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不能为你所用,如果与你为敌,将来如何应付?不能用便杀了,留给别人就是祸害。”封横劝道。
封衍焦急道:“当年,是北玄对不起南梧前辈,如今再请预言者,怎能旧事重演?何况这等——”
封横冷笑一声,替他说道:“这等什么?这等不仁不义之事?当年你祖父有预言者相助,这才推翻奢靡享乐的夏氏王朝,如果这个预言者帮着别人,你能应对吗?为了你的仁义,不顾臣民将士的死活?”
封衍起身跪在地上,垂头道:“如果日后预言者危害北玄,儿臣定会竭尽全力杀之,可如果仅是她不愿助我,儿臣无法痛下杀手,就算父王不看在其无辜的份儿上,也要看在南梧前辈的功劳和不得善终,不该如此对待前辈的后人。”
“你杀得了吗?你要将国家的安危放在你这微不足道的仁念之下?你可知这样的人落在敌手有多可怕?”封横垂眸看着自己的长子质问,不怒自威。
封衍道:“国家的安危重于一切,只是预言者至今对北玄无一丝危害,我们还需要她的帮助,还未成事便起杀心,还未得能人相助便极尽算计,如果儿臣以猜疑之心治国,以暗杀手段行事,父王能放心将北玄的未来交到我手里吗?”
封横面色沉沉,半响神情松懈下来,说道:“起来吧。”
封衍起身,不卑不亢,封横轻笑一声道:“坐下吧。”
“这就是我为何总传老二、老三过来,又将他们骂出去的原因,预言者的分量之重,除了寡人的血脉,谁都不能碰,他们两个心里没个主见,德行也不够,让他们去只会坏事。”封横悠悠说着。
“二弟、三弟虽然有时顽劣些,可也不是真坏。”封衍替弟弟们解释道。
“不够。”封横摆摆手,继续说道:“天赋者是单纯,可是又不是蠢,尤其是预言者,他们两个动点坏心思,只要日后会付诸实践,立马会被人家知道,这不是上去跟人家交恶?”
“老二顽劣,老三鲁莽,去了只会坏事,我还是希望,你能和言国公主交好,成就一段佳话更好,如果不成,交好也就够了。”
封衍道:“那儿臣这就着手安排,前往言国。”
封横拿出一个乌木盒子,巴掌大小,浑然一体,竟然看不到一丝缝隙。
“这是见面礼,韶华石,能提升天赋者的能力,不仅能尽快解决问题,也能体现我们的诚意,压南阳一头。”封横将盒子递给封衍。
“南阳?”封衍接过盒子。
“南阳也跟着你一起去,他们可是火烧屁股了。”封横打趣道。
“父王放心,可否......放三妹出来?”封衍小心问道。
封横拧眉,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封衍道:“父王既然打算改变天赋者在北玄的局面,三妹自然不能再锁着,何况她是父王的女儿。”
“那丫头......不急,现在重中之重就是昭国的事,等结果出来,局势明朗后再看,局面会不会变还不一定。”封横谨慎道。
封衍继续劝道:“此去与天赋者交涉,北玄对天赋者的态度只会让人不安,如果带上三妹,可以让众人放下戒心,若日后与夏家的天赋者对峙,三妹也能帮忙。”
封横摆摆手,说:“你想带就带走,不要声张。”
“是。”封衍松了口气
南阳使臣的住处,一派愁云惨淡,姬离优斜躺在椅子里,脚翘在桌子上,手里撕着橘子上了白丝,随意说道:“王叔,事情不是有眉目了,你还愁什么呀?”
“愁什么?那封横老儿狮子大开口,张口就是二十万石粮草,咱们粮荒了,昭国那边打过来,怎么办?”姬楠气的发昏。
姬离优撇嘴道:“那有什么办法?咱们求着人家,再说了,二十万石粮食要是能解决问题,不亏。”
“问题还没解决呢!”姬楠气急败坏道,抬手捂着脑袋说:“八字还没一撇——二十万......”
“王叔。”姬离优扔下手里的橘子,头疼地打断姬楠的话:“咱们是来求人的,求人办事不出钱能行吗?二十万石粮食能达成合作,咱们这趟就没白来,要是事办不成,你有钱都没地方使,我说王叔,你怎么那么扣呢?”
