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可既然都进来了，至少要找找宋烯把衣服放在了哪吧。

陆辞决心里想着，才结束了继续杵在原地进退两难，同时又觉得自己这种反应莫名其妙，最后他才缓慢地再次抬眼皮。

视线的正对面，是玻璃门内宋烯隐约的侧影，这会儿水流从花洒上方洒下来，声响不小，宋烯站在门内，大概是没留意到大佬进来。

氤氲的水气让淋浴室的玻璃门上起了一层雾，透过隐约的轮廓，少年四肢修长，只能看出两只手搭在头上，大概是在洗头发。

失去了平时松松垮垮的校服遮盖，那人整个身形直观的更加显得清瘦，肤色白皙，低着头，周身整个萦绕着水雾和沐浴露香气。

陆辞决只看了一秒，便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宋烯的校服裤子就被放在浴缸边的台子上。

这台子不高，陆辞决加快速度来到台子侧面，把裤子拽了下来。趁着宋烯没有注意，又将正好掉出来的卡片叼住，带出了浴室。

今晚回来的时候宋烯家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陆辞决从浴室出来，站在那里吹了会儿风，才感觉脸上的热度逐渐退却。

地上放着的卡片上写着的是一家酒吧的地址，还有电话，地点位于旧城区。

陆辞决没听过这家酒吧的名字，也没印象从前听宋烯提过。

旧城区离他们学校有段距离，就算平时同学间有偶尔的私下聚会，宋烯应该也不会特意选在那边。

况且，听今天便利店门口那人的意思，宋烯问了地址应该是想要去找什么人。

在宋烯认识的人中，是谁要“自甘堕落”，会让宋烯想要去那里找他。

陆辞决漆黑的眼眸沉了下，片刻后，脑海中突然间真的闪过了一个可能的名字。

四爪一动跳到茶几上，用爪子将电脑打开，陆辞决输入了名片上的地址，查找到了些相关的图片。

因为是旧城区，照片上的酒吧看上去有些简陋，装修得也颇有年代感，并且资料有限。

陆辞决思索着，目光下移。搜索页面除了查询出来的精确地址和图片，还会推送出附近的一些商家、街道或新闻，陆辞决随意往下扫了一眼，却突然间目光顿住。

是旧城区的一条持刀抢劫捅人案件的新闻。

陆辞决仔细阅读了下新闻的内容，大概是说那边已经不是第一起这种案子，就在同样的街区，相近的时间，这是第二次。

起初调查方向好像说是邻里纠纷，但到后来又疑似是抢劫杀人未遂，最后又说是精神问题，陆辞决皱起眉，扫了眼上面时间，发现事件竟然就是发生在半年前。

在这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城市，总有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哪怕偶尔出来问题引发一时的关注，也难免还隐藏余污。

旧城区所属的区域本来就没多大，就像是那人和宋烯说过的，那里鱼龙混杂，治安混乱什么人都有。说好听点是类似于城中村的地方，说严重点就是城市边缘的“灰色地带”。

陆辞决面上神色淡下来，对于宋烯要去这样的地方不太能认同。

可是他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浴室门打开了，宋烯一手擦着头发，低着头拿着手机从里面走出来。

陆辞决没动，定在原地思考办法。

过道里的人走来走去，宋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直到面前被放了个装满猫粮的碗，陆辞决才回神，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

宋烯手里还是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随意在上面点了几下，而后蹲下来，用手指碰了碰他的鼻子，“饭都不吃？大佬这么冷淡啊今天。”

陆辞决看着他的脸，注意到宋烯说话时有一滴没擦干的水滴沿着宋烯的发梢落下来，滴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又不喜欢我了？嗯？”

语气轻佻，真跟逗猫似的。

陆辞决心里一跳，慢一拍才反应过来宋烯的话，目光沉沉地抬头，却看到宋烯已经起身，只留了个背影给他。

被落下的那颗水滴还在眼前，陆辞决垂下眼，无意识地舔了下后牙。

-

晚上秦予航打了通语音，嚷嚷了半晌喊宋烯一起打游戏。

宋烯拿了个枕头靠在床上，两人连线打吃鸡，选了个沙漠图。

这张地图面积大，进游戏后暂时也没碰到什么人，于是两人一边找装备一边开始闲聊。

秦予航在电话另一头正绘声绘色地和宋烯讲他去参加婚礼的事。

他有个大八岁的亲哥，毕业之后在外省工作多年已经定居，去年和女朋友订了婚，最近这两天就在那边办婚礼，所以秦予航请了假去参加。

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间，秦予航语气颇为激动，半晌都是他在说话，见宋烯似乎兴趣不大，于是主动问：“喂，你在听呢吗？我问你啊小宋，你想什么时候结婚？”

“我？”宋烯没什么表情，操纵着自己的人物弯腰随手捡起了个四倍镜，“没想过。”

