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琉原本不想来参加宴会，没意思，但林子衿说应该很好玩，至少有很多好吃的，黎琉就跟着来了。

王露开车载着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崽子到了一个中式园林的门口，依山傍湖，美丽非凡，后座差点传来停不住的两岸猿声，有条就近的入口不知怎么封了，有人指引她去另一个入口，她把车子缓缓开进地下停车场，三人下了车。

黎琉没有宴会专用的礼服，也来不及买，穿了件比较正式的杏色长裙，化了淡妆，长发柔顺，身影清丽。

她还没欣赏完园林，就和王露一起进了内厅，她想着，外面都如此美丽，里面肯定不同凡响，期待值满满地进了门，迎面而来的是璀璨夺目的内部装饰，如同富丽堂皇的殿堂，带着人造的逼人贵气。

甫一进去，她就差点被里面的大金融和大时政的交谈吓晕了，她不太感兴趣，就像这些人对游泳也丝毫提不起兴趣那样。

黎琉暗自叹了一口气，还不如呆在外面呢。

东道主，也是王露的大师兄来迎接她，他旁边是齐盛英和江路川，赵思雨今晚有事，未曾参加宴会。

江路川今日没穿常见的运动服饰和游泳服饰，西装革履，看起来颇有点人样，不少目光放在他身上，走到哪都像是焦点。

黎琉和江路川的视线在空气中不轻不重地擦碰了一下，她自认没什么好说的话题，和众人打了招呼，把场地留给他们这些熟人，就走到一边了。

黎琉不敢乱吃东西，拿了点水果和果汁，坐在一边吃：“唉，还不如在宿舍睡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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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路川百无聊赖坐在窗边，端着一杯黑加仑汁，轻轻晃动，指尖在灯光下泛着黑加仑汁透出的暗色，有人找他要联系方式，他一般不给，还有人在一边聊天，聊什么的都有，他隔壁这两个在聊哪个女人漂亮，哪个女人好睡，谁谁还在谁的床上，谁又纵欲过度了，泛着糜烂的欲望。

就好像是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美丽的苹果，但人们走进，闻到了诡异的腐烂味道，一开始大家不知道这股味道从何而来，最后才发现，这个精致的苹果，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腐烂。

江路川抿了一口果汁，勾了勾唇角，带着淡淡的嘲意，五官和表情清晰地印刻在面前的透明落地玻璃窗上，月光清冷，他的侧脸更显冷情，有人来搭讪聊天，也是被他玩味且毫不亲近的态度挡了回去。

直到接近九点，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像是误闯在纸醉金迷中的一只自然界的山雀，轻灵又自然，抓不住摸不着，下一刻就会飞走。

江路川心里忽而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的确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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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琉一个人吃得好好的，刚咬了一口苹果片，有个人非要打扰人家的雅兴，来找她搭讪。

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鼻梁上还驾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微笑：“美女，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在等人吗？”

黎琉被这土到掉渣的搭讪方式激了一个恶寒，又替他感到悲伤，年纪轻轻的，才二十岁就已经变成人间油物了。

她一个人在这，就说明她想一个人呆着呗，她说：“因为我想一个人在这啊。”

这话让人没法接，他略有尴尬，过了会又问：“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做什么的，你看起来很年轻，是在读书吗？”

黎琉端起盘子，打算走人：“游泳运动员。”

谁料这人又懂了，跟着她：“游泳啊，我知道……”

他一个人吧唧吧唧讲了一分钟，黎琉叹了口气，尽量委婉但呈现出来的效果不是很委婉地拒绝他，随口编了一句：“我不喜欢不会游泳的人。”

这人是某个企业家的小儿子，性格乖纵，谁见了他都谁看在他爸的面上礼让三分，连番被拒绝，有点不高兴了：“你何必刁难我，我四肢是不发达，但我是走脑力挂的。”

黎琉皱了皱眉，她很不喜欢这句话。

各行各业的顶尖都需要一点天赋，甚至是运气，她们这一行也是，她不否认。

但说到其他，对业界大神的评价就是有能力、有智慧、有品性，到了他们这里，好像他们只是刻板印象里的一群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运动员。

可是她刚刚明明还看到，他对一个女生恶言以对，一副高傲的样子，说她也配和他说话。

可他又高贵在哪？

她反问：“你在你的方向或者项目里有天赋吗？”

这人故作谦虚：“还不错。”

“哦，既然你和我都有天赋，那就很公平了，我在我的项目里可以稳定全国前五，你能在你的项目里排名前十吗？”

这人露出了尴尬的表情，目光游弋：“这个，不能这么算，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你知道最近国外局势动荡比较严重吗?”

