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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山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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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走便走了两年,四季更替,春耕到秋收,很快立冬而至,天气渐渐寒凉。

这一日,李灿因赏山中美景忘了时辰,错过日头,不得已宿于山中。此处不远有一破旧草屋,内里陈设简易,可挡风避寒,李灿遂命随从于此处歇马休整、埋锅做饭,他自去近前转悠。

西南之地,比之京都要暖上些许,此处红枫遍布,红叶青山绿水,美不胜收。李灿一时看得痴迷,不自觉走入景中,耳闻潺潺流水,顺声而去,穿过草木丛蔓,眼前豁然。只见前方不远水气氤氲、雾霭袅袅,竟是一方热汤泉。

自远行来,舟车劳顿,疲累不堪,西南贫瘠,他已许久不曾好好盥洗,何况沐浴洗涤,身上汗渍臭味腌臜不堪,见此汤泉,心中甚美,当即宽衣解带,没入水中。

天色渐暗,四周静谧。

不知不觉,竟倚在一方圆石上睡着了。

李灿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极其香艳的梦。

他梦见一个娇俏美艳的小娘子与他汤中嬉戏,虽看不清那娘子面容,但能感知其姿色绰约,闭月羞花,滑腻腻的白皙手臂轻轻抚过他的脊背,引得一阵阵战栗。

……

水中似有似无,传来引人遐想的靡靡之音。

一旁坐于树枝上假寐的人,陡然睁开了眼。

此人头戴帷帽,身着胡衣,怀抱剑柄,虽作郎君打扮,但身形一看便知是个女娘,慵懒地靠在枝干上,微微蹙着眉。

其身边一三十余的美妇,丰腴娇艳,看热闹不嫌事大,望着那汤中情事啧啧出声,“未想在这山林之中,还能看到这般绝色风景,真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

一双美目荧光流转,嘴中揶揄。

见女娘面薄,愈发来劲,“且看且看,那手伸进去了……”

女娘转头无奈嗔了美妇一眼,叫道:“桐姨——”

一阵风来,吹起帷帽一角,露出女娘熟悉的面容。

那张脸清秀白皙,眉眼狭长,挺翘的鼻梁下是削薄的嘴唇,给人一种冷然淡漠的感觉。

两年过去,物是人非,再没了当年的灵动狡黠。

溜儿出神地望向北方,每每想起那夜,龙魂为那人一剑斩下,魂飞魄散的画面,胸口一紧,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油然而起,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听闻当年龙晶之夺,玄门死伤无数,皇宫宝殿尽毁,最后还是望江老天师亲身下场,才将将阻止那一场浩劫。只是龙晶早已不知去向。

本也没什么,她不屑知晓龙晶所在。

龙姨已经走了,天地之大,宇宙浩渺,再无与她相依为命那人。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梧桐妖,四处躲藏。

京师到处都是她的画像,都是想从她这里得知龙晶所在的玄门之人。

溜儿好笑极了,龙晶自龙姨魄散后便在原地,即便不见了,要找,也当找那人的麻烦,可所有人不约而同得向她发起了难。

她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在黑夜中游荡。

林家兄姐那里也布满了各种眼线,有次她刚想靠近,就差点被发现。

她也为那无极降妖阵所伤,还带着昏迷不醒的梧桐妖。

饥寒交迫、无处容身。

浑浑噩噩下,她看到了葛国丈。

许是善有善报,那葛国丈竟不求回报,将她藏身葛家马车,冒险送出京都。

一直以来,她从那道门洞府中学得的术法,皆为符箓,守为主,攻无锋,武功剑招一概没有,才使得在面对那人的剑术时乱了分寸,不然龙姨怎会为那人所害。

她想变强,变守为攻,终有一日,为龙姨报仇雪恨。

还有娘亲凤殊的仇怨。

梧桐妖说,西南地界有一隐士,剑术登峰造极,人称剑皇。

那人收徒由来随性,只合眼缘,或可碰一碰运气。

只那隐士洞府由来隐蔽,一直寻入口不得。

困乏疲惫之下,与桐姨于这树上休憩,不想遇到这香艳的一幕,实在是尴尬。

她本想远离,却突然察觉不对。

那水中之人的气息竟变得虚弱起来,一股鬼气升腾而起。

李灿大骇,他被压在水中不得出,无法呼吸,胸口快要炸开。

而他身上竟压了个光裸的美人,那美人以唇覆下,源源不断地生气从他的口中渡走。

李灿手脚酸软,丁点力气也无,眼看就要溺死在水里。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气横劈过来,打断那美人的施法。

