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面容苍白,看起来生了很大的病,但是却很漂亮,五官清秀,有一种病态的美。
思绪一下被打断,正常人在外面遇见一个病号的想法都是离得远远的,心里的谨慎驱使着人赶紧跑,被纠缠上就不好了这种想法。
可是这个少年却不然,他还上赶着问:“你是谁?”
发生的这一切让她错愕,为什么还会有其他人能看见她?
冯俞静来不及琢磨,顺着少年的话回答,“我是冯春。”
冯春是她随意捏造的名字,原因无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罢了。
少年微笑,“这么巧,我名字里也有个春,我叫李伊春,话说回来,你不是人吧?”
他笑容更甚,语气变得轻佻,“我看你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而且,你的身体是透明的,你是鬼吗?”
冯俞静没有否认,“是的,你害怕了?”
“如果鬼都长这样可爱,那可一点都吓不到我,”李伊春偏了偏头。
“你是这个项链中的鬼吗?我碰到它之后就能看见你了,那这个项链的主人是你吗?”
这个少年显然一点都不怕她,她心中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可以在陈嘉映找到她之前和这个少年打好关系,他以后也许会帮到她大忙的。
想到此,她的笑容显得更真诚了,“是的,我是项链中的鬼,但我不是项链的主人,他把我丢弃在这了。”
李伊春想了想,“那你愿不愿意让我带你走?冯春?”
他朝她伸出了手。
冯俞静自然是答应的,搭出手,“我的荣幸。”
*
发现项链不见后的陈嘉映找遍了他去过的所有地方,可以还是找不到。
是她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她,心情五味陈乱,课也听不进去,别人和他说话也没心思答应,整个人都处在恍惚中。
或许他不该不理姐姐的,纵使心中万般后悔,可冯俞静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是我让她感到厌烦了吗?
陈嘉映周围弥漫着低气压,一连着好几天,他仍没有放弃寻找项链,寻找冯俞静的消息,可这都和石沉大海般了无回应。
每当夜深人静,他梦到了冯俞静,他固执般地抓紧她的手,怎么也不放开,她却挥开他的手,决绝地说出。
“你就是个累赘。”
然后像当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没音讯。
黑暗笼罩着陈嘉映,他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寝室里是室友的呼吸声,显然他们都在熟睡中。
陈嘉映下床来到洗漱台。
他用冷水清洗着脸,妄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随着水流划过他的手掌,他试图抓住它,手掌合上再张开,水流只是经过他的手,却不会为他停留……
一声轻叹。
几滴泪水掉在了水缸中,镜中的陈嘉映头发凌乱,眼角泛红,显得尤为脆弱。
*
陈嘉映最近不对劲,杨婧怡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的状态,虽然不像六年前那样容易看出来,可细微的相同也让杨婧怡担心。
六年前的陈嘉映有一段时间特别颓废,精神上的,时常顶着个黑眼圈来上学,眼睛红肿,脸上和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可见到伤痕。
学校里的同学没有人和他一起,他就像游离在人群外的灵魂。
饶是如此,陈嘉映的反常太明显了,她想去问问他怎么了,怎么这般萎靡不振。
后来学校又传出了他家庭的谣言,说他爸爸借了高利贷去打牌,钱没赢到,倒是把本金输完了,金额利滚利越来越多,他爸又没钱还,丢下他跑路了。
敢借高利贷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都是一帮穷凶极恶之人。老子跑了,还剩下个儿子,那帮人就天天围追堵截陈嘉映,要他交代陈建业的下落。
杨婧怡不禁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么多。
她仍然没有忘记那次陈嘉映自言自语,不过她现在似乎也有点理解了,没有人会听他说话,没有人能看见他的委屈,没有人会安慰他,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会憋坏的。
偷偷关注陈嘉映似乎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她还是没有胆子和他说话,但他们真的非常有缘分,从小学和高中她和陈嘉映都在一个班,初中是和他同校。
她曾暗地里高兴,高兴不论到哪里,她似乎都是陈嘉映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一处,每逢放假过节,陈嘉映会回荷叶镇,即使那里没有了他的亲人。杨婧怡就会卡好时间去他所在的一趟车,装作偶遇般地打招呼。
对谁都淡淡的陈嘉映没有让某个人成为他的例外,她想,或许冷淡是他的保护罩,他也渴望被爱,因为没有爱的小孩内心深处都是
渴望被爱的。
在学校里杨婧怡会借着收作业的理由去接近他,他也没有拒绝。
高中的陈嘉映很受欢迎,他长得很帅气,优越的眉骨,与同龄人的阳光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中总是带有淡淡的忧伤。
贫困生的身份再不能掩盖他的光芒,因为长相优越,成绩名列前茅,女生们视他为男神。
杨婧怡就这样看着她与陈嘉映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根本就没有变过,她有太多不能不能和他做朋友的顾虑,在小学顾虑着朋友的看法,在高中顾虑着他人的看法。
与荷叶镇的阴雨连绵不同的是,待在市里的日子都是阳光灿烂的。
好天气能治愈她的心情,可她依然会落败地想,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可到头来我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最近杨婧怡发现,陈嘉映老是戴在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她认为这个项链对他还挺重要的,因为不重要的话,就不会一直戴在身上了。
英语课代表是她,她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收上来要去放在办公室老师的桌上,她刚踏进办公室的门槛,与里面一个男生相撞,作业本被撞倒,掉落在门口。
那男生略带抱歉地说:“同学,对不起。”
随即蹲下和她一起收拾本子,杨婧怡不经意地扫视在他身上,戒指的反光闪烁了一下,她看清了,那是陈嘉映的项链。
刚想开口询问,那男生却收拾完离开了。
那男生杨婧怡认识,他是隔壁班的,叫李伊春,因为家里有钱,对学习不是很上心。她留意着那个男生,想着要不要把这件事陈嘉映。
冯俞静跟着李伊春离开的,她知道李伊春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可她没想到他和陈嘉映是一个年级的,甚至还是隔壁班,但是她离开陈嘉映这么久,还没在学校遇见过他的,她倒也没去班级门口去看他,因为这会被发现的。
自从李伊春能看见她后,她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好像是触碰项链就能看见她了,这也还只是推测。
李伊春和陈嘉映的性格完全不同,他更偏少年的肆意洒脱,逃课说逃就逃,真是家里有矿啥也不怕啊,她倒是会劝他多读点书。
李伊春离开后回到了教室,他坐在最后一排,那时候老师已经在上课了,同学们都一脸惊恐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会来上课。
可能因为人长得帅,他一来就有人围着他,大部分是男生,他们围着李伊春说话。
“呦!什么风把你吹到学校来了?”
