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澜在一旁看着她俩,打趣道:“两个人眼神都要拉丝儿了,拽都拽不开呢。”
被她这样打趣,二人涨红着脸,移开视线。
尤遥轻拍凝澜,嗔了她一眼:“就你会插科打诨。”
“我不会啊,我只是说实话咯,不承认啊?”
尤遥噎住,打算不和凝澜一般见识。
村民们邀着尤遥众人留在村里几日,她们要连开三日宴席,还得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尤遥架不住村民们的热情,想要拒绝都不好意思。
最后赵晗元站出来,他抬高声量:“各位乡亲,承蒙厚爱,在下感激不尽。”他微微躬着身,揖手道:“但我们三人还需加紧赶路,不能再多停留。扫了各位的兴,真是万辞难咎。”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家村人若再挽留那便是坏了人家的事儿。
众人只能惋惜,一起送了三人到村外。
尤遥望着站在村头看着她们的凝澜,她趣笑道:“这场景似曾相识啊!”
昨日早上她也站在村头同凝澜告别,只不过这次凝澜身后站着村民们。
她们的目光一齐追随着尤遥。
“你决定留在村子里了?”
尤遥朗声问着凝澜。
昨晚,凝澜和阿婆抱着哭完后,阿婆便拉着凝澜的手,走到尤遥面前。
阿婆驼背得厉害,她费力抬头想要看着尤遥的眼睛说几句话。
尤遥忙搀着阿婆,直接坐跪在地上,抬头道:“阿婆你说。”
“尤小娘子,你带着凝澜走吧。”
“阿婆!你在说什么!”凝澜又惊又气,制止道。
尤遥懵了一瞬,她确实没想到阿婆有这样的请求。
“可是如今雾气尽散,鬼魅已除,凝澜已经没有束缚了。”尤遥不太明白阿婆的用意,“这天下之大,何必跟着我们呢?”
“凝澜这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同龄人玩伴,她有些苦不能和我说,就只能憋在心里。”阿婆叹了口气:“我看得出来,凝澜喜欢你,想要和你亲近。”
“我没有!”凝澜清冷的眉眼染上羞色,急忙否认。
尤遥嘿嘿傻笑:“我也喜欢凝澜,我想和她做朋友。”
凝澜脸上的急色愣住,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想要和她做朋友。
尤遥继续说:“只要凝澜愿意走,我就愿意。”
但凝澜不会愿意的,至少现在不会愿意。
“我要陪着阿婆,阿婆以前没有完成的心愿,我要带着阿婆去完成。”
尤遥和赵晗元跨上驴背,小毛感受到尤遥不舍的情绪,所以它的脚步也刻意放缓。
今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任由大雁展翅高飞、自由翱翔。
尤遥的酸意哽在喉间,原来话本上所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这个意思。
身后的凝澜向她们挥手:“喂!后会有期!”
尤遥努力转过身子,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后会有期!”
楚随川调转马头,也挥手着高声大喊:“来日再见!”
赵晗元默默开口,用只有身前尤遥能听见的声量回了句:“有缘再见。”
离别是为了下一次相见,尤遥的泪珠飘洒在飞腾的空气中,最后跌落进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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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直赶路到了正午,此时日头太大,小毛和马都变得蔫巴,楚随川受不了叫嚷着:“先休息会儿呗,我不行了。”
尤遥被艳阳晒得也有点脸发白:“行吧,我也得休息一会儿。”
赵晗元倒是最正常的那一个:“前面有个茶亭,我们到那里去歇歇。”
说是茶亭其实就是几张桌子、几把椅,连遮凉的棚子都没有。
三人拉着椅子躲到树荫下,端来茶杯,喝上一口。
“哈啊,舒服了。”楚随川表情夸张,长舒一口浊气。
尤遥也眯着眼睛,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了。
楚随川感慨道:“早上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秦家村,”他回味着:“看着那些村民们的笑,我心里就好像被谷子填满了一样。”
“原来帮助别人这么美妙,我以后还要做行侠仗义之事!”
尤遥与他说笑:“你再多帮别人几次,我估摸着你这心里的谷子都能长成大米了。”
赵晗元在一旁听着她们讲话,沉默不语。
他一开始感受着村民们朴实真挚的感谢时,是不知所措的。
这就是父王口中的“庶民卑贱,无足挂齿”,这就是皇爷爷所说的“为君者为民”。
以前他从未细想过他们口中的话,但如今切切实实享受着与民同乐时,他才惊觉这如此大的悖论,居然能同时存在于他的信条之中。
这时店家得了闲过来招呼她们:“几位若是要添茶,只管喊我诶!”
