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换一下位置？”祝灵起身，示意对面面色僵冷、浑身写着我不敢动的男人站起来。

江知恺狠狠眨了下眼睛，薄薄的眼皮紧闭后开始泛红，他其实是害怕失重感，开头那段过去就有好很多，但高海拔山间风实在很大，车厢会不规律的抖，这让他有些持续发晕。

两个男嘉宾并排坐，正好是背对缆车前进方向的，往往这种未知的不确定感会加深恐高症患者的症状。

她看江知恺反应有些迟钝，直接把手臂递过去，支撑他换到她这个方向。

旁边赵夜心无声张嘴，脸依然煞白，许奇椿则虚扶着两个站起来的人。

江知恺抓住祝灵小臂，另一只手也不客气地紧握她的手掌，他陷入那种紧张感里，指节僵硬，没有能很好地收敛力气。

但祝灵面不改色。

她还拎着自己的背包，不过许奇椿很快接了过去。

终于都再次落座，祝灵换到许奇椿身旁，两人的冲锋衣都是蓝色系，一深一浅，画风很一致。

而恐高的两人坐到一起，都不说话，祝灵左右看了看，又想到行到中途，他们总不能跳下去，总算稳定了一些，就不错了。

她向左侧看去，深色的山体上不均匀的覆盖着冰雪，纯净凛冽的空气暂时被隔绝，但云气环绕，天地自有壮阔之美——从画面来讲，祝灵是很有熟悉感的，像她的来处。

不由得失神一瞬，不过很快注意力被更眼熟的东西吸引走，她的背包，前几分钟还在她的怀里。

“谢谢了，给我吧？”她侧首提醒许奇椿。

这人非常自然地搂着她的东西，仿佛从来如此，也应该如此，即使主人空下来了，也自觉有义务一般，始终抱着。

就像现在，即使听到她的话，许奇椿也不紧不慢，轻抬膝盖掂了掂有点重量的包，体贴道，“不要紧，我拿着吧。”

“我也是第一次体验这么长的高空索道，抱着比较有安全感。”说着，他紧了紧环抱背包的手。

但眼睛却有意无意晃到对面两位身上。

车厢里安静，江知恺听着两人对话，略有着烦躁的往后仰坐，昂起下颌，后脑顶着厢壁。

细看之下眼睛却已经闭起来了。

“……”行，你们都挺脆弱的，这个人设没必要非在今天争个高下吧。

心里槽了一下，但祝灵能体察许奇椿的好意，于是安静下来。

从同一扇观景窗，两人看了一路的山与雪、云与雾。

***

徒步栈道起点，海拔4506米。

已经不再能看得清远处，行走在漂浮的雾气中，目标！4680米打卡点。

脚踏实地后，一行四人的整体精神面貌都好了许多。

恐高的人又抖擞起来了，这里跟山脚温差巨大，风刮过来，几乎有些割耳朵，一会儿就红得明显。

赵夜心准备充足，翻出耳罩带上，小巧简约，另一个备用，直接递给神情还有几分恹恹的江知恺。

这是一片好心，也是女孩的温柔私心，加上这么极端的环境，江知恺道谢后戴上，当然，本来就没有犟的可选性。

另两个人呢，祝灵真的还好，她的体质已经十分优秀，对冷热的抵抗力都强上很多，加上她长长的头发扎了一个低马尾，耳际基本被盖住了。

但是许奇椿，他去给大家买登山棍，这时刚回来，冲锋衣外套拉满到鼻尖，高大挺拔，这环境配上他格外短的头发，冷峻有型，像在拍海报似的。

就是，行动比平常慢了一些？

等人走到近处，他把几根轻便的伸缩合金登山棍分发给大家，递到祝灵手边时，低声交代，“我们走在一起，我先探路。”

祝灵抬眼看他，高海拔环境，这风里走了一个来回，许奇椿的额前耳后赤红一片，但薄唇却奇怪的发乌发紫。

她被惊了一下，“你别动！”