“你爸让你来的吗?”
“胡说,人家李伊春也是学生,用得着他爸催吗?”
李伊春听得头都大了,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纤细,长相颇具攻击性的女生说:“伊春。”
众人的视线转向那女生。
只见她站在教室门口,手搭在门框处,浅蓝色校服被整齐地穿戴在身上,白皙脖颈处露出白色衬衫边,及肩黑发随意地披散。
像是见到救星般,李伊春撇开围在他身边的人群,“不好意思啊,借过,谢尧叫我呢。”
谢尧,是学校的舞蹈生,以极具攻击性的外貌出名,被戏称“冷脸美人”。高一和李伊春分在一个班,还是同桌,相处甚好,一度被怀疑为是情侣,可两人也没解释。
见是谢尧来了,有人打趣说:“嫂子来了。”
谢尧听见了,脸色仍旧没变,邀着李伊春就出门了。
走到楼梯口。
李伊春感谢说:“得亏是你来了,要不然我就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谢尧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关切地说:“你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她觉着高三时间紧迫,李伊春也是该好好学一学了,“马上都高考了,你也抓紧学习啊。”
李伊春哈哈两下,“我忘记给你发消息了。”
谢尧垂眸,他总是这样,对什么都心大,觉得无所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其实谢尧小时候就认识李伊春了,那时候她家还没破产,和李家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所以小时候经常就能见到他。
李伊春被李平散养惯了,所以非常不喜欢别人的管教,也造就了他自由随性的性子,自由在谢尧的世界里是不会有的,对于从小就被父母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谢尧来说,她是非常向往的,向往着李伊春可以随心所欲。
因为父母之间的合作关系,谢尧被他们要求着和李伊春打好关系。
第一次见面,谢尧非常拘谨,她没什么朋友,也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种补习班度过的。
“你好,我叫谢尧。”
她微笑着介绍自己,即使她并不想笑。
当她想说出什么好玩的事,可却发现自己的回忆中只有在补习班上课的日子。
但她还是说了,为了让这些事更有吸引力,她编造了一些虚有的事。
“其实你不想和我说话可以不说。”
李伊春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他的语气中没有不耐烦,视线中没有嫌恶。
谢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到底有多么生硬,故事有多么牵强。她不好意思地低头,“对不起。”
李伊春抿嘴笑,“你不用向我道歉,你没有做错啊。”
说对不起几乎成为了谢尧的习惯,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做错了或是做的不好就需要道歉。
她的局促被李伊春看穿,他拉着自己去了他的秘密基地,里面是全是他的杰作,半封闭的空间内四周是五颜六色的墙壁,厚重的颜料没有完全覆盖墙壁,露出了一点点白色的底色。
里面的都是画板,画板上的画作表达出了不同的情绪,热烈的、痛苦的、忧郁的,画风有中规中矩的,也有大胆抽象的……
他兴奋地说着自己的画,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或许是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也或许是他的秘密基地震撼到了她,笑容也爬上了她的嘴角。
后来,她家破产了,她的家人带她搬离了星城,直到高中才重新回来,没想到的是,她和李伊春在一个班。
李伊春见谢尧一直不说话,朝她打了个响指,“你在想什么呢?”
谢尧回过神来,她把脸庞的头发绾在耳后,说:“你想考哪个大学?”
上课铃匆匆响起。
李伊春没来得及思考,“我不知道诶。”他摸了把谢尧的脑袋,把她的头发盘乱,“上课了,我走了,拜拜。”
冯俞静跟着李伊春走了。
因为上课说不了话,他就爬在桌上写字到本子上,“你让我来上学我也来上了,但上课我实在是听不进去,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过去?”
这话陈嘉映也说过,不过她不想告诉李伊春,于是灵机一动,她略带伤感地说:“我结过婚,我的丈夫在我病重的时候出轨了,我发现了他的事,可我无能为力,最后一个人病死在床上,他们还卷走了我的财产。”
看着冯俞静的模样,李伊春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他抱歉地写下,“对不起,提及到了你的伤心事。”
见他信了,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面色依然忧郁,“没关系,这又不是你的错。”
李伊春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的生前也太悲惨了,所以死后魂魄没有散化为了鬼魂,自己或许该做点什么,好让她早日解脱。
想罢,他“噔”得一下站起来,又逃课了。他大摇大摆地翻过围墙,面带善意地对着冯俞静说:“冯春,你有什么愿望是生前未了的吗?”
冯俞静见他一脸想要超度自己的表情,嘴角一抽一抽的,心里难免感慨真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这么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