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的口供和崔既白所说的差不多。华稚荣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跳着疼。
“小李,贾丽呢?”
“丽姐不是请假了吗?”
华稚荣捏捏山根,“哦,我忘了,她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三天后吧。”小李整理桌上的记录纸,“要提前把她叫回来吗?”
华稚荣沉默片刻,“算了,她爸身体不好,还是让她好好尽孝吧。”
“哦。”
崔既白回到休息室,里面只有洪阳。
“走吧,回家。”
洪阳起身,和她一前一后走出休息室,在走廊碰到崔立。
崔立脸色黑得滴墨,瞥了两人一眼就走进笔录室。张秘书跟在他身后,和两人颔首后走进另一件笔录室。
一通折腾下来,天都没黑,人行道上都是出来散步晒太阳的老人和小婴儿。
他们来时坐的是警车,现在没车开,只能打车回家。
一进家门,崔既白就感觉回到了安全区,说话做事不用像在外面一样小心翼翼,脱了鞋将包往鞋柜上一扔,半躺到沙发上。
洪阳将她的鞋摆好,又将包拿起来挂到钩子上,整理好了后才开始脱自己的鞋。
“那些人到哪了?”
洪阳接了一杯温水给她,“不知道,没到那边,那边是不会通知的。”
崔既白喝了一口温水,看着窗外的白云蓝天,心里皆是了却一桩大事的痛快,“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你想干什么?”
洪阳坐在一边,看她连发梢都是欢快的,眼神柔成水,“我想维持现状。”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崔既白微微蹙眉,“维持现状?你还想像现在这样,窝窝囊囊的?”
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窝囊,反倒觉得自己和她待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比以往十几年都要鲜活。
“我不觉得窝囊啊。有高薪拿,工作又不累,这不是每个牛马都渴望的吗?”
“......”
确实。崔既白没说话,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她盯着天空中的飞机,笑着说:“旅游。”
“我没怎么旅过游。”
洪阳开玩笑道:“你想旅游,我想维持现状。两个愿望合起来,就是我陪你去各地旅游咯?”
“你可真是会合并同类项。”
崔既白难得开玩笑,说完自己笑得肩一耸一耸的。
洪阳被她感染,也笑出声。
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并肩坐秋千的时候,笑得自由自在,发自内心。
“行了。”崔既白靠着沙发背缓了缓,擦去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公司一堆事,我先回书房处理。”
“好。”
走进书房,崔既白坐到书桌前,没有打开脑机里的办公软件,而是登上云端,和许久未见的姥姥虞乐见面。
虞乐没有和她的乙女游戏男主待在一块,反倒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边,看着天边孤悬的一轮弯月。
“姥姥。”
佝偻的腰一颤,虞乐转身勉强笑道:“既白来了。”
“嗯。”她缓缓走到姥姥身边坐下,握住姥姥的手,“想我妈了?”
虞乐尽管现在是年轻的样子,有时候的动作和神态还是和生前一样,让她显得又老又年轻。
她用手拍拍外孙女的手背,“怎么能不想呢,好好那么一个人,连意识都还没来得及上传云端就走了。”
斗大的泪珠从内眼角滑落,挂在她的鼻尖上将落未落。
崔既白抱着姥姥,安慰道:“还有我和小姨呢。”
虞乐也不是一味陷入悲伤里自怨自艾的人,伤心一会儿就调整过来,“不说了,走,我们去串门儿。”
两人一口气串了五六户人家,从姥姥的妈妈虞灵串到虞妙妙和褚樾家。
虞妙妙才将儿子褚乐鱼送出门,看到虞乐她们来了,高兴地迎进来,“老公,虞乐她们来啦!”
褚樾擦擦手走出来,笑着招呼她们,“吃饭了吗?”
崔既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老祖宗们好,我们吃了。”
“噢,那来坐坐喝喝茶也行。”虞妙妙笑呵呵地端了茶具过来,“褚乐鱼那小子,急着跑回去打游戏。你说那小子死的时候也有九十多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喜欢打游戏呢。”
虞乐莫名中枪。
“不过想想也是,反正我们现在也是一团数据,如果在这还不能纵情享乐,那还不如直接烟消云散算了,你说对不对?”
虞乐赶紧点头。
“诶?”虞妙妙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你老公呢,又去钓鱼了?”
