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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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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与主屋的一样,只是低矮些。黄苋苋所住的西侧耳房更简陋,原先应是个柴棚,墙是木板夹土砖的,外面敷了一层泥。屋顶也是茅草扎的。耳房旁边又搭了个棚子,系厨灶所在。

屋后有一口水井,井口也用油布盖上。穆集道,已打捞过井内,但目前没有捞出什么。

斜对水井的角落里有个简陋的厕房。

桂淳打量着屋子:“大人们容桂某冒昧一言,逆妇黄氏心忒狠。自个儿住好屋,让闺女住棚子房,薄墙草顶冬天哪能扛寒。旁边挨着厨灶,堆着柴,崩出一个火星子就不得了。”

燕修道:“逆妇丧心病狂,如此并不为奇。桂捕头在刑部,不孝儿女,狠心爹娘,应都不少见。”

桂淳叹道:“燕兄说得对,只是每每看了,仍觉得不忍。是了,大致这么一瞧,住在此处,干点什么事倒是方便,进出有几条路,都能绕开人。”

张屏道:“这里本是丁小乙与潘氏的住处,不知黄氏母女为何会搬来。”

柳桐倚道:“是啊,听说逆妇黄氏之父是位郎中,原本的居处应该甚大。”

穆集感受到几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立刻道:“惭愧此事卑职也不清楚。”

柳桐倚温声道:“无妨,稍后去村中问问年长之人,应能得知。”

几人细看小屋内外,边看边询问穆集一些细节,穆集怯怯谨慎地应答,几乎全说不知道。

柳桐倚问:“有无搜出重要证物?”

穆集字斟句酌道:“回大人话,仍在深搜,许多东西待验,其他的卑职就不知道了。”

张屏问:“黄稚娘之前是否伤害过其他孩童?”

穆集一愣:“这个……当下只有那具树下的男尸,未发现其他尸骨。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张屏再问:“黄氏可有供奉神像牌位?”

穆集道:“穆某过来的时候,屋内已被搜过数轮,几乎全空了。好像是……唉,吾也不知详细。”

桂淳道:“某也冒昧请教掌书,逆妇有没有种些花草瓜果?她家也有地吧,平时哪个耕种?”

穆集道:“逆妇似乎不曾种田。不过,吾过来的时候,院里已搜过几轮了,不能确定她是否栽种了些什么。田亩之事,惭愧更加不知……”

张屏又问:“黄氏家应是养了一条狗,狗在何处?”

穆集又愣了一下:“这……穆某未曾见过狗。”

柳桐倚道:“黄氏用药迷晕了殿下与兰侍郎的小公子,这些药物有无搜出,是否查到她从哪里获得?”

穆集赶紧躬身:“回大人询问,卑职万分惭愧,只知府尊亲督搜查的那一轮确实搜出了些药物,详细便不晓得了。”

柳桐倚沉默了一下,仍是温和地道:“无妨,稍后我等可向冀大人请教。”

如此看过一遍,大致能瞧出的只有黄氏母女的零星日常起居细节,丁小乙和潘氏相关的几乎全无。

离开小院,张屏想直接到村中转转,穆集又委婉暗示,最好先去见冀大人。

柳桐倚道:“逗留许久,延误与大人相见,着实惶恐。”客气请穆集引路,又低声向张屏道,“应可向冀大人请教许多案件线索,之后再去村中问询,更合宜。”

张屏明白,柳桐倚是在暗示,虽然他们有冯邰的文书,大理寺的令牌,桂淳身上可能也带了些什么一直没拿出来,但不先拜见冀大人,他们在村里到处查看询问,或仍不会特别顺畅。

他看了一眼尚算高的太阳,跟随穆集的指引往村塾去。

转出小路,踏上稍宽的村中主道,张屏看着周围屋舍,又问:“掌书可知黄氏之父黄郎中之前的住所在何处?”