姬楠咬牙骂道:“你个兔崽子,你还挺大方,全国上上下下到处都跟我要钱要粮,我是省了这边补不上那边,你个败家子儿,滚滚滚!”
姬楠越说越气,将姬离优赶了出去。
封衍回到自己寝宫,侍女书墨在门前笑盈盈行过礼后,忙伺候封衍洗漱,换了件常服后,封衍立即着手安排出使言国事宜。
“殿下赶路辛苦,不如歇息一会儿?”书墨一边研墨一边说道。
封衍写完一道命令后问:“近来可有什么事?”
书墨笑道:“宫里这两日南阳使臣常与王上议事,宫外大臣们私下走动频繁,似乎很慌乱。”
封衍怅然道:“乱了。”
日暮时分,蒹葭殿冷寂的殿门紧闭,封衍推门,门却纹丝不动,于是喊道:“越儿,开门。”
空寂的宫道内,突兀的声音过后,一阵铁链声在的殿中响起,门后的门闩转动的声音传来,吱呀一声,殿门打开一个小缝,封衍推开门进去,门后站着一个满身孤寂的小姑娘,整个身子藏在阴影里。
封衍将臂弯的狐裘披在封越身上,将人裹严实后说:“消雪的时候冷,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封越漠然的脸色陡然变的委屈起来,眼里闪着泪花,似乎封衍再多说一个字,眼泪立马掉下来。
封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
不安慰还好,封衍一开口,封越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哽咽地趴到封衍怀里,等封越平静下来,封越拿出钥匙,蹲下身子打开封越脚腕上的镣铐,长长的锁链将封越和地上的铁环连在一起。
“哥哥。”封越小声叫道。
封越脚踝上常年累月磨出的疤痕,新旧交叠,封衍眼眶一热,说道:“后天,大哥带你离开王宫,离宫前和你母亲说说话。”
“不要。”封越转过头,小脸上尽是不情愿,她永远也忘不掉在她被锁起来的时候,在她害怕母亲为她担忧流泪的时候,看到她与别的小孩快乐玩耍的样子。
封衍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天去兰梧殿住吧。”
“不去,我就在这儿等哥哥带我离开。”封越倔强道。
封衍往殿内边走边说:“这么冷的天,这里一点热气都没有。”
“我不怕冷。”封越倔强道。
封衍将偏殿的炭提到正殿,将炭火烧上,封衍走到哪儿,封越便跟到哪儿,封衍热上水,让封越洗了手和脚,给封越的脚上抹上祛疤的药膏。
出发当日,十多辆车马浩浩荡荡出了王宫,封珏眯着眼,看着远去的车队,满是疑惑道:“这关头去言国做什么?”
“什么关头?管那么多做什么?”封广不以为然。
“呵,你个蠢蛋,马上要打仗了知不知道?”封珏一脸嫌弃。
“打仗?谁?”封广四顾茫然,不知谁要造反。
“昭国和南阳呗。”封珏懒洋洋道。
封广更糊涂了,不解道:“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打起来,咱们不捞点好处?听说南阳的沐花城是人间胜景啊。”封珏眯着眼说道。
“你怎么那么缺德?你心眼真是坏透了。”封广和封珏二人眼中都是对彼此明晃晃的嫌弃。
角落里,两道人影注视着离去的车队,玉嫔眼含热泪,侍女伤感道:“夫人为何不见见公主?”
玉馥歆擦了擦眼泪,说:“我没脸见她,我怕祸及家族,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女儿,这些年只有太子时常照看,我哪里有脸去见她。”
玉馥歆红着眼,盯着远去的车队不放,侍女安慰道:“这不怪夫人,当年所有人都盯着三公主,夫人的家人也是公主的家人,公主会理解夫人的。”
“但愿吧,可她这一走,还能回来吗?”玉馥歆看着远处的黑点,决绝中带着期望。
封越八岁那年,玩闹之时,一跃之下跳到屋顶,自此被发现异于常人,当年凡是天赋觉醒的人,都被怀疑是夏氏血脉,朝中大臣对封横怀疑不得,只有玉家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拿来做文章,自觉与封越形同陌路,其母也从夫人降为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