“别说了老祖宗。”虞乐摆摆手,一脸无语,“他立志要做姜太公,天天就拿个草坐在湖边钓鱼,回来吃顿饭都算稀奇。”
虞妙妙耸肩,“行吧,尊重个人爱好。”
崔既白看着这些亲戚你一言我一语,心里莫名暖和充实。
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她的眼神微微黯淡。
褚樾发现她不说话,像是心情不好,主动给她递话头,“既白,茶好喝吗?”
崔既白回神,“啊。好喝。”
......
从云端退出来,时间才过了两个小时,洪阳快要来敲门叫她吃晚饭了。
饭桌上,她接到崔立的电话。
崔立语气暴躁,想必已是焦头烂额,“喂,明天照常上班,你跟你手下那些人说,就说是我说的,有人请假不来我就扣工资。”
“嗯。”
“下个星期六晚上六点的机票去C国,把那段时间空出来。”
“好。”
“啪”的一声,崔立挂断电话。
崔既白也懒得跟他计较,继续低头吃饭。
洪阳坐在对面目睹这一切,问道:“确定了出差时间?”
“嗯。”崔既白头也不抬,“下周六晚上六点的飞机,你也一起去。”
“好啊。”
刚刚还说要去一起旅行,这不就来了嘛,虽然是出差,但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吧,只要安排妥当,总有空闲的时间可以到处转转。
他撑着脑袋,幻想着两人在满是涂鸦的街头散步,空气中都是叶子的味道....
算了吧,不散这个步也行。
崔既白不知道他的脑补,埋头吃饭一声不吭。
门铃响起,她起身去开门。不用想,肯定是虞霄。
坐在沙发上将茶一口闷,他畅快地“哈”了一声,“一切顺利完成!”
崔既白拍了一下他的大臂,“小声点,周围有人盯着!”
虞霄捂着被打的地方,“嘶。”
看他脸都皱成一团褶,崔既白又真怕把他打出个所以然,坐过去查看,“很痛吗?我没用多大力。”
“骗你哒哈哈哈哈。”
意识到被耍,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克制自己没有再打他,“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周六吧,跟你刚好一天走。”
“走得好,省得在这讨人嫌。”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
“说的人话!还说的什么话...”
“我听着怎么像狗话呢...”
“你!”
崔既白实在忍不住,抬手想揍他,最后被洪阳拦下,“冷静,冷静。”
虞霄原本双手抱着头,已经做好迎接一顿暴打的准备,结果洪阳这么一拦,瞬间找到靠山,蹬鼻子上脸,“略略略,打不着,诶,打不着。”
崔既白气得耳朵都红了,朝握住她手腕的洪阳说:“你松手!”
洪阳可不敢松,连忙转移话题,“诶,你说我去C国要带棉袄吗?”
......
周六,天气晴朗,机场里挤满了人。
崔既白先到机场送虞霄。
虞霄简单拉着一个行李箱过安检,过完后不忘朝玻璃门外的家人们挥手告别。
虞昭看着儿子,心酸地想,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崔既白挽住她的手臂,安慰道:“好了,小姨,我们走吧。”
“好。”
送走儿子的虞昭整个人都很低沉,崔既白送她到停车场后,又陪她在车上说了会儿话。洪阳就坐在后排静静地听着。
怕耽误外甥女的正事,虞昭笑着让她们回机场,“你们车我明天叫人来开回去,不用担心。”
“好。”崔既白开门下车,“谢谢小姨,拜拜。”
“拜拜。”
看着远去的车,崔既白满眼不舍惆怅。洪阳将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拿下来,递给她,“外面很冷,我们进去吧。”
崔既白两手插兜,面向他,“你帮我戴上。”
洪阳一怔,随后含笑将围巾搭在她的后脖上。
两人的鼻息有瞬间的交汇,一股洗衣粉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太近了。
崔既白心想,胸腔的心跳声也愈发强烈。
替她带好围巾,洪阳往后退一步,替她抽出被压在围巾下的头发,露齿笑道:“走吧。”
感受着围巾上残留的体温,崔既白点头,两人从后备箱里取了箱子,并肩走向航站楼。
算上转机的时间,四人要在飞机上待十几个小时。
乘客大都沉沉睡去,客舱内一片昏暗。
崔既白睁着眼,面无表情看着面前屏幕上的电视剧。
坐在她身边的洪阳一觉睡醒,发现她还在看,低声问:“没睡吗?”
蓝白色的光影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双眼睛亮得如同香槟钻一般。
崔既白懒懒地瞥了一眼他,“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