穆集犹豫了一下,含糊地道:“似是在村子中央某处,详细某也不能确定……”

张屏简短道了声谢,打量四周。

渠里村的屋舍皆是京郊寻常民宅样式,青砖灰瓦,一道扁担脊。院墙大多不甚高,有几户像黄稚娘的房子一般,只围了竹木篱笆,下方堆砌泥砖。讲究些的用砖墙,样式多为卧砖十字缝,外壁无粉涂,只用灰粉抹了砖缝,直接在墙顶上横盖一圈大砖或砌一层瓦片做墙帽,也有两三户人家院落甚大,院墙涂了粉白壁,做了花砖顶或小瓦顶帽,装饰花檐。门板有刷漆的也有裸木的,有些门前有门墩儿有些无。

院落内传出断续狗叫,起伏应和,门缝与篱笆缝中人影闪动。

村中道路修得十分平整,村塾在村子中央偏东南处,对应文昌位,四周开阔,白壁朱门,一座方正院落。

当下日已偏西,暖阳斜照院舍,碧空连接远山,风懒新柳拂动,云轻紫燕翩飞。一派清正祥和景象。从方才那个阴冷逼仄小院出来的众人仿佛到了另一番天地。

穆集到大门前知会,门中闪出一个文吏,示意众人入内。

入门下得门廊,台阶下的青石道直通另一道内门,上有一匾「广育英才」,过得此门方才是供奉孔圣的厅堂、讲堂、藏书楼和塾师所住的屋舍、饭堂等处。

「广育英才」门左右两侧各有一厅,乃是学塾开学、演练礼仪等时使用,此刻两厅外都把守着侍卫。文吏引着几人到了东厅,冀大人起身相见。

张屏此前去府衙只见到冯邰,府丞大人和主掌六房的官员都未有见面,但谢赋和丰乐县衙其他人曾和他提到过冀大人,他知道这位大人姓冀名实,字澹丰,西南融清县人士。

此时拜见,端详其年岁大约五旬左右,鼻高薄唇,眉淡目深,身量不甚高,薄肩鹤颈,十分清瘦,言语带南方腔调,端肃和蔼。

一一礼见毕,张柳桂燕四人中只有柳桐倚能落座,冀大人吩咐左右拿几个凳子,张屏桂淳和燕修都谢过并推却,各自找了个适当的地方站着,穆集谦让了一阵儿,在下首一张小椅上坐了。

柳桐倚简明道出来意与此前所得的案件线索,冀实肃然道:“逆妇住宅竟另有此等旧案。树下尸骨已验过一番,乃一壮年男子,头骨数处碎裂,后背、肋骨、臂骨、盆骨均有伤痕,推测死前或被掩埋之前曾遭毒打。原据此推想此人或与逆妇有什么瓜葛,逆妇身量瘦小,许是将此人毒杀迷晕后才行此暴虐之举,不想凶手另有其人。确实妇人行凶少见此等手段,凶犯若是男子,打杀妻子奸夫,便说得通了。”吩咐左右将验尸结果取来。

柳桐倚拱手:“正是要向大人请教,搜查黄氏旧宅时,可有发现丁小乙和潘氏相关证物?”

冀实道:“惭愧此前不知另有案情,搜得许多物件,尚未能一一确定用途。”

柳桐倚又问:“能否看看证物?”

冀实道:“有些已入袋封存,大多存放在此村的一间仓库中,未来得及一一验看。若断丞能相帮一二,再好不过。”让左右把证物的录册也拿来。

柳桐倚道谢:“另冒昧请教,可曾查到逆妇黄氏之前伤害他人之事?尤其孩童。”

冀实微皱眉:“目前尚无。搜到了一些药材,思想逆妇之父乃一郎中,会用药应是家传。”

文吏取来验尸及证物记录文册,柳桐倚接过,自留下证物册,将验尸册子递给张屏。

冀实轻描淡写地扫了张屏一眼,视线在他腰间刑部的牌子上一定,未有言语。

张屏翻开验尸册子,桂淳轻巧地挪近一步,半藏在他身后瞧。自从踏进这间厅,桂淳周身的气场忽然收敛了很多,仿佛一只隐藏到草丛中的山猫,站也挑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连张屏都感觉到一股复杂的暗流在厅内荡漾。

柳桐倚阅读证物记录,冀实端起茶盏,垂目品茶。

张屏看了验尸册子,还给柳桐倚,换过一本证物录册,感受到两道锋利的视线。他抬起眼皮,冀大人放下茶盏,却是十分温和地凝视他:“对了,忽想起有两件证物,正好与你一看。”吩咐旁侧,“把单封在竹匣里的证物拿来。”

文吏奉命又出,约半柱香工夫后捧着一个竹编带盖的方盒返回,先呈到冀实面前,打开盒盖。

冀实示意另一文吏从盒中取出两个油纸包,放在托盘上,递给张屏。

张屏拿起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张朱砂写的符咒,张屏脸色顿肃。

冀实道:“此物系从逆妇家中搜出,不知其用,未便找道人术师验看,听说你懂一些,可识得出此符的用途?”

