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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当年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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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人?”溜儿骇然。

为何能轻易勘破她怀中之物。

女子并不答言,盈盈一笑,顾盼生辉,比之桐姨还要妖娆妩媚,迈着轻盈的步履。不知怎得,她似乎被那笑容蛊惑,莫名得由着那人将她引入。

“小娘子真真好看。”

女子纤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颚,狭长的眼促狭似的笑着,千娇百媚。

指尖温润,语气娇柔,引人遐想。

忽远忽近的气息贴着耳垂拂过,溜儿的脸蛋烫的厉害,瞬间红了个彻底。

“这么些年过去,小娘子还一如当年那般害羞。”

女子咯咯笑着。

“一如当年?”

“是啊,说起来,怕也有六七年了。”

溜儿忧愁叹息,“可我不记得了。”

女子娇笑:“不记得才好,俗尘烦扰,记那些作甚,快活便好。”

“卿卿这般蛊惑,可是怕鸾儿记起当初你如何骗她金豆之事?”

梧桐妖一身红衣轻轻揭开幕帘。

“阿桐说得哪般,奴自来正经营生,怎会行那鸡鸣狗盗之事?莫坏奴家名声。”

梧桐妖挑了挑眉,“你一个鲤鱼精,这些年干了多少腌臜事,还有名声可言?”

那唤卿卿的女子:“……”

有些无语,插着腰,气道:“你一个梧桐妖也好不到哪去,怎得,看不惯,既看不惯那便赶紧走,莫在老娘的地盘,赚了银子还诋毁老娘。”

梧桐妖:“……”

若非李岚从不入青楼妓坊,她才不会在此处卖艺,受这死鲤鱼精的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横竖她忍了。

溜儿一下回神过来,手中杯盏落地,酒液散开,浓郁的葡萄酒香扑面而来。

她记起了,她是来寻桐姨的,不是来喝酒的。

看到梧桐妖一身舞女打扮,很是懊悔。

“桐姨我错了。”

她为先前的口不择言表示悔恨,她不该那样说,吃她的用她的喝她的怎么了,她的命还是桐姨给的呢,她不过玩笑话罢了,没想桐姨会上心,可见那话是真伤人了。

梧桐妖冷冷瞥了溜儿一眼,淡淡道:“错哪了?”

溜儿忙道:“哪都错了!”看梧桐妖似有松动,可劲儿撒欢,摇着梧桐妖的衣袖来回摆动,“好桐姨,千错万错都是鸾儿的错,莫与鸾儿生气好不好。”

直晃得梧桐妖装作冷淡的脸浮出淡淡笑意,没好气道:“别闹,以为还小孩子呢。”

“那桐姨原谅鸾儿了么?”

梧桐妖皙白的手指点点溜儿的鼻尖,哼道:“你呀你,多大了啊,还如此行径,羞是不羞。”

“不羞不羞。”溜儿看梧桐妖恢复了平常模样,不再如冰山寒冷,松了口气,“此处不是好地,桐姨快些跟鸾儿离开。”虽说那葡萄酒甘甜醇香,她馋的口水直流,但想起先前偷偷入楼探查,碰到一厢房内妖精打架的靡靡场面,那圆润的弧度,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轻纱拂过,一下子血气上涌、面红耳赤,至今脑海中那热浪画面还挥之不去,太尴尬了,只想带桐姨赶快离开。

鲤鱼精卿卿不干了,将蚕丝绢帕扫在溜儿脸上,“奴这里怎就不是好地了?多少王公贵子一掷千金,只想在奴这小楼待上片刻些许,奴对娘子痴心一片,扫榻相迎,娘子却不知好歹,胡言乱语,真真是伤人。”说着竟红了眼眶抹起了泪,语带哽咽。

说哭就哭,演戏曲呢?

溜儿:“……”

脑海中突然有个画面闪过,好像是一美艳的女子,泪光闪烁,我见犹怜,以绢帕一角捂住樱唇,面上尽是伤心难过,与她分说,说了什么她没记住,只记得最后心疼坏了,很是豪迈的将怀中半袋子金豆子扔了过去。

“你你你!”

溜儿豁然。

“是你!”