祝灵动作极快地撩开他的左手袖口——他有健身习惯，随身的手表有健康监测功能。

心率175，很好，心脏原地玩蹦极呢？

“还能爬吗？”已经缓过来的赵夜心走近，有些担心地皱眉看着两人。

祝灵找出氧气瓶，举着让许奇椿深吸一大口，一边盯着他的数据。

纯氧确实提神醒脑，许奇椿吸氧空隙里，缓过神来回应同伴，“呃，可以，没什么特别的不适感。”就是四肢略有着沉重，知觉迟钝了一些。

于是一行人继续慢慢向上，蜿蜒的栈道两侧偶尔还会出现积着些没融化的冰，走路需要很小心。

许奇椿再次看向祝灵，天上云翳层叠，路过得很快，映得她的面容忽明忽暗，但她始终——专注得看着自己。

抿唇笑了笑，又想起她的平时身体素质也非常好，虽然目前看不出什么症状，可高原缺氧不适应太正常了。

想了想，他把氧气瓶并呼吸面罩递过去，本来就要提醒她可以擦一下。

但祝灵大概是注意力在别处，看到面前的面罩，下意识的把脸凑近，口鼻没有距离地贴了上去。

轻呼一口热气，透明的面罩出现一层细小的水珠，遮盖住她小半张脸。

那双明透的眼睛依然看着他，回过神甚至带上些催促，却没有任何勉强、不适。

“qi——”许奇椿重重按下氧气瓶开关，纯氧涌出。

吸氧时，他看到祝灵微微仰脸又凑近了些，原来，他的手臂力道不稳，不自觉回缩，于是祝灵也小小地往他的方向再踏出一步。

双眼微眯、瞳孔似有水光一闪而过，耳际的碎发被吹散，略蓬乱地捧着她的脸。

这一幕如同乖巧小猫乞食一样可怜又可爱，当然许奇椿知道这是错觉。

可此时让他心率居高不下的除了海拔，她也该负上一半责任了。

他喜欢的人，健康、强大、有责任心，所以，变成猫变成虎，还是被雨淋湿的狗狗，亲密关系之间的这一套，他很愿意自己来。

“你不舒服？”江知恺回过身来等，他今天没怎么说过话，音色微哑。

祝灵摇摇头，但江知恺已经走回来了，风卷起一堆碎白雪线刮到几人脚下。

人已经在身前了，江知恺抬手，就要探一下她额头温度，动作微停顿，眼神询问本人。

后仰身避了一下，祝灵笑着再次摇头，“我状态真没问题，继续吧，大家有不舒服就慢一点，已经过半了。”

许奇椿盯着江知恺还停在半空的那只手，也赞同道，“嗯，慢慢爬，正好可以聊会儿天。”

不知不觉，四人距离极近，就是前后脚的事，说要谈天，许奇椿就真的闲闲散散开口了，“我还是第一次跟你们两个一起出来，听说之前就是认识的，好有缘啊，我们能听一听这段故事吗？”

【我宣布，绝杀！】

【hhhhh许老师这个嘴啊，我们，你们，大家细品……】

【zl好矮啊，一同框就很虐，就这，还是校花？不愧是tt上混出来的网红，下沉市场审美。】

【一路好精彩，男的好像拿了同一个戏路争奇斗艳，我灵就是不解风情的直女。】

【鸡动！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小赵要是聪明，这波就该就该配合许老师，一举把江知恺送出局！】

实时监控舆情的工作人员皱眉，从今天上午的直播开始，无论有没有祝灵的镜头，直播间都一批对她颜值、人品全方面拉踩的观众。

上午嘉宾都很分散，还看不太出来，下午因为噱头十足，每个直播间人气都高很多，观众水弹幕聊的很嗨，这其中，坚持重复使用缩写和容貌羞辱的关键词，这群人就很显眼了。

这是被人下水军了？工作人员记下，马上向导演报备了观察情况。

直播里的年轻人在继续话题。

赵夜心回头瞟了一眼后面两人，许奇椿始终是挂着笑的，态度好得不得了，他总是有办法让人难以拒绝。

“我们？”女生带着点回忆叙说的意思，慢慢说起。

一边的江知恺也没什么表示，当然，这种时候，他要反对，绝对显得太过激，赞同则会让人更多考量他的态度。

“我是很早就认识他，他大概不知道我。”赵夜心眼神扫过身边的人。

继续回忆道，“两年前，我试镜过他的mv女主角。”

“！”这个交集非常少见了，听的人都吃惊了一下，许奇椿好奇，“你们合作啦？”

笑叹一声，女主角摇摇头，“没有，听说要找一个会跳芭蕾的演员，因为学校就在隔壁，我们院挺多女孩子好奇，就去试了。”

她目光停顿在江知恺身上，别有动人，怀念道，“我也是，那是我第一次见知恺，他在面试现场做钢伴，我上场的时候，给我配了肖斯塔科维奇第二圆舞曲。”

曲子澎湃，弹琴的人却很冷淡，可那种专注和投入使他依然光芒万丈，才华在现场演奏中太耀眼了，让舞者不自觉受到音乐的驱使，产生肢体表达的冲动。

踮起脚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会跳的很尽兴。

“最后为什么没有选我呢？”赵夜心顺势问了出来，开玩笑的口吻，但不乏认真。

“我一直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