定睛一看,水草缠发,面白凄凄,五官肿胀,眼白发腥,浑身冒着黑气,哪是什么美人娇娘,活脱脱一溺死鬼。

李灿脸都绿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就说山林寂静,又怎会有美人相伴,精怪而已。

想到他与那女鬼唇舌相贴、共赴巫山,胃里的酸水差点呕出来,忙不迭地往岸边游。

那女鬼被溜儿一剑劈下,措手不及,后撤三步,见猎物逃脱,凝起鬼气如一道黑烟追了过去,将李灿团团围住。

那黑烟笑得魅惑:“好郎君,方才与奴家恩爱不疑,这会便要弃奴而去,郎君好狠的心肠。”

李灿哪敢搭言,冷汗直流,只恨身无一物,否则或能以怀中匕首击之,且那衣物之上也有辟邪环佩,必不教鬼魅欺身。

此鬼不好相与,山中岁月悠长、了无生趣,好容易来了个俊俏的公子,又怎肯轻易放过。

那黑烟一卷,便要将李灿拖走。

当此之时,两张符箓掷了过来,符箓一沾黑烟,黑烟好似烧着了一般,那女鬼一声惨叫,发出焦臭之味。

但见一人从天而降,一剑劈散那道黑烟。

李灿落入水中,一惊一吓,手脚痉挛,竟朝下溺去。

那人随即抽出腰带,往下一卷,轻轻一提,将李灿整个从水中捞了上来。

死里逃生,李灿心有戚戚,刚想道谢,却见微风徐徐,来人帷帽轻轻拂起,露出清秀的容颜。

那面容好似在哪见过,李灿想了想,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梧桐妖随即下去,看着李灿看似瘦弱实则健硕的白净身躯,目光火辣,调笑道:“公子好风姿。”

李灿这才回神,看着自己被一美妇看了个精光,脸顿成了猪肝色,在梧桐妖的笑弄中,将衣裳胡乱套在了身上。

“多、多谢恩公相救!”

李灿胡乱理了理袖子,撩了下湿发,极力维持镇定,垂首道谢。

溜儿将帷幔紧了紧,挡住面容,压低声音:“此处山精鬼魅颇多,公子还是早些出山的好。”

她只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林家阿姊闺中密友的堂弟,那唤作李灿的少年人。

此子本应在京都尚学,不知为何会在此处。

李灿感激不尽,若非眼前之人,他怕是成了女鬼的盘中餐,当下一揖到底:“某车驾在就在附近,还请恩公挪步,使某尽报救命之恩。”

溜儿不予与旧人相认,婉拒道:“公子无须客气,举手之劳。”欲与李灿辞别。

李灿再三挽留,眼前之人不过几招下去,便将那溺死鬼驱散,必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来西南本就为玄门术法而来,遇到这样的隐士高人,崇拜敬仰之心油然而起,自是不愿草草离去,错过了结交。

溜儿转过身,不予理会,却被梧桐妖拉住了袖子,不停地朝她使眼色。

“这公子一身衣衫看似普普通通,但那衣料锦缎柔滑润泽,自不便宜,你我山中太久,草野为食,寡淡极了。奈何钱袋空空,若能得上几两银钱,去那山外改善改善伙食,自是惬意。”

溜儿颇为无奈:“桐姨,你又不是不知,我命中无财。”

哪怕再多的银子落她手中,不消几日,总有意外,最后半子也留不下来。

当年葛国丈送她出京,在那马车底下嵌了一小块金板,想着她隐姓埋名富贵一生。谁想,还没走出南北分水岭,就遭遇了一伙马匪,足足五百人多,各个凶神彪悍。她剑术武功本就花架子,符箓之术又对人无多大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匪徒将马车劈成两半,牵走她的马,拿走她的金板,还欲将她拐上山当压寨夫人。

还好她提前将遁走符捏在手里,看情形不对,往腿上一贴,撒丫子逃了。

为此,桐姨很是嘲笑了她一番。

但她又能如何,那可是足足五百人众,随随便便一人一脚,也能将她踹成肉泥。

且梧桐妖身上的伤未好,她自是以两人性命为先,毕竟钱财为身外之物。

但旁人能拿这句话搪塞,以抒视金钱为粪土的高风亮节,她却是真得想要,只是命如筛子,财全漏了,连累的梧桐妖也与银钱缘浅,一路行来,风餐露宿,饥寒交迫。如今想来,在东来的两年,她与林家兄姊一块,林家阿姊的馄饨摊竟还那般红火,可见命中多少财帛被她克走了。

也不知阿姊与阿兄如今过得怎么样。

想来没了她,银钱上应当不缺。

梧桐妖笑得妩媚妖娆,“这小郎君富贵的很,咱也不要他钱,到了那镇上,烦他请上一桌珍馐岂不美哉。”拉着溜儿的袖子,很是撒娇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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