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劝阻,忧心忡忡地回道:“是,郎君。”
怀瑜到了林夫人院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郑怀舒。
“阿兄,真的要告诉阿娘吗?我担心她受不住打击。”
郑怀舒见到怀瑜,蹙紧的眉头松开些许,只是仍然面露忧色。
怀瑜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别太担心了,我让方宁去请于大夫了,于大夫虽然在调养之道上有所不及范太医,但若说起来他的医术可比范太医更高,何况也多亏了他,阿娘才能续命至今,有他在阿娘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待消息传至京中,此事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且时疫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好,若瞒着说是差事耽误了,那太子年前若赶不回京,阿娘必然起疑,万一让阿娘从旁人处知晓,情况恐怕更糟。”
言及此,怀瑜想到更糟的结果,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
“我打算带着于大夫去一趟祁州,以于大夫的医术泰清会没事的,而且于大夫还曾有治愈过时疫的经验,一定会没事的。”
郑怀舒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平复了一下心中的震惊,勾起嘴角勉强附和他。
“也是,于大夫医者仁心,按他的性子,知道了祁州有人得了时疫,即便不喜皇家,那也是一定要去的。”
“阿兄一起去也好,于大夫欠咱家的恩情早就还清了,阿兄跟着去既能照料三哥让阿娘放心,还能求三哥帮他遮掩一二,以免他被俗世烦扰。”
兄妹二人说话间,于大夫也挎着个药箱赶来了,一看他的面相和动作,便知他是个干练、执拗,还不失清澈的中年人。
于大夫刚到,林夫人身边的仆妇何娘子也出来了,笑着请他们进去。
“郎君、娘子,于大夫也来了,夫人还没睡下呢,郎君说有事可夫人等了半天也不见人,这不差我出来瞧瞧,快请进去吧。”
三人进了屋子,林夫人倚在窗边的炕上,看见于大夫也来了,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面上还是笑着让几人坐下。
“于大夫也来了,都先坐下吧。”
“阿瑜,这么晚了,你找我是要说什么事?”
怀瑜看了眼何娘子,何娘子会意带着两个大丫鬟出去,散了外面守着的丫鬟仆妇,和两个大丫鬟守在屋外。
听着外面动静消停了,林夫人面露惊疑,见此,郑怀舒笑着坐到了林夫人身旁。
“阿娘你别着急,此事要慢慢听阿兄说完,当心身体。”
怀瑜也安慰地笑笑。
“是,阿娘要耐心听我说完,不可惊怒,仔细伤身。”
林夫人缓了缓气息,做好准备。
“不管什么事,你说,我撑得住。”
怀瑜思量了一下后开口。
“泰清方才来了信,说得幸于他素日勤加锻炼,虽得了时疫,但现下只是微恙......”
“什么?时疫?”
怀瑜话音未落,林夫人便惊呼出声,倒吸一口凉气,眼前只觉一片漆黑。
郑怀舒急忙抱着她抚胸顺气,一边哄道:“阿娘,三哥没事的、没事的。”
怀瑜急忙掐她人中,顺着安慰:“是,信中说了只是微恙、微恙,泰清亲自给我写的信。”
于大夫急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银针给她扎了一针,也附和了一声:“夫人放心,在下会跟着郎君一起去一趟祁州的,依在下的本事,治个时疫还不是手到擒来。”
林夫人被扎了一针,晕眩的感觉过去了,才勉强镇定下来,可还是忍不住焦心。
“那可是时疫,我怎么能不担心,得了时疫怎么可能没事,多少人因为得了时疫死了啊,那活了的人也是元气大伤,泰清这孩子肯定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才这么写的。”
“温姐姐就留下这么点血脉,要是他有个万一,我还怎么去见温姐姐......”
林夫人越想越慌心,又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刚才于大夫说的话,错愕抬眼,看向怀瑜。
“你要去祁州?”
