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起床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了脚步声。
她刚刚洗漱完，司珩就来了。
她打开门看他：“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男人手拿着两个铝制饭盒，“今天食堂里伙食不错，我来给你送点早饭。”
明微退开两步，让司珩进屋。他走到桌边放下饭盒，“今天食堂刚好有包子和稀饭，我去得巧，正好赶上了。”
明微走到桌边，看着铝饭盒里的米汤，笑：“来的时候没少溅出来吧？”
“我开车技术蛮好，不至于洒那么多，不过，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啊！”司珩笑着把另外一个饭盒打开，“你先吃，我去洗个手。”
等他洗完手，明微已经摆好了筷子，正站在桌边等她，司珩挑眉：“这么客气干嘛？过几天就是两口子了，以后要是总这么拘谨，你不觉得不自在啊？”
“嗯，还，还好。”明微僵硬一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司珩笑了下，把椅子推给她，“我吃过了，在部队吃的。”
明微忽然抬眼，“我的衣服…”
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一早去部队把你的裙子晾好，我才过来的。”
他把她按在椅子上，道：“今天没什么事，等你吃完饭，我带你去逛逛四九城。”
“我不想出去转。”虽然已经不在京城五年，当年认识的人也几乎全都覆灭，但还是有很多军区或是资本家族投靠去革委会的人同她认识，明微不想生事。
“那，吃完饭跟我一起去看看我妈行不行？”
“你妈？”明微挑眉，她依稀记得，司珩的妈妈好像也是资本家出身，而且身体不好，已经去世了。
司珩把包子推到她面前：“在城西墓地。”
明微一顿，点头：“行，那我快点吃，吃完咱们就去。去的时候再买几样贡品。”
司珩难得的真心笑：“好。”
明微吃完饭，又穿上昨天那双白色小皮鞋，回头看司珩：“穿成这样行吗？”
今天明微穿了一件全新的浅绿半袖开襟衫配卡其色长裤，是司珩给她买的布料，衣服料子很舒服，也衬得人气质温和。
司珩则穿着一身军绿，亦是开襟衫同长裤，一看就是当兵的。
两人站在一起很般配，司珩点头：“好看，妈看见了一定开心。”
明微弯唇一笑，从包里取出一叠票给司珩，“这是你哥邮给我的，你拿着吧，我怕我会丢。”
司珩翻了两下，“怎么还有民用票？”
“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咱们先去看你妈妈，等回来我再告诉你。”
司珩看她一眼，把票收进裤兜里，“行！先去看妈。”
明微在兜里塞了几块钱，就跟司珩一起出了门。
城西墓地不算太远，两人随便找了个供销社买了两包糕点，就径直去了城西。
明微看着路边建筑，从记忆里搜寻着五年前京市的模样。
司珩最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随意开口，“京市变化大不大？”
“还好吧，以前什么样子我都忘了。”明微扯出个笑来，很勉强，很难看。
墓地也没多远，到了之后司珩停下车，他从车上下来，明微也拎着糕点下车，二人一起去找墓碑。
上行的路崎岖，司珩握住明微的手，拉着她向上。
两人牵着手，明微低头看路，一面道：“我记得你妈妈很漂亮，她以前管理着安家的企业，是个很优秀的人，就是身体不太好。”
“生我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司珩道：“还不到二十岁就生下了我，医生说她身体本来就弱…”又遇上恶婆婆，丈夫一年一年忙事业，从不关心家里。
司珩止住话，他摇头：“有些人在外是英雄，在家里连狗熊都不如。”
两人已经走到了墓碑前，明微看他一眼：能不能别当着你妈的面，这么说你爸。
司珩拉着她跪下，“妈，这是明微，她说她见过你，不知道你见没见过她？”
明微忙喊：“阿姨好，我是明微，我爸爸是明东商。”
“妈，明微知青下乡好几年，我上次去林姨家乡散心，正好遇见她，我们两个一见钟情，相谈甚欢，我们打算结婚了。”
明微见他只顾着说话，忙解开纸包，把贡品放在墓前。
司珩：“妈，真想让你看看我们俩…”
这些年我爸没少接济我大嫂，我跟他要结婚日用，他也不理我。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如果你还活着，我哪至于活成这样啊？
明微扯扯他袖子，“别难过了。”
她把蜡烛点上，放在墓前，司珩叹气：“妈，不知道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京市这么大，我也找不到卖纸钱的…”
明微：…
好在，司珩走之前还知道安抚他妈一句：“妈，我们都好，大哥大嫂和汤圆都好，我爹也好，今天早上他还念叨你了。妈你在那边好好的，我外公外婆肯定能像生前一样护着你。
儿子不孝，但是儿子记得你的话，我肯定好好对明微，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不再走您的老路。”
燥热的天，一阵清风徐来，烛火晃动。
司珩拉住明微，大掌落在她后脑，两人一同磕了个头，司珩对明微道：“跟妈说再见。”
明微看向烛火：“妈妈，我们走了。”
司珩道：“妈，我们这两天领完证，就去东省了，恐怕不能每年来给您扫墓了，但是我会每年都嘱咐林姨常来看您的。”
烛火跳跃轻晃，司珩又磕了个头，这才拉着明微起身。
明微忙矮下身子收起那些点心，“不能让别人发现了，不然就说不清楚了。”
司珩也蹲下身跟她一起收起糕点，“看我妈多喜欢你，真应该早些带你来。”
但是想一想，能多早呢？如果他能早上两个月回来，就能见他妈最后一眼，哪还有那么多遗憾呢？
回到招待所，二人回了楼上，司珩忽道：“我下午回队里一趟，如果能行，咱们明天去把证扯了。”
明微没想到司珩的计划这样快，她蹙眉：“但是我在易县的事还没解决完。”
她的户口要调动，粮食要出手，还有那些没来得及带上的东西，也不能扔了呀！
“你？解决什么事？”
明微扒住他的手，看了眼表，“九点半了，我先去看看双云嫂子的消息有没有送到吧！”
司珩不明所以，跟着她下了楼。
明微跟营业员交流之后，拿起电话拨给易县邮局。好在真有人按约定等在邮局，不过不是李大河，而是双云嫂子。
“嫂子，昨天我走后，没什么意外吧？”
双云心中燥得难受，“昨天张知青举报李知青，村里本来想压下这件事，私下审查的，但是不知道是谁捅到了县城，今天早上革委会去了。”
双云嫂子道：“我怕大河请不了假，我也等不及了，就自己来了。刚才我来前，爹说这件事怕是会闹大。
而且张知青从昨天就吵着要见你，今天竟然改了口，说你畏罪潜逃了。沈知青，如果革委会严格追责，这件事恐怕会对你有影响。”
明微额头上沁了一层汗，她一阵后怕，真的不敢想，如果昨天她没有快速决定来京市，她今天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兵荒马乱。
她坚定道：“一定有人跟李盼一伙，有人给她通风报信！”
“可是昨天刘远桥就被看管起来了。”双云想不到除了刘远桥，还会有谁帮李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