“不知道，”黎琉不明白自己拒绝的这么明显了，他为什么还要打扰她，说：“我不喜欢游不过我的人。”

周围人在看好戏，可能是在嘲笑黎琉天真，也可能是笑这人被女孩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但也没人打算为黎琉解围。

场面陷入尴尬，偏生有人读不懂似的，在她身后响起一声添油加醋的笑。

黎琉回头，看到站在月光下的江路川，举杯和她示意：“你继续发挥。”

不过那个男的见状，人就走了，黎琉就没办法再发挥。

已接近九点，黎琉打算回去睡觉，本来约好她、林子衿和王露九点半一起回去，但黎琉困意上涌，和王露微信上吱了声，收拾收拾溜了。

九点钟声敲响，江路川终于启动了他的发条，和齐盛英示意，也闪人了。

一出门，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黎琉整个人都舒展了，举起手机拍了几张园林的照片，刚收好手机，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江路川穿着深色衬衫，半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脱掉的西服外套搭在他臂弯，身上还散发着似有若无的男士香水气息，像是让人迷醉的红酒尾调。

江路川停了脚步，说：“走?”

黎琉不解。

什么意思啊，这话说的，像是要一起走。

黎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不过她计划着坐公交车回去，就没说话。

这个园林的设计略微复杂，黎琉没太记住方向，她打开地图，搜索就近的公交站，显示距离是200米，地图上标记了出去的路线。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路线，有个人就出现在视野里，他的身高比她高一些，身形和气息都包裹着她。

江路川的眸光落在屏幕上：“这路刚封，走不出去。”

黎琉想到，今天王露开车来时，的确有个入口是封闭的。

江路川觉得热，解了领口的一颗扣子，喉结滑动：“走了，别在这喂蚊子。”

“你先走，”黎琉自认不是脾气很好的人，她不仅记仇，而且记仇，她掏出手机给王露打电话，接听很快：“教练，我们来是走哪条路啊，我搭公交车走，安全的啦，我到宿舍给你报备行不，好嘞没问题。”

江路川琢磨出她的意思：“你自己回?”

黎琉挂了电话，点头：“嗯，我妈不让我和不熟的人一起走。”

江路川：“……”

黎琉二话不说，亮出爪子往江路川身上招呼一下，他差点气笑了：“你能有点良心。”

黎琉也不乐意了，不配合地说：“一点都没有呢。”

在火药引爆之前，两人都不再多说，直接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江路川独自走到地下停车场，又琢磨出一点微妙的不对劲。

黎琉今日和他相遇和交谈，态度带着硬邦邦的情绪，这是之前没有的，再往前追溯，他们关系一般那阵子，她这样比较常见。

所以她是——在和他发脾气？

为什么?

怪事一桩。

江路川暂时没有头绪，索性丢在一边先搁置，上了车，敞开车顶，车内响彻了重金属摇滚音乐，也穿插了几首热门动漫的歌曲，悠哉悠哉往外开，好不快活。

路过公交车，窗外，黎琉背着包站在最后面，一个一个排着队上车。

江路川的车速快于公交车，和黎琉擦肩而过。

夜间九点，外头的夜色黑黢黢，风把树林刮得呼呼作响，平白添了一丝诡谲。

都是国家队的队友，帮个忙也没什么，小屁孩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毕竟他江路川，品性良好，乐于助人。

车子又折回来，舍弃了最近的十分钟的路线，以不到五十码的龟速跟在公交车后边。

九点半，公交车停在基地门口，黎琉下了公交车，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还和基地门口的保安挥手，蹦蹦跳跳进了游泳基地，回去睡觉。

江路川独自坐在车里，隐匿于无边夜色中，外头的灯光打在他半张脸上，在鼻梁上刻出一道阴影。

他没走了最近的路线，用只比乌龟快一点的速度慢吞吞跟了半个小时，生怕加一点速就超过了他们，结果人家见不到他还怪高兴的。

江路川磨了磨牙，声音在夜色中响起：“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