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世界中,湿冷的空气从井底钻来,夹杂着实质的腐烂气息。
沉淀了几百年的杂驳丑恶,朝他发出亵渎的靡靡低语。
呃——
深红在井壁上炸开,褪去鲜红的颜色,只剩腐败与溃烂。
枝条以超乎常理的方式弯折,绿叶不再苍翠,与污泥混为一体。
只直直地凝望天空,凝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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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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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从噩梦中挣扎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习惯重获躯体的感觉。
还未待精神完全冷却下来,他便仓皇滚下石台,睁着模糊的视野左右摸索。
没过多久,又力竭绊倒于地。
“咳、咳咳!”
四周环境幽暗,粗糙的块石地面上积着水洼,发光的矿物质包裹其中,好似游动的灵魂。
听不见呼吸,听不见心跳,第一感受是,好吵。
庆典的锣鼓点缀隆隆火海,在他体内灼灼燃烧,仿佛一瞬化作了火与焰光,穿梭在庆典间。
意识与躯体的剥离令他感知迟钝到极致,已经无法做到方才本能般的行动。
杜神父在他面前点亮一盏成色偏浅的油灯,才将他原本的神志拉回少许。
“请别用那么仇视的目光盯着我,并非我伤害了您,相反,这次我成功保护住了您”
油灯投射的影子并不真实,杜神父浅色眼眸焕发幽灵般诡谲的光泽。
“你的朋友操纵发了疯的老人,想要杀了你”
“我不信,即便是真的,爱莉丝也是身不由己”
“你和泰勒很像,都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事物。您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吗?”
“...”他合上了眼。
“在前日凌晨,您与您的朋友交谈之际。我赶去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遇害。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所为。但这一切对您而言并不重要,毕竟你所相信的,便是真实”
神父的话语如同倒刺,将他浑身赤裸地倒挂在铁钩上,仿佛累肉。
“不,他们对我很重要,让我从这里出去”
杜神父保持着从上而下的姿态,温柔道“沉睡的亡灵苏醒,渡口镇镇民尽数染上疯魔,您觉得,酿成如今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
由于祂的影响,在渡口镇任何情感记忆都会保留下去,随着积累愈发无极混沌,无处宣泄的它们聚拢在生者身上,便成了疯魔。
疯魔有许多种,其中最为根深蔕固的便是对祂的崇拜。
“所有人”他的回答铿锵有力。
杜神父似乎认同这个回答,露出颇为感怀的神色。
“我与您一样想纠正这个错误,您不妨信任我,我已经做好答卷”
“你根本没什么准备,完全是硬着头皮接受我这个祸端,说是所有人的错,有些人却根本不该遭受这些事!咳、咳咳”
神父由着他倒在地上,就像那日塔楼,没有丝毫搀扶的意思。
诚如他所言,杜神父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视而不见,渡口镇就能渐渐融入外界,他由衷地祈盼它能稳步向好。
“没想到您竟然凭这种身体查到那么多事...我还以为您会怀疑是教堂谋杀了您的父母,又将您带回来”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听闻神明都有万亿亿个名字,你是其中之一?就像那只蝴蝶”杜神父疑问却肯定地说道。
“最初的火苗已然扩张成火海,化作我们脚下古老的基盘,为维持悭灵转沛的仪式不歇地转动,越是碾磨,越是钝锉。
「就如过度污染的海洋那般,正在真正地死去,身处其中的我们也一样」我狂妄自负的父亲,这么认为。
于是在20年前的诞生日,他将那万亿亿之一送别出去,可惜随后他的傲慢没能承受住怒火,可笑地折断了。
他可能是正确的,自从祂的意识沉默后,基盘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崩溃。这种情况下众人什么都做得到,那么自然报复也来得很快,历史总是在人们认识到它的本来面目之前不断的重复运动着”
他在渡口镇苏醒过数百次、现在的他不过是梦中的蝴蝶。
就算是真,这些也仅仅是令人沮丧的事实。
“说完了?放我出去”
“您还是不信任我”
“我和爱莉丝约好要让她自由,不仅如此,我还要解放你们所有人”
“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他沉默地指向胸口的位置,规律的裂痕中散发烧焦的气味,心脏缓慢却幸运地跳动着。
归还生命,彻底死去。
“探究、执着、正义、牺牲...真是了不得的人性”杜神父故作惊讶的语气,像在鉴赏一件工艺品。
“这是最后一次诞生日,希望您能享受庆典”
杜神父从一开始态度就不强硬,他笃信的模样仿佛一切早已落定。
神父左手拂过地上的积水,水中的发光物质发出呼吸般的光芒,一短一长,沿着缝隙衍生。
还未看清这里的全貌,强烈的眩晕感就冲击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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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哈——”
杜神父轻抚着彩色玻璃的某块碎片,那块碎片呈色暗沉材质不似玻璃,但日日夜夜藏在这数万万片玻璃中间,无人察觉。
教堂大门紧闭,空无一人。艾斯看了眼神父。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结束一切,送您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在此等候一位故人”
“我一定会回来的”
圣水台中浸泡着他的刀,艾斯拿走它,拖着身体一步步走了出去。
天边晞微,诞生日已经开始。夏砂昨晚就应该离开,现在只他一人。
街道热闹非凡,搭建的舞台,点燃的篝火,似曾相识的歌谣从街头传至巷尾,潮热的气息将沉闷的空气炼成毒窟,天空黑云密布,仿佛下一刻便会滴下毒液。
艾斯避开人群独自前前进,精神不佳穿过转角时不幸被人撞见。
那人几乎立刻拦在他面前。
“我们搭建了舞台,您想去看看吗?”
