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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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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何老师。

盛濯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吃完了碗里的米饭,等大家都吃完了,他就和往常一样地起身收拾好碗筷,洗碗,擦碗,擦干手上的水珠,一言不发地回了卧室。

何汐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跟他说,盛濯没有等他说出口,就自己回了卧室。

他知道那大概是什么话,既不想听,也不敢听。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开灯,只有远处别家的灯火隐约透进来一点光亮,盛濯却无需看,闭上眼,像从前做过的无数次一样,他惯性使然地打开了床头那方小柜子,将眼镜盒轻轻拿了出来。

打开盒盖,那副银色边框眼镜同过往的十年没有任何区别,在他时不时的悉心擦拭保养下,镜片的反光甚至变得更加清晰锐利,即使在这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依然泛着清亮的光泽。

盛濯颤抖地取出它,将压在下面的镜布缓缓展开,第一千零一次地,擦拭着那早已不存在任何脏污的镜片。

“给我?也行,但过两天我肯定又找不着了,还得用袖子擦。”

“好,那你可得好好收拾着,下次我眼镜脏了,你可别找不到镜布。”

“……”

那三个月如流星般在他眼前飞逝,短得只有弹指一挥,何老师要走了。

但十六岁的盛濯还没做好任何准备。

他不知道该跟何老师再说些什么,再陪何老师做些什么,何老师就在福利院所有同学面前宣布,他明天就要离开了,他们明天就要毕业了。

那一整天少年都像被抽走了魂魄似的,直到第二天,他趴在墙头,看见何老师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纸,自己亲手一份一份地发给了每个学生。

盛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拼命想看看那纸上写了什么。

班长展开纸,突然大叫起来,叫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毕业证书!何老师,你给我们每个人手写了毕业证书!”

屋里的学生一片轰动,每一个都迫不及待地读起自己的“毕业证书”,那几个脑瘫和唐氏的孩子也得到了跟别人一样的“证书”,看不见的兰兰拿到的则是盲文证书。

兰兰飞速用手指触摸着纸上的盲文字迹,不知读到了什么,忽然漆黑的大眼睛一湿,眼眶瞬间灌满了水汽。

盛濯看见何老师走到兰兰身边,微微弯下腰来,笑着摸摸她黑亮的蝎子辫,伏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兰兰眼里的泪珠还没来得及掉下,就顿时破涕为笑,继而又强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再后来,何老师很快被一圈兴高采烈又依依不舍的孩子围住,安慰了这个又安慰那个,忙得脱不开身,直到他仿佛想起什么杀手锏一般,让孩子们先在教室里等着,转身出了门,飞步走进院长办公室,肩膀被门框撞到也浑然不觉,回来时手里拿着一袋看起来沉甸甸的东西。

孩子们好奇地一凑而上,班长的嗓门仍旧最大,声音中的惊喜根本控制不住:“啊!是院长的勋章——可是何老师,院长说我们要成年离开福利院之前才能戴上勋章,我们现在……”

何汐眼中的笑意深了些,让他们先回到位置上坐好,待孩子们又喜又疑地坐定,才站在讲台上说道:“是这样,我刚才和院长商量,你们的勋章在今天就可以戴上,和毕业证书一起,象征着你们从今就长大了。”

屋里先是一阵安静,随即孩子们不要命般的狂喜尖叫掀翻了屋顶,何汐费了好大力气才阻止了他们一拥而上,将袋子里的银色勋章一枚一枚倒出来,整齐排列成两排摆在讲台上,两排星星银光闪烁,不多不少一共十二枚,对应着屋里坐着的十二个孩子。

盛濯几乎耗尽自己所有的耐心和毅力,才看着何老师给每一个学生亲手戴上星星勋章,直到他以为何老师要宣布下课了,班长却突然站了起来,他个子高,把周围的同学都吓了一跳。

何汐也愣了一愣,眼角噙笑道:“怎么了,舍不得我?”

班长人高马大地站着,腰板挺直得像是火箭发射一样,闻言飞快低下头,狠狠左右擦了下眼睛,又抬起眼用力吸吸鼻子道:“……没,我没哭……”

全班同学都哄笑起来,尽管笑中还夹杂着哭音,一个瘦猴似的男孩指指班长,狂笑不止眼中带泪:“谁……谁问你了啊!”

又是一阵大笑,何汐的笑也不由深了些,眼底深处闪耀着碎光,等笑声渐渐静止,他终于问道:“到底怎么了?”

