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烯从医院出来时，接到了秦予航的电话。

秦予航学校现在也还没有开学，趁着他还没出发去邻市，今天被他妈拉去了帮表妹家搬家，说是大小伙子能派上用场。

下午宋烯来医院的路上和秦予航提过自己来探望陆辞决的事，那会儿秦予航正在忙着搬东西，忘了回。

现在估计是暂时空下来了，便打电话过来，询问陆辞决的情况。

“怎么样，人还是没醒吗？”秦予航那头听着有点乱，一接通就直接问道。

“醒了。”宋烯在医院门口打了辆车，上车后，报了地址给司机，“我今天过去他刚好醒过来，说了几句话，然后他爸也过来了，我走的时候他们通知了医生给陆辞决做检查。”

“我去，真的醒了啊。”秦予航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下，随即也挺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

之前和宋烯一起去探望的那次，秦予航看到过陆辞决的情况。

躺在病床上的人看上去和睡着了没有什么两样，虽说是出了车祸，但身上其实没什么很严重外伤，也没有伤筋动骨，可偏偏就是头部碰着了，一直还没有醒来。

当时医生提过几个专业术语，秦予航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能依稀听明白，陆辞决这种情况属于少见，还需要观察。

但如果持续这种昏迷状态，时间长了有可能导致脑死亡或植物人状态，总之听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现在人醒过来了，也算是万幸。

“这下你也可以放心了，”秦予航说，“他看着状态还行吗？说话什么的，毕竟碰到头，没失忆之类的吧。”

“没，看起来状态还行。”

宋烯和秦予航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语气也轻松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心事重重。

秦予航顺势安慰他，“那就好。只要人能醒过来就是好事，之前我们一起去探望他那次，我看人也全胳膊全腿的，后续再检查检查，脑袋也没问题那就肯定没事的。”

“嗯。”宋烯点头，出租车行驶在马路上，他忘了眼窗外，忽然又想起来陆辞决醒来之后一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模样。

总觉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可是既然陆辞决说话交流都正常，宋烯又想，可能是车祸过后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吧，所以醒过来看到熟人多少有点感慨。

电话那头秦予航继续：“对了，上次还我听见他爸的下属在走廊商量呢，说是本来考虑要给陆辞决先办个休学的，现在人醒了，估计过几天Z大开学还能赶上。”

“嗯，应该可以。”宋烯说。

“他还是挺幸运的。”电话对面传来秦予航放松下来后懒洋洋的声音，他顿了下，才感叹道：“看来你是真没白跑这么几趟啊。”

宋烯敛下眼眸，没接这话。

只是听到秦予航那边忽然传来的便利店进店欢迎播报，随口问了句：“你那边都忙完了？”

“差不多吧，跑了好几趟，东西总算全都弄过来了。我表妹她们那些琐碎东西回头自己收拾，我跟着先把家具那些大件的安置好了，”

秦予航说，“别提了，累死我了今天，刚闲下来，到楼下买几瓶汽水。”

“搬家是这样，费体力。”宋烯说。

秦予航：“对，不过再累一天也就完事了，跟开学之后的军训比，那还是好点哈哈哈。我现在真要再次感慨幸好我没去徐盐那个学校，还有C大，那俩学校得是咱们这一帮同学里面开学最早的了！”

最近几天，有些大学开学早的同学没少在他们以前的群里吐槽，各个学校军训管理宽松程度不同，有的直接封闭式，周末才能摸到手机。

“嗯。”宋烯说，“这倒是。我看徐盐也在军训了，他那边离得也远，比我们提前好几条就过去了。”

“是啊。”秦予航说起这个，也关心起宋烯，“对了，你从美国回来之后，安排得也够忙的吧，这几天还老往陆辞决那边跑，开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我好像也没什么要准备的。”

宋烯仔细想了想，自从自己回国后，除了先去补办了电话卡，其他事好像就没那么着急。

再加上突然得知陆辞决出车祸的事情，他其实有点不太在状态，都没怎么反应过来即将就要开学了的事。

两人一聊起这个话题，秦予航大概是又想起宋烯整个暑假见不到人，直到前些日子才重新联系上这茬，忍不住再次吐槽：

“话说回来你也是真够不靠谱的，去那边才几天啊，就能把手机给弄丢，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自己丢了还是被偷了？”

“别提了，”提起这个宋烯也非常无奈，他把手机换了另一边拿着，叹了口气：“我真记不清楚，总之当时就是一直放在外套兜里，然后等我要找的时候就发现没了。”

高考过后，宋烯应邀和同学们吃了个散伙饭，然后就直接赶去了美国陪外婆。

可没想到落地美国才没几天，他的手机就丢了，只能临时在那边买了张当地卡和新手机，国内很多社交账号又都要求收短信验证码才能登陆，所以整个暑假，他和国内的朋友们几乎是断联状态。

也是直到前些天回国，宋烯才和秦予航重新见上面，同时也得知了陆辞决出车祸的事情。

“以后可得靠点谱啊小宋，大学我不和你同校了，没人在旁边时刻提点你，爸爸我很是担忧啊。”

秦予航在电话那头开玩笑，给宋烯提议，“要不你还是来我们学校吧，现在变卦应该来得及？我那学校离家里还近，高铁就四十分钟。”