“没想过？那你是因为没去参加过婚礼感受过，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去看他们那个典礼哇塞太豪华了，还有我哥的婚礼发言，然后他和我嫂子那个现场MV，我操，给我都看感动了。”

秦予航在电话那头滔滔不绝，似乎新奇劲儿还没过去，“我都开始设想等我到时候结婚是什么样的了。”

他顿了几秒，又干巴巴地补充，“虽然老子连女朋友都没有呢，操，真发愁。”

宋烯被秦予航这一通说给听乐了，忍不住调侃，“就你这么话痨哪个女生能受得了。我看你还是发愁发愁回来之后的考试吧。”

秦予航：“我操，不是，你真会煞风景啊。”

“嘘，别说话。”宋烯突然打断了即将暴走的秦予航，坐直起来，表情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里，“有人，好像是一队。”

秦予航声音立刻放轻了点：“几个人？”

宋烯捧着手机，表情专注：“两三个吧。”

陆辞决来到卧室，站在墙壁旁静静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宋烯的一截小腿搭在床沿上，这人两只手捧着手机，神情集中。

陆辞决这个位置虽然看不到他具体是怎么操作的，但很快听到了外放音箱的一阵枪响，两三分钟后，宋烯蹙着的眉松开，勾起嘴角一笑，“ok，解决了。”

“靠了，这极限操作，nb啊我宋哥。”

秦予航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变，从善如流地拍马屁，“这把请务必带我吃鸡好吗。”

“没问题啊。98k交出来，看见你拿了。”宋烯头也不抬地说。

“好嘞，小的这就双手奉上。”

和秦予航两人又闲扯了几句，一把游戏很快结束顺利吃鸡。

第二局等待匹配的过程中，秦予航忽然问起了魏恺泽，陆辞决立刻抬起头，观察宋烯的神情。

方才推测宋烯认识的人中，谁会是“堕落”过的，他脑子里确实想起过这么个人，但不能确定。

可现在秦予航也问起来，陆辞决忽然有种预感，也许宋烯要去找的人真就是他。

关于魏恺泽，陆辞决对他家里发生的事还有些印象。

这人学习成绩一直都还行，家里是做生意的，结果一夜之间破产，听说仓促间变卖了很多资产。

这种落差一时之间谁都难以适应，魏恺泽也是深受打击，成绩一落千丈，仔细想想确实好像就是高三上学期的事。

当时这事刚发生，听说魏恺泽还自暴自弃地去打工过一段，陆辞决虽不清楚是不是真的，但是也知道这人确实是有段时间没去学校。

后来听说还是班主任去了他家里几次做思想工作，最后才给劝回来上课。

现在看来，原来宋烯也在中间出了力吗。

“没见到人，他这几天还是没来学校。”提起这茬，宋烯手里一顿，说。

“唉，他家这事发生得确实太突然了，估计一般人都很难接受吧，”秦予航说，“虽然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再怎么着也高三的人了，还是得回来上课吧。我听说为这事儿老班已经跑了一次他家了？”

“嗯。”宋烯手指点了下手机，把匹配暂时取消，表情认真了些，“他家里人现在也找不到他，不然也不可能由着他乱来。”

“你之前说你也找校外的人去打听过了？有消息吗？”秦予航问。

宋烯嗯了声，把今天问到的那家酒吧名字告诉了秦予航，对方回想了想，表示没听说过。

“不是学校附近的，在旧城区那边。”宋烯说。

他顿了顿，“我打算去找他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秦予航才继续：“旧城区还挺远的，而且我听说那边好像挺乱的啊，你自己去？万一碰上什么地痞流氓的，要不等我回来一起。”

宋烯垂下眼，没说话，大概是在考虑。

陆辞决走近了几步，仰起头，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宋烯，等着他的下文。

以他现在这副形态要阻止宋烯的可能性太小了，沟通困难，人和猫之间体型差距明显，就算他想直接上手阻拦都做不到。

如果秦予航能劝阻，是最好不过。

“或者你喊上徐盐，让他跟你一起，好歹多一个人有个照应。”秦予航见宋烯不接话，以为他不愿意等，于是换了个提议。

“别了吧。他太弱不禁风了，还不如我自己去呢。”宋烯有点无奈，反驳道。

和他跟秦予航不一样，徐盐可是非常遵规守纪的典型好学生，除了学习观点以外，他根本不会跟别人发生冲突，又是住校生，平时教室宿舍两点一线，更别说打过架了。

带他去就算是真遇到什么，反而不一定能帮上忙。

“那你也先别急着去。你可真别以为自己以前那几次替人出头，打架赢了就很厉害啊，要是真碰上正儿八经的混子，可跟咱们这种学生间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

秦予航说着，给宋烯找了个参考，试图说服，“古惑仔看过没。”

“......”

宋烯嘴角抽了抽，有点听不下去了，“你少看点港台片吧，哪有那么夸张。”

安静了会儿，他才说出了心里的顾虑：“但肯定是越早回来越好，你想想上次月考魏泽恺那个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