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要西偏之时,骄阳从府衙出来,姬离忧和封越迎了上去,骄阳望了几眼,问道:“人呢?”
“不知道,要不找个地方歇歇?”姬离忧见她一脸疲惫,提议道。
骄阳摇摇头,说:“我去趟天水村,有些话要叮嘱一下。”
姬离忧忍不住劝道:“何必呢?他们迟早守不住,世道向来如此,做什么都没用。”
“你几岁?”骄阳突然问道。
姬离忧一脸懵,说:“十八,怎么了?”
“年纪轻轻,满口世道。”骄阳留下一句话,骑上马,马不停蹄地天水村赶去。
姬离忧挠了挠头,自我怀疑道:“我是个世故的人?”
半空中,几条尖锐的木棍朝刺来,骄阳翻身而起,伸手抓住一个木刺,将其它几个打落在地,隐蔽处响起细细簌簌的声音,骄阳静静坐在马上,良久未动。
天水村静的厉害,骄阳牵着马,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进天水村,将木棍扔在食肆的桌子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村口格外明显。
“告诉你们村长,一盏茶的时间,他不来,我走。”骄阳说完,有人匆匆离去,水晴儿走进食肆,坐在桌子一边。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水晴儿语气中带着质问。
“什么样?”骄阳问道。
水晴儿说:“我们为了守护自己的东西,制定了村规,你为何要帮着外人对付我们?我们对你不好吗?”
骄阳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水晴儿看桌子的木刺,水晴儿垂眸,说:“若不是你有意伤害我们,他们不会这么对你。”
骄阳拿起木棍,看着被削尖的一端,幽幽道:“我被这些木刺袭击的时候,我很愤怒,恨不得杀了他们,可是我忍住了,我不想做一个嗜杀成性的人,与世间美好的东西渐行渐远。”
水晴儿一脸怒容,反驳道:“什么美好?外面那些人,眼馋我们的地方,恨不得把我们都杀了,好占了我们的地方。”
骄阳抬眼,轻声说道:“你们如果能与外界互通有无,打好关系——”
“凭什么!我们的东西,就是一根草也不会让他们占了便宜!”水晴儿站起来大声说道。
“你也是这么想的?”骄阳看向她的身后。
村长水榕步伐稳健地向前一步,说:“晴儿说的没错。”
骄阳轻笑一声,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水晴儿更加愤怒,水榕亦不满道:“姑娘未免太过慷他人之慨,我们的东西,凭什么让那些人沾染。”
骄阳不紧不慢道:“我看过县志,你们原先是无产无业的人,四处流浪、生活艰难,外村人对你们也多是驱赶折辱。”
“既然知道,为何还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水榕对骄阳随意提起过往的行为更加不悦。
骄阳与他目光对视,不闪不躲道:“后来,这里出现一名女子,用水换了粮食和地,让你们安身,那湖也是她为你们造出来的。”
水榕闻言偏过头,掩饰眼角的水汽,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落下泪来,水榕道:“不错,正是神仙大恩。”
“你们受过其他村的欺辱,所以看他们眼红渴望,宁死也不愿让他们占一丝便宜。”骄阳说道。
水榕不说话,也不否认,骄阳问道:“那位姑娘可是仁善之人?”
“当然。”水榕语气坚定,继续说:“神仙不嫌我等累赘,为我们引神水,买下了这块地,让我们在此处安家,那些外人休想沾染分毫。”
骄阳又问:“她也嫌弃外村人恶毒吗?”
“这——”水榕的话堵在嘴边,目光沉沉地看着桌旁的女子。
“她应该不想自己救下的人,后代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吧?她或许想看到你们友爱邻里、和睦相处?你们护着自己的东西,这没有错,可无视所有人的道理,只管自己的道理,能长久吗?”骄阳看着桌前的木刺,语气平缓。
“你们不想土地有失,应该约束村民,而不是不顾契约,你们的孩子,应该去更广阔的地方,结交更多的人,而不是在这里任性杀戮,你们这里遭人觊觎,来日或许有更厉害的人,你们固守在这里,在外无人周旋,凭着一双拳头,几件农具,能撑几时?要不要与外界交好,遵守律法,你们自己思量。”
骄阳说完,一股难言的疲惫涌上心头,起身走出食肆,牵过马,一步一步,离开了天水村。
趁着夜色还未降临,骄阳等人越过言国与北玄的边界,封衍安排众人歇在一处庄园里。
骄阳独自坐在屋顶发呆,身旁突然靠近一人,骄阳转头看去,皱眉道:“你来干什么?”