尤遥趁着他过来,问了一嘴:“店家你可知道这儿离楚家山庄还有多远啊?”
“不远不远,顺着这条路再行几里路就到喽!”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尤遥重新振奋起来。
楚随川随口抱怨:“店家你这儿怎么连个遮阳的棚子都没有啊?这来往路人想好好休息都不能。”
没想那店家手掌拍手心,苦哈哈地哭诉:“谁说不是呢?客官要是早一日来这儿便好了。谁知道这一夜过去,老头子我早上一醒,看到茶亭外的棚子全都不见了。这真是天降横祸哪!”
“全都不见了?难道是有小偷?”楚随川惊讶道。
“这前后几里,除了我在这儿做生意别无她人,况且那几个棚布也不知几个钱,我实在是想不到谁没事儿来偷这玩意。”
尤遥环顾四周,树影婆娑,鸟雀吱吖。若是这官道上有人,早几十丈就能看见。
也是奇了。
“老先生去报官了吗?”
他点头,“老婆子一大早就跑去镇上报官了,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三人茶喝了几壶,彻底解了渴之后便起来,打算继续赶路。
“老头子!官差来了!”
尤遥探头,看来是那老婆婆带着两个衙役赶回来了。
“你快同官差说说你早上看到的。”
老头苦着脸:“也没啥好多说的,我昨夜收摊就将棚布放在草丛里走了。我想着大半夜的来去无人,谁会看见这草丛里的棚布?谁会偷这东西?”
“这东西这么多年都放在草丛里,什么事儿也没有,就今天不见了。”
尤遥三人牵着驴马走到道上。
楚随川在她们身边小声啐道:“估计这俩官差就是敷衍了事。”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官差开了尊口:“谁让你把这棚布随便放到草丛里的?你这不就是让人家来偷的吗?”
老头还想辩解几句,官差抢话:“行了行了,最多就是帮你记录在案。这几天衙门人手紧,没工夫来帮你找几块破棚布。”
尤遥气得抓紧缰绳,刚刚上了驴就想下去同这两个尸位素餐的官差理论理论。
但赵晗元拦住了她。
“同这些人争论是不会有结果的。”
尤遥又怎会不知道呢?她松了缰绳,却还是下了驴。
不过她没找那两个蠢货理论,而是走到刚刚的座位上,悄悄在茶壶旁放了一粒碎银,再用茶杯盖住。
重新上了驴,尤遥回看一眼,老两口还在哀求着官差。
“走吧。”尤遥还是有些郁闷。
赵晗元知道她同理心强,安慰她:“她们看到你留下的钱一定会很开心的。”
“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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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鸭群春游。
最近几日天气变暖,三人行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出汗。
尤遥拿着帕子擦着汗,抱怨着:“这天气真是难琢磨,没准儿过几天又变冷了。”
“可不是嘛,”楚随川跟着抱怨,他还没说完就转了话锋,“诶,诶,我看到了!”
他双眼发光,指着前方树枝后的飞檐。
枝叶繁杂,尤遥左右换着角度看,也没看到这山庄的影子。
“你这样子,我还以为你第一次见你家。”
赵晗元冷不丁来上一句吐槽。
楚随川兴奋道:“这不是太久没回家了嘛,而且我这次也算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家啊。”
想他小小年纪出这么远的远门,很不容易的好吗?
爬过有着繁密树林的小山坡,三人来到一片开阔草地。
依山而建,傍水矗立,楚家山庄就在眼前。
两个虎墩守在大门两旁,大门敞开,山风吹过,将门里的桃枝吹得探出墙外。
尤遥正盯着门框里的这幅绿木探春图,一冰山美人踏着落叶踱步而出。
美哉美哉,原先她还有些可惜眼前景虽美但空。可这美人一出来,她便觉得一切都圆满了。
她惊艳,世间竟还有如此绝色。
赵晗元低头贴近她的耳朵,幽怨十足:“娘子有些话在心里想想得了,干嘛说出来?”
“啊?”
尤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
赵晗元冷笑:“我怕再过一会儿,娘子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尤遥转头瞪他:“瞎说什么呢?最多流鼻血。”
流鼻血她控制不住,哈喇子她还是能控制住的。
赵晗元狠狠噎住,他还想呛她几句,旁边的楚随川高喊着:“哥!哥!”
楚随川边喊边下马,扑向走出山庄的那位美男子。
原来此人就是楚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