怀瑜点头,伸手擦去林夫人眼角的泪水,笑得温柔。
“是,所以阿娘就别太担心了,我带着于大夫一起去,泰清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阿娘身体不好,就让我代替阿娘去祁州照顾泰清,而且泰清也是我的好友,他出事了我也不放心啊。”
林夫人望着他眼底细碎的烛光,哽咽着点点头。
“那,你千万要小心,要照顾好自己。”
郑怀舒抿唇,伸手轻抚林夫人的后背,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阿兄不好突然离京吧,恐会惹了那位的眼。”
怀瑜心里早就有了主意。
“无碍,就说阿娘染了风寒,病情危重,我要告假在家侍奉汤药,阿娘素来病弱,就算是去两三个月也不会惹人怀疑的,何况过几日泰清病了的消息传到京中,就更不会有人在意了。”
“只是要辛苦阿娘,配合我装病了。”
林夫人泪眼朦胧,强笑着点头。
“不辛苦,我本来也不怎么出门的,倒是要麻烦于大夫给我配服药以防万一。”
“不麻烦,以前的药方还在,稍微改改就行,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于大夫拱手告辞,提起收拾好的药箱就回去了。
林夫人看着于大夫走路生风的样子,收回刚抬起的手,转而问怀瑜。
“这么着急收拾东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怀瑜眼里深处藏着担忧。
“明天一早就走,时疫可不等人,于大夫肯定呆不住的。”
林夫人听他说明天一早就走,心里慌乱,拉着他好一顿叮嘱,又怕耽误他休息,最后只能催促他回去养好精神。
第二天一早,天边的晓光还没露面,林夫人和郑怀舒就到了怀瑜的院子里送他,将正要离开的怀瑜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对此,怀瑜只能表示无奈,本来打算悄悄走的,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局面,结果还是得到了母亲和妹妹爱的泪水。
——
怀瑜带着偷偷跟上来的方安,于大夫则是带上了自己的小徒弟去见见世面、积累经验。
一行四人日夜兼程,除了吃东西和换马的时间,基本就没有停下过。
终于,在五天后的下午抵达了祁州城外。
一路奔波劳累,虽说怀瑜自己觉得还好,只是眼见着于大夫和他小徒弟都是一脸的疲惫不堪,就连方安也是满面倦色。
怀瑜决定还是先进城让于大夫他们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他也要找一下郑怀舒开在祁州的店铺的总掌柜问一下太子现在在哪。
怀瑜和方安刚入城就看见了飘在一众屋檐上的,远处高悬着的,暗含郑怀舒独特设计的旗帜。
方安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激动地用手指着:“郎君,你瞧,咱们要不就去那先安顿下来吧?咱们现下还不知道......在哪呢。”
“在下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治病救人也要先养精蓄锐。”
“师父说的对。”
于大夫和他徒弟倒是不知道,只是看着那么大的酒楼也是双眼放光,连连点头。
怀瑜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一行人当即就决定向着酒楼去。
几人进了酒楼,方安在柜台出示了怀瑜刚才交给他的玉牌,接待的小二认出是自家东家,连忙将他们请上了二楼雅间。
几人进了雅间坐下,怀瑜抿了一口解解渴,对着小二说道:“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再上一桌饭菜。”
小二给他们倒了杯茶,笑着回答。
“东家稍候,今日掌柜的正好在这儿,小的这就去请,不知东家,还有这几位客人可有什么忌口?”
于大夫饿得不行了,摆摆手催他:“我们几个都没什么吃不得的,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些,就是还要些的汤粥,快去快去。”
小二看向怀瑜,见怀瑜点头应允,小二也就连忙出去找掌柜的了。
今日祁州的总掌柜正好就在这家酒楼盘账,没去别处巡视,听了小二的说东家来了,看着还风尘仆仆的,一边急着去见怀瑜,一边忙吩咐小二。
“你带着人将预留着的上房再打扫一下,记得备好热水,饭菜让童大厨亲自下厨,催着他快些做,做好了就快些端上去,知道了吗?”
小二点点头,一溜烟跑去准备了。
掌柜的也是匆匆忙忙地赶到了雅间,到怀瑜面前低声向他请罪。
“属下来迟了,还请郎君恕罪。”
怀瑜摆手:“无妨,是我们来的太快了,阿舒给你递消息的信应该还在路上。”
听怀瑜这么说,掌柜的只觉得尴尬,心虚地垂下头。
“其实娘子的消息前日就到了,所以属下今日才会留在这里,只是没想到郎君今日就到了,所以没去城门迎接郎君。”
见他心虚地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怀瑜失笑,本来也是他们来得太快,出乎他的意料也是情理之中。
对此,怀瑜还是选择宽慰他:“这不能怪你,而且你方才来得也很快,并没有耽误什么。”
说完,刚好小二进来送上点心、水果,还有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