姬离忧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说:“我......”
“有些事你不要妄想。”骄阳冷着脸,偏过头去。
姬离忧讪讪道:“不是.....其实......”
“你觉得般配吗?”骄阳甚至不想用‘你们’二字。
姬离忧苦着脸问:“哪里不配?你说,我改。”
骄阳嫌弃地撇撇嘴,冷声道:“哪里都不配,你不要妄想。”
“其实......你看。”姬离忧伸出手,骄阳根本不想看,奈何那东西在黑夜中太过明显,骄阳皱眉看向姬离忧手中跳动的火苗。
姬离忧用另一只手挠挠头,说道:“其实我也是天赋者......”
“就这?”骄阳嫌弃道。
姬离忧连忙说道:“这东西可以练,我以前是没练,我娘不让我练,还不让人知道,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会好好练,不日也能成为一个厉害的天赋者。”
“那是你的事,你成为厉害的天赋者又怎样?”骄阳不欲和他多说,起身就要下去。
姬离忧连忙将人拦住,祈求道:“能不能给我个机会?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骄阳冷笑:“你为何非要打扰?做那个破坏清净的人?”
姬离忧泄了气,垂头坐在屋脊上,骄阳虽然不高兴,还是不冷不热道:“她喜欢清净,不喜欢外人,你要是真的......就不要打扰她的清净。”
骄阳走后,姬离忧像是被蒙头打了一拳,呆呆的,又一个人到了屋顶,姬离忧面无表情地看过去,也打算离开。
封越带着劝慰中带着一丝滑稽:“我觉得吧,你们确实不般配。”
姬离忧白了她一眼,小屁孩懂什么,封越连忙说道:“你想想,什么样的人配得上?非得是另一个神仙人物才行,你一个混混.....”
姬离忧咬牙:“谁是混混?”
封越不说话,用一种难言的神情看着他。
姬离忧气呼呼地跳下屋顶,跑进黑夜里。
封越轻盈地往封衍的屋子飞去,趴在窗户上看见封衍还在与人议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房中只剩下封衍时,封越眼睛发亮地走进去,报喜道:“姬离忧不会再肖想暮月公主了。”
“你那么开心做什么?”封衍无奈笑道。
封越哼哼两声,说:“大哥不是不喜欢他和暮月公主有牵扯吗?”
封衍拿起桌上的纸,对折后凑近蜡烛,纸张迅速被火苗吞灭,“预言者的双生妹妹,本以为是个平庸之辈,没想到......”
“啊?为什么?”封越睁大眼睛,不明白封衍为何这样说。
封衍沉默片刻,说:“言国王后不喜暮月公主,甚至相当厌恶,给她改了名字,暮月,一个暮气沉沉的名字。”
封越收敛起脸上的神情,说:“我也被改了名字,一个被人听起来,不会觉得是北玄公主的名字,像个侍卫、小厮,可我已经习惯了,就是改回原来那个,浑身也不自在。”
“好了,不提这些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封衍轻声说道。
封越带着落寞转身离开,既然是被抛弃的,何必再提。
郊外一个客栈里,一精明干练的妇人在柜台后哔哩啪啦地算账,随后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地走到一男子身边,质问道:“你是不是偷我酒了?”
那男子两只脚搭在桌子上,眼睛溜溜转,拉长声音说:“哪能呢?我天天在你眼皮子底下干活,什么时候偷过酒?”
“把脚给我放下来!”胡香气道。
“这不是下雨没人嘛。”季云说着把脚从桌子上挪了下来。
门外雨声中又响起马蹄声,不多时,果然客栈进了来几名年轻男女,季云笑着上前问道:“客官是要住店?”
“幸好这里有个客栈,要不然就惨了。”姬离忧抹了把脸说道。
封衍在桌子上放了一锭银子,对季云说道:“五间上房,备好热水和炭盆。”
“好嘞!”季云连忙将人引上楼,胡香见有姑娘,也上前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