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昼雪对封赏并不感兴趣,能救人才是正经道理。
她现在已经是王妃了,就算再封,能封到哪去,难不成要进宫当皇后吗?
当今陛下不满辅国公掌权已久,更不可能去封赏她的母家,剩下的一条路,就只能继续封赏燕靖昭了。
“说吧,王爷这次捞了多少好处?”
燕靖昭无声笑了下,抬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茶盏:“王妃在外就是这么编排我的?”
“哪有编排,”向昼雪冲着他眨眼,“分明全是事实。”
燕靖昭敛下眼睫:“他又划了片地给我,作为新的封地。”
向昼雪手一抖,差点烫到自己。
两人都是一惊,燕靖昭忙拉起向昼雪的手,想要看看她的手有没有受伤,而向昼雪则是反握住了他的手。
“王爷,要不妾身回去先给您下碗安神汤吧,都开始说胡话了。”
燕靖昭顿了顿,一时间哭笑不得:“没说胡话,是真的,这次的封地挨着我之前的封地,在北面连成了片。”
燕靖昭没说的是,整体算下来,整个北面都是他的封地了。
向昼雪听着只觉得不真实:“王爷,您跟妾身说实话,陛下有没有把柄在您手里?”
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燕靖昭一时之间没法跟向昼雪解释清楚,只得安抚道:“是你的功劳,你救了太多人,这是应该的。”
向昼雪也能看出来燕靖昭的隐瞒,索性不再询问。
马车终于在睿亲王府门前停下,看着眼前这阔别已久的王府,向昼雪一时间竟有些近乡情怯。
正想要转身推燕靖昭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下车。
“王爷?”
燕靖昭掀开车帘:“王妃先回去,本王要进宫一趟。”
看这样子十分急迫,向昼雪也没再多问,门口兰溪迎了上来:“臣兰溪恭贺王妃回府,为了迎王妃回来,王爷这段时间没少两头跑,王妃进去看看吧?”
向昼雪立刻想到了信鸽羽毛上沾染的晨露。
“王爷经常是夜半回来,天不亮的时候再往城外赶,休息都在路上了,这才做出如今景象。”
向昼雪随着兰溪指引的方向看去,如今王府真是气象一新,几乎一步一景,原本的影壁换成了更为精美的样式,一看就不是京城的工艺。
变化最大的当属正院。
从向昼雪的栖云馆一直到花房,中间被一条长廊连通,虽说是在原先的基础上修的,单看做工用料便知道这没少费功夫。
“王爷知道您最记挂着那些草药了,这长廊修完了,您冬日里走着也不怕冷了,帘子放下来,再在两面点上炭火,这长廊还能当个小暖阁,多放几株草药。”
向昼雪心里暖洋洋的,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设计出来的,燕靖昭必然一早就开始打算了。
“王妃再往这里看。”秋菀推开一旁的月亮门。
向昼雪朝前走了两步,朝里面望了望,顿时惊了下:“这是把花房都移了过来?”
“哪能啊,”菱夏接过话茬,“王爷知道您看中那些草药,轻易不肯让人碰的,这是王爷另搜集的草药,不同种类的,什么都有,先种下了一部分,剩下的等着王妃亲自去挑呢。”
这阵仗,连向昼雪都不免咋舌。
“王爷怎么会突然想起做这些,之前情况那么危机,王府如此大兴土木,外面的人该如何看待睿亲王府?”