班长被同学们笑,倒也不委屈,只是讪讪抓挠着头发,咬咬牙仿佛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讲台旁边,将自己胸前那枚奖章,摘了下来,割舍似的看了最后一眼,然后仰着头将飞速它别在了何汐胸口。

何汐今天穿着件黑白色的条纹衬衫,银色的星星别在了白条纹的地方,立时显得不那么起眼了,但班长似乎没注意到这一点,收回手,也收起了平时脸上那些调皮捣蛋眉飞色舞的表情,退后一步郑重说道:“何老师,我……我把我的奖章送给你了!”他咬着嘴唇最后不舍地看了那勋章一眼,弯腰一躬到地,“何老师,谢谢你!”

说完他脸上像发了烧似的,在周遭一片安静中,逃跑一般回了自己座位坐下,低头不语了。

一直等到学生们解散,何老师走出福利院在门口和他们告别,盛濯还有些出神。

他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看着孩子们簇拥着将何老师送出老远,最后在何老师的半开导半威胁中,才一步三回头地挥手,终于告了别。

何老师静静立在空无一人的街口,看着那群高高矮矮蹦蹦跳跳的身影远去,寒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迷了眼,他就那样在风中独自站了许久。

久久之后,长街远处,盛濯从一个街角慢慢走出来,稍微抬起视线,和何老师对上了目光。

那一刻他其实是有些胆怯的,发自内心深处不可自控的怯弱和痛苦,令他一度想要转身折返,仿佛只要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再也看不见眼前这个人,一切的伤心和喜悦就会随之消失,他就能再也没有挂碍地继续向前走。

可在大脑做出指示之前,他已经举步向长街尽头的那道身影走去,脚步逐渐加快,变成不顾一切的飞跑,最后在那个人身前一米的地方戛然止住。

像是南北两极合成了一股,他既想要无限靠近,又被无形的斥力阻挡在外,最终就只能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陷入仿佛永无尽头的沉默。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何汐勾起嘴角浅浅一笑:“今天这是怎么了,要哭似的。”

霎时间,少年鼻尖那股酸意止不住了一般,滚滚热泪夺眶而出的前一秒,他硬生生刹住了车,哽咽着把所有东西咽了回去,只是像平常一样微微低下头,“没有。”

何汐眼中笑意不变,上前一步,低头轻声道:“好了,知道你没哭——以后别总低着头,来,我看看你有我高了没。”

盛濯用力眨眨眼睛,半晌,才稍微抬起了头,何老师的目光清晰温和带着暖意,就在他咫尺眼前。

盛濯竭尽全力定了定心神,听何汐笑着说道:“呦,真和我一般高了。”

少年在看不见的地方咬咬唇角——昨天量的明明还低两公分呢。

他静静接受了这个谎言,看着何汐从兜里摸出牛奶,牛奶塞到自己怀里,在冷风中带着体温,和过往三个月的每一次没有不同。

都是他魂牵梦萦的温度。

两人早有了默契,就这么肩并肩地走着,盛濯今天喝那袋牛奶却喝得异常的慢,慢到那点温度都早已经在刺骨的空气中消散殆尽,他还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嘬。

何老师似乎注意到了,又似乎没注意到,只是终究什么也没说,脚步放的很慢,不知走出了多远,盛濯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牙关咬了又咬,无数想说的话最后只挑挑拣拣出一句:

“……何老师,我有毕业证书吗?”

何汐的脚步微微一滞,他喉结颤了颤,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哑,扭头对少年笑道:“都毕业了,别叫何老师了。”

盛濯一愕,下意识道:“……那、那叫什么?”

何汐仔细想了想,笑着一拍少年的肩膀,“叫哥。来,叫一声听听。”

盛濯不知为什么,从耳梢到脖子瞬间红了,脸上烫得火烧一样,火速别过头,不让何老师看到。

何汐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这孩子害羞,一害羞他就想逗,一逗就停不下来——

何汐按着他的肩膀绕了半圈,伸着头去看他脸上的红色,啧啧不停:“脸皮也太薄了吧?以前你在福利院,都没管过比你大的男生喊哥哥?”

盛濯缩着肩捂着脸不让他看,声音低不可闻:“……喊……喊过……”

何汐笑容更甚,变本加厉:“那怎么,到我这就不行啦?敢情我这么多日子一天一袋牛奶都浇花了,嗯?”

盛濯几乎不敢对上何汐的目光,只得拼命埋着头,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好半天才咬着嘴唇挤出了那个发烫的字:“……哥。”

何汐觉得应该见好就收,孩子要是生气了那就是过火了,于是满意地拍拍他肩膀,想起刚才盛濯问为什么他没有手写的毕业证书,何汐喉中一哽,提起嘴角笑着说道:“都多大了还毕业证书……好好工作,将来给福利院建个更大的房子,听见没?”

盛濯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那双眸子,半晌,用力“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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