她就说呢,什么酒贵得两三壶就要半袋金豆子,敢情是遇到仙人跳了。这一刻,她忘了自个命中无财,即便此处不丢钱,别处也得丢的厄运,气道:“坏女人,还我金子。”

鲤鱼精眨巴着眼,酝酿半天的情绪下不来台,转头睨了梧桐妖一眼,“喂,你不是说她不记得前尘往事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梧桐妖本还在一旁看戏,笑得魅惑,没想到溜儿竟想起了一些,竟有些不知所措。

在龙魂死后,溜儿一直郁结难消、怏怏不乐,悲戚之绪荡涤百脉。

人没了信念,活着便是最煎熬的存在。她怕溜儿痛不欲生,为她树下为母报仇的信念。

两载岁月,匆匆而逝,因着报仇支撑,她学得很快,连剑皇颜笠也叹为观止,将自己的成名绝技“风吹半”倾囊相授。只是,在无人的角落,那从小相伴亲人离世的潮湿寒凉,要如何剔除。当年其以燃烧神魂,与那假太仆同归于尽,便是铭了死志。梧桐妖甚至想,当年若她将她带在身边,哪怕拼尽最后一千年修为,不得人形,不去沉睡,溜儿不与龙魂相遇,一切是否不一样呢。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之说,所有的一切按照既定的轨迹一路向前,因果循环、天道轮回、自然而然。

当她与颜笠费劲心力将溜儿从鬼门关拉回,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那纯净的眸子,懵懂的神色,忘记前尘往事之时,她甚至暗暗窃喜,那亘古冗长的悲戚早就该随着时光流失消失不见,凤殊的孩子,堂堂天之娇女,就该快快乐乐、自在逍遥,怎可沉溺于难过之中,不得解脱呢?

梧桐妖眸色复杂,望着萧鸾,“你想起来了?”

“只是想起一些画面,虽然很模糊,但——”溜儿拉长声音,语调一转,望向鲤鱼精,“可以肯定,那个骗我钱财的青楼女子与眼前这个娘子长得一模一样,错不了!”后面“错不了”三个字格外强调,颇有些咬牙切齿。她气惨了,毕竟那么多金豆子,半袋多呢,真金啊,好想仰天流泪,原来,她也曾富贵过。

这样想想,对比如今潦倒的穷苦日子,一把辛酸泪啊。

就见小娘子抿着唇,红着眼,要哭不哭,好似被人欺负了一样。

鲤鱼精看到此,“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溜儿一眼瞪过去。

“哟,看来确实挺生气的。”鲤鱼精揶揄,“既娘子想起来,奴若不认,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但到手的银子哪能轻易吐出去的道理。这样吧,奴这边给娘子两个选择。”

溜儿疑道:“哪两个选择?”

鲤鱼精清清嗓子,“这第一嘛,在下将五年前的金豆子折给娘子,此处便不再留娘子。”

竟有这样的好事?溜儿狐疑,打量着鲤鱼精神色,怎觉得这女人心里蔫着坏呢?

“娘子觉得第一个如何?”

溜儿点头,“恩,挺好的。”

“那娘子是选第一个了?”

溜儿长了个心眼,“阁下第二个还没说呢。”

鲤鱼精捂嘴轻笑:“既选了第一个,那便没有第二个,听不听都一样。”

梧桐妖的神色突然郑重,长袖一挥,挡在溜儿身前,戒备道:“卿卿,你待如何?”

鲤鱼精似笑非笑,“阿桐,这就护上了?”

梧桐妖深吸一口气,“卿卿,莫作错事。”

溜儿看着眼前两个人打着哑谜,疑惑不解,不是说给她两个选择么?怎么这两人倒剑拔弩张起来。

鲤鱼精隔着桐姨看她,目光幽远,“既娘子记起了七年前的那场醉,那便晓得,银货两讫。当年娘子喝下的酒,并非普通之酒,被称作万两黄金的黄金液,在修真界有提升修为固本培元的功效,如今你不愿以银钱相抵,那总该留下些东西不是么?”女子看似慵懒极了,却字字清晰入耳。

溜儿自不晓得当年喝下的乃价值万金的黄金液,一滴便可洗髓净体、脱胎换骨,被誉为神仙酒的尊称。

这样的酒,她喝了两壶。

梧桐妖冷笑:“所以,当年她身上禁制被破,被那人发觉端倪,诓至梧桐殿,竟为你之故?”

不想,她耗费三千年修为将溜儿送入山林,只愿她平凡安稳度过一生,没想到竟被卿卿的一杯酒破掉。

“你明知她的身份,却还让她喝下,为那人发现,你究竟想做什么?”

梧桐妖不明白。

她记忆中的卿卿,温温软软、春风和煦,待人接物和善可亲,且凤殊于她有救命之恩,又怎会让凤殊的女儿陷入险境。

她思绪紊乱,惴惴不安。

忽然想起,这么久了,卿卿的那一位一直不曾露面。

那日,她好似听楼内侍女谈起过,说那一位病了,一直在等一味药。

一种很不好的情绪油然而起。

“阿桐不是猜到了么?”

黄金液洗髓伐尘,七年前她予其黄金液,为其重塑肉身凤骨,使其修行一途,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七年后,凤骨已成,她回收利息,最为自然不过。

鲤鱼精缓缓伸出右手,五指指尖分明,手指细长白皙,圆润的指甲陡然长至三寸,指甲上血一般的红,映在她那平静无波的秀眸之上,梦幻般的诡谲。

梧桐妖不由得吸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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