“滚。”宋烯笑着骂了句，他正好从出租车上下来，关上车门一抬头，就望到了不远处的晚霞。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下午一场雨过后空气清新，所有心里惦记的事情都有了好的发展，陆辞决也醒过来，宋烯总觉得心里格外畅快。

电话那头传来几句秦予航和别人对话的声音，应该是在便利店买单，秦予航说了句麻烦给个袋子，才回过头来和电话里的宋烯继续，“对了，还有个事。刚在楼上，我姨她们都在，没好意思问你。”

宋烯挑了挑眉：“问。”

秦予航顿了下，语气却忽然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其实吧，这事你走之前，咱俩吃饭那次我就想问，当时忍住了，现在想了想还是有点好奇。”

“说啊。”宋烯拉开单元门时还愣了下，听到秦予航这么说，真有点疑惑了。

是什么事能让秦予航都变得这么委婉了，完全不符合他直来直去的性格。

“到底什么事，不说我挂了。”宋烯皱起眉催促。

“靠，别别别。我这不是在想该怎么说么，”电话那头秦予航笑了声，这才干脆道：“算了，我就直说了，散伙饭那天我不是问过你，是不是对陆辞决有意思吗？我记得你当时是承认了吧，但是同时你又说过你俩不可能，所以放弃了。”

此话一出，换成了宋烯一怔，手指下意识地敲了两下音量键，他有点没想到秦予航竟然是问这个。

他喜欢过陆辞决这事，从前也从没主动和秦予航说过。

所以散伙饭那次，秦予航突然这么问起来，宋烯心里第一反应除了意外，还有点隐瞒了好哥们的心虚，所以干脆直接承认了。

秦予航当时的反应倒也算不上多大，他不至于恐同，只是很惊讶，惊讶过后不忘骂了他几句，说：“你可真不够意思啊小宋，敢情我不主动问你，你就不和我说是吧。”

那会儿的宋烯也只是笑说，不是不是。

当时的场面，说实话两人其实都有点尴尬，这事突然被点出来，为了不更尴尬，谁也没往深处聊，很快就转换了话题。

而现在一个暑假都快过去了，秦予航估计是终于回过味来了，开始打算刨根问底了。

果不其然，宋烯听见秦予航在电话中再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这事之前你瞒着不跟我说就算了。但是这几天，自从得知陆辞决出了车祸之后你的反应，还有你这天天往医院跑的架势，到底什么情况啊？你这真的是打算放弃了吗？”

“我......”

宋烯张了张嘴，发现一时间好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也是秦予航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最近的举动，似乎确实是显得口是心非。

前些天陆辞决一直都在医院昏迷着，宋烯从美国回来后听说这个消息时很仓促，后续也总是静不下心，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每天都去医院看一下。

宋烯其实做这些的时候本身并没多想，现在被秦予航突然这么直白的点出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电话那头的好哥们显然是已经憋了这么久，坚持要问个明白，不让宋烯再次蒙混过关了。

宋烯可太了解秦予航这副架势，抓了抓头发，犹豫片刻，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都是同学一场，陆辞决出了车祸，我......去探望一下很正常吧。”

“你这可不叫探望一下，你这都好几下了。”

秦予航丝毫不吃他打马虎眼这一套，直接揭穿，“现在大家都陆续快要开学了，我和徐盐都只去了一次，你这是天天去。也幸好是他醒过来了，要不然你是打算之后也每周从邻市回来一趟吗。”

说到这，秦予航停顿了下，而后才表示：“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能去探望啊，都是同学，我心里也很担心陆辞决。但是这个事情，你我毕竟都不是医生，我们这些外人再怎么着急也帮不上忙。所以我的意思其实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陆辞决的，对他这感情到底是到什么程度啊？”

宋烯张了张口，还没等能插上话，秦予航又提起了另一茬。

“原先咱们学校贴吧上有过贴子，有女生私底下拿你俩开玩笑的，我也刷到过，那会儿还都当个乐子，压根没当回事儿。都是好哥们关系好有什么奇怪的？要说铁咱俩还更铁，认识得更早呢。”

秦予航也没急着让宋烯回答，只是陈述着自己的推测，“但是散伙饭那天，我也不知道是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反正就突然感觉你和陆辞决不太对劲。我那天直接问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还真就承认了，当时我简直是非常震惊。可你紧接着又说你已经放弃了，我还以为你是对他有过一瞬间有过模糊的感情而已，很快翻篇了呢。但最近你这反应来看，不太像那么回事啊。”

很少见的，秦予航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很有理有据，和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宋烯安静听了半晌，发现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点。

“以前还没看出来，你脑子这么灵光呢。”宋烯憋了半晌，只好干巴巴接了这么一句。

秦予航乐了：“靠。别打岔，是男人就正面回答问题ok？”

钥匙被随手放在桌上，宋烯到家之后坐在沙发沉思了会儿。

他并不是有意要向秦予航保留什么，只是他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察觉到对陆辞决有些不一样的感情，虽然这话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相信。

宋烯深思熟虑片刻，低声说：“其实我也说不清楚，高三都快到了末尾的时候，我好像是才想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