艾斯推开他,跑了几步内脏就传来阵阵灼烧后的瘙痒痛感。
那人追了上来,压过来的影子如同乌鹫,伸出的手不断尝试拽住他的胳膊,万幸他躲过了这一招,回到视线外。
南边废墟即便节日也十分冷清,积压此处的乌云格外沉重,随时会塌陷。
在踏入废墟的瞬间,光怪陆离的幻觉再次出现,刺眼的阳光笼罩房屋。
街道被各种部分拼接而成,有明显的穿透重叠,站在街道上的人衣装风格迥异,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现在他知道,这些是从过去流淌至现在的精神,因过于强烈被封印在别墅。
艾斯看见白头到老的夫妻,病危在床的病人,整齐划一的信徒,悲痛欲绝的父亲,迷失恐惧的孩子,癫狂愤怒的暴徒...
悲欢喜乐交错相织,挤在这副狭窄的画框内,随时可能夺框而出。
不,实际已经出来了。
以防万一,艾斯用匕首挑开手掌的伤,恢复了正常视野。
泰勒的小屋仍旧在那,地上痕迹周围有不少人的脚印,一直延伸至森林。
迈入森林,一股难言的血腥味直冲大脑,恐惧瞬间将他拉回昨日水井边,气味似乎也被困在森林中挥之不散。
呼唤感仍旧存在,引导他前往庄园。
他在林间听见似曾相识的呓语,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在北坡碰见的老人躺在血泊中,干裂的嘴唇翁动,从喉咙中挤出最后的声音。
“枪原来是你拿的,你为什么要杀害老师?”
老人失去呼吸,嘴巴维持半张的状态,死不瞑目。
在庄园大门处,艾斯又见到两具中弹的尸体,他们被荆棘刺破皮肉,用鲜血浇灌土壤。
血脚印延伸至庄园内部,前往别墅的路上,眼前画面不断在现实与幻觉间切换。
暗红色的血迹呈现不同的形状,喷溅、滴落、擦拭、转移...无处不在,诉说着杀戮者的果决。
他发现井边自己的血迹,那么井底应该还是...
“伊斯”
他震愣半秒,转过头去。
布蕾蒂苒不知从何出现,背着大圆筒包向他走来,她身上古怪气味愈发浓烈,甚至盖过了硝烟与血腥味。
“您为何会出现在这...”
...
修女听完来由沉默片刻,指向别墅。
“这里的地下室,保存着实验者的骸骨,由于祂的停留具有强大的力量”
“是因为我他们才苏醒的吗...”
“不,神父说,这是人类擅改法则招来的报应”布蕾蒂苒一板一眼地复述神父的话,语气都不带改。
“在此地过多久留,我的也会不可避免地犯病。但依您所说,爱莉斯是实验体,寄宿于鸟类骨骸上,是教堂残缺的记录中并未提过的有害特殊个体,您需要我陪同吗?”
“我一个人去”
一声长叹,布蕾蒂苒像卸下了所有负担,不再注意修女的仪态,紧绷的颈背耷拉下来。仿佛知晓结局,睁开的眸子哀凄又落寞。
“祝您一帆风顺”
她背起圆筒包,直径离开了这里。
...
井底只剩一滩血迹,井口有药剂的味道,以及难以抓住的余热。尸体被完全燃尽,如同教堂的葬礼那般。
井边摆放着几朵花,艾斯将自己新的手环放在这,手里攥着那条断带走进别墅。
发霉的墙壁倒映出他人的影子,腐朽的木门内传来争执声。
]祂也有可能是爱莉斯的幻想!你们疯了,我就是为她寻药才投资你们,结果你们告诉我需要她?!你们怎么不先死!
]研究许久没有进展,你的女儿时日不多,这反而是件好事。
]驰其驰,汝知我身有一法,名尸解,事理类之,我先试,必成。
]咳、咳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两份病例从门缝推出来,上面沾着手印状的黑灰,一碰就碎。
[各项研究都表明,爱莉斯能明确感受到塞雷先生,基于这个结论,我认为可以
[造孽、造孽啊
[只要继续深入对祂研究,他们就有机会复活,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何处是蓬莱,何处是仙境...
]爱莉斯,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新爸爸(监管人)了。
画框内的人面如万花筒般缤纷变化,或老或小,或男或女,翠色的眼眸注视着来客。
...
[你令祂诞生的想法既危险,又充满魅力。说说你的考虑。
[不以常变,事甚浪漫乎?
[我必须纠正你,扭曲生命形式是罪恶,我们做的事无法美化。但我好奇结果,所以我同意你的提案。
一只焦黑的手搭上艾斯的肩膀,融化又凝结成称之为脸的表皮下,是死亡的炽热,它的身体四分五裂,裂痕的形状与艾斯身上的出奇的相似。
它吐出的火舌仿佛说着什么,随后彻底化作一滩燃烧烟灰。
沿着黑灰的足迹,找到了间应该能称作办公室的地方,座椅后方的书柜略微移位,机关最近启动过,露出后面并不明显的入口。
那边很黑暗,黑灰复燃,微亮的火光照亮内部。
入眼是挤满整个空间的鬼画符,神秘的符号仿佛天上暗沉的星座,环抱着整个世界。
墙壁上的符文绘制于较为久远的年代,绝大多数都已模糊不堪。
房间中还有一个房间,牢固的金属门令它像口棺材。棺材里应该有人,但她已经复活了。
锁孔周围刻着放射状的深痕,有半面墙壁大。将鼻尖凑近,能闻见刻痕中苦锈的血腥味。
他用血涂抹痕迹,没什么效果。
闭上眼,将手掌贴近锁孔,黑暗中,能感受金属大门生物般的律动。
在地下室遇见的潮湿腥臭的气息再次出现,湿滑的触感爬上手掌,随后被金属大门吸收。
大门由他推开,没有迈出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