张屏道:“这是招魂的符。”

冀实眼神一冷,厅中其余人俱一凛。

张屏再打开另一个纸封,里面亦是一张黄纸符,弯曲笔画与前一张不同。

“这张是保生平安符。”

柳桐倚起身走到张屏身边,打量这两张符:“逆妇黄氏痴恋蔡家公子,其中一张符,是不是她为圆自己痴念,想召唤蔡公子的幽魂?另一张,则是求保她们母女平安?”

张屏盯着符咒:“这两张符并用,卑职多年前曾见过一次。是为了求子。”

冀实眼中光芒一动,柳桐倚诧异:“求子,为何要招魂?”

张屏道:“卑职见过的那次,是家乡的一位妇人,爱子不幸夭亡,她数年后又有孕,到养育卑职的道观中求祷,希望腹中胎儿是夭折之子的转生,观主师父为她画了这两道符。”

他当时只有几岁,还相信好多传说故事是真的,看着师父画符,便问,如果把那位夫人之前儿子的魂请来,她肚里孩子的现在魂魄要怎么办呢?这是不是书里说的夺舍?

师父道:“憨娃,生死之事,哪是我这乡野老道往黄纸上画几笔可更改定夺的,若有这份能耐,老夫干嘛不飞去九重天上享福?只是让那位施主心安,心安则身安,即是保生平安。”

原来那位妇人当时已四十六七岁年纪,再度有孕,必须仔细调养。她痴迷此念,到处求拜,别的寺庙观宇的法师高僧都说她所求违悖天理,皆不肯答应她,劝她休造罪孽,放下执念。越劝她越执着。

再这般四处折腾,可能胎儿不保,她自己也有危险。若找到不怀好意的江湖骗子,喝点所谓灵药符水,更不知会出什么事。

抚养张屏长大的观主道长遂给她做了一场祈福法事,再画了两张符相赠。妇人犹未全信,找了懂行的人验看,确认符咒功效无误,方才按老道长的嘱咐贴放,从此安心养胎。待足月,生得一女,生后看着孩子惊喜痛哭:“前世男后世女果然是真的!看她的眉眼,跟以前一模一样!我的儿啊,你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

那女孩后来一直倍受娇宠,其母还请人教她诗书骑射,曰我的儿上辈子就喜欢这个。

观中逢年过节也能收到一份丰厚香资,可谓圆满。

但当下……

柳桐倚皱眉道:“逆妇黄氏,并未有孕吧。”

张屏道:“验过尸,并无。”

冀大人让文吏将整个竹匣端到张屏面前。

张屏不禁脸色一沉,他背后的桂淳一眼看到,忘了收着大气,脱口道:“乖乖啊!”

柳桐倚神色亦大变,同样凑过来的燕修也动容——

竹匣内正中央躺着一个布做的偶人娃娃,用线缝出五官,一对大眼睛充满灵性,弯弯小嘴似在微笑,手足脑袋上都绑着红线。好端端看着都挺瘆人,又因之前被埋在某地,再被搜证拿取,浑身脏兮兮的。当下为了搜查,肚皮处被剪开,露出丝绵,脑袋也歪到一边,更加邪气四溢。

张屏取出汗巾包住手,拿起娃娃翻了个身,众人的神色都跟着颤了一下。

娃娃背后用大红丝线绣着年月日时。

冀实淡淡道:“逆妇黄氏应是识字,针线活也不错。”

柳桐倚端详:“所绣年月……像是蔡府火灾之后数月。怪了,若是为蔡公子招魂,为何不绣蔡府火灾的日期?莫非……”

莫非她知道,蔡公子并未身亡在那场火中,而是之后才……

张屏道:“卑职觉得,应取户册,看看黄苋苋的生辰。”

冀实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已查过,日期即是逆妇之女的生日。”

柳桐倚怔了:“这是为何?”

他端详张屏手中的娃娃。娃娃背对张屏,面朝厅内,邪肆微笑。

“此偶看起来不像女童……”

张屏将娃娃翻过身,与其对视:“是个男娃。”又看向冀实,“请教大人,此偶在何处找到?”

冀实简洁道:“在逆妇之女的床下搜得。”

柳桐倚再顿了一下,闭了闭眼:“难道,黄氏想把自己的女儿……”

他自幼爱看奇闻秘录,读过各类传奇,进入大理寺后,又看了许多卷宗,但此刻仍需要平定一下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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