“王妃放心,”兰溪解释道,“王府的修缮是陛下的安排,钱款也是宫里给出的,这些都是对于川中村的奖赏,至于东西,都是封地送来的,只是拿出来用了而已,王妃不必担忧。”
奖赏归奖赏,能做到这种程度,燕靖昭这份用心是最可贵的。
向昼雪望着满院子的草药,忽然眼睛一亮:“款冬。”
“奴婢在呢。”款冬走上前去,听候向昼雪的吩咐。
她的眼神刚落在角落的篮子与锄头上,款冬立刻心领神会,提了篮子过来:“王妃。”
向昼雪接过了锄头:“你跟在我身边学了这么长时间了,今天就考考你。”
款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妃尽管吩咐。”
向昼雪朝着身后看了看,对守在门口的菱夏道:“菱夏,你回去跟秋菀一起,把我从川中村带来的东西收拾收拾,有个灰色的包裹,里面有给你们带的东西,自己下去分一分。”
菱夏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担心款冬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没事,这里留款冬就够了,去吧。”
得了向昼雪的首肯,菱夏行礼告辞。
将人支开了之后,向昼雪挽起袖子,站在地里开始指点江山:“看到那片地没有,里面有天葵,将它们都找出来,若是摘错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款冬一边应着,一边调侃,“还好王妃把人提前支开了,不然这副嚣张跋扈,蛮横无理的模样叫人瞧了去,还不得到处编排王妃。”
向昼雪从地里直起身来,叉着腰笑:“好好干活,这里可就咱俩,没人能替你撑腰啊。”
“是是是,我的王妃,您高兴就成。”
压迫够了款冬,向昼雪也埋头开始自己的工作了。
燕靖昭这么挂念着她,她也不能不回报。
原本想着过几天将他腿伤的事情提上日程,如今来看,这到底是个隐患,还是越快越好吧。
今个就先从最基础的做起。
没过一会,款冬就带着小篮子回来了,像是献宝一样,将篮子捧到了向昼雪的面前:“王妃您看看。”
向昼雪粗略看了看,竟真没看到任何一株摘错的草药,于是点了点头:“做的不错,那你可知,何处能用药?”
款冬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您可考不倒我,天葵子嘛,您特地跟我说过的,是根部。”
向昼雪笑了:“行,算你记性不错。”
“那是自然,”款冬一边帮忙捡着一旁的药材,一边问道,“王妃,您这次是又要做什么啊?”
“自然是做药膳了。”
向昼雪盘算着这些药材,脑子里两个配方在不停地打架。
一张是温补的方子,另一张相对冒险。就是不知道,现在燕靖昭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了。
“王妃这是……要给王爷做?”
向昼雪‘嗯’了一声,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疑虑,问道:“怎么了?”
“恕奴婢多嘴,王爷可能不太能吃下去卖相不好的。”
款冬见向昼雪不是很明白的样子,继续补充道:“根据奴婢观察,每次您给王爷送东西,王爷都会赏脸用一用的,但精致的东西和粗糙的东西,王爷的表情并不一样。”
“您每次做完药膳,放在小盅里的时候,王爷都一点不落,全都吃完了,眉眼是舒展的;可若是哪次您没放在小盅里,直接送过去,王爷虽然会吃完,但眉头总是微微皱起的。”
向昼雪还真没注意这一点。
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只发现了燕靖昭似乎格外不喜欢吃苦的东西,寻常吃药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了别的东西,但凡沾了一点清苦的味道,他也是一点都不碰的。
向昼雪将最后一株草药放进篮子里,拍了拍自己手上的泥土:“行,为了验证你的话,今日就试上一试。”
傍晚,燕靖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桌上多了一碗十分精致的药膳,他挑了挑眉,看向了一旁忙前忙后的向昼雪。
“王妃都忙了这么久了,怎么回来也没好好休息?”
向昼雪正指挥着人将他素日爱吃的菜摆在面前,闻言笑了笑:“王爷对妾身这样好,妾身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好了,都下去吧。”
奴仆齐声应是,鱼贯而出,房间内顿时就剩下了两人。
向昼雪起身,亲自给燕靖昭夹了一筷子菜。
“妾身多谢王爷挂怀,那些……我都很喜欢。”
听到她说喜欢,燕靖昭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他握了握向昼雪的手:“无妨,都是我应当做的。”
当日替嫁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嫁过来之后,向昼雪并没有做出对王府不利的事情,还先后几次帮了他大忙。
反倒是他,不但身份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光彩,反而拖累她,不断步入险境。
这些当做补偿还犹嫌不够,怎么还能收下她的谢意。
“哪有什么应不应当的。”
向昼雪对自己认知也很清晰,若她今日嫁的不是燕靖昭,旁人并不会像燕靖昭这样支持她,甚至将府邸能用的空间,几乎都给她用了。
可她依旧不会说多么漂亮的感谢话,只能用其他的方式来表达。
“王爷尝尝今日的药膳如何?妾身特地算准了时间炖的,如今味道是最好的。”
燕靖昭自然不会推脱,当即舀起品尝。
“如何?”
燕靖昭满口称赞:“王妃的手艺万里挑一。”
向昼雪抿嘴笑了笑:“王爷今日就不要吃药了,这里我加了活血化瘀的药材,我怕两者药性相冲。”
燕靖昭刚想反驳自己没吃药,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向向昼雪。
向昼雪亦回望过去,目光坚定:“王爷,试一试吧,为你,也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