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皓听到很多人在说话，却一个字都听不清。他费力地睁开眼，天花板刺眼的白光，让他头昏欲裂。

“你醒了？”阿布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俞皓没应声，咬着牙强撑着身体坐起来。阿布想去扶，被他一个侧身躲开。

“对不起，昨晚我喝太醉。”阿布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俞皓边说边揉双眼。

“那人骂我变态，我忍不住打他。”

“无端端上去亲人，不骂你骂谁？”

阿布激动起来，“所以你也觉得我变态？”

俞皓冷声反问：“我有说错吗？”

阿布呼吸还有些急促，但很快又冷静下来，他低头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嘲笑。

俞皓打量他，“笑什么？”

“那男的长得像你。”阿布咬了咬嘴唇，“我才亲的。”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起来，吓得俞皓不敢说话。

“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俞皓打断他，随即跳转话题，“罗子超呢？”

阿布却想说下去，“俞皓我真的……”

俞皓掀开被子，连声问：“我手机呢？这是哪里？医院吗？”

阿布叹了口气，“手机在罗子超那儿。”

俞皓接着问：“那罗子超人呢？”

话音刚落，病房门外飘来罗子超的声音，“这边这边。”

俞皓像抓住救兵，刚要下床，进来的却是温绵川。

两人同时开口：

“你怎么……”

“你怎么来了？”俞皓惊讶道。

“昨晚打你手机，子超接的电话。”温绵川快步走到床边，“你怎么样？头晕不晕？”

俞皓抬手要摸生疼的地方，指尖却先触到一层网状绷带，才发现整颗脑袋都被罩住，“有点痛。”

“别碰，等下做个检查看看。”

“现在几点？”俞皓问，“不是还要去领奖？”

“我去领。”阿布突然插话，起身往外走。

罗子超贴着门边进来，还躲了一下阿布，等人走远后关上房门，吐槽道：“好事都让他占了。”

“人没事就好。”温绵川检查俞皓头上伤口。

“你什么时候来的？”俞皓拉住他胳膊。

“早上八点。”罗子超帮忙回答，“温师哥坐红眼航班换乘过来的。”

俞皓这才注意道罗子超脸上的淤青，“昨晚那帮人呢？”

“看你满头血晕过去，全吓跑了。”罗子超撇撇嘴，“我不敢报警，只好打120。”

温绵川转身对罗子超说：“麻烦你帮我照看下，我去找医生。”

等温绵川走出病房后，俞皓仔细打量环境，看到病房中央还有台液晶电视，感叹道：“北京医院环境这么好。”

“这是单独病房。”罗子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温师哥不让你跟别人挤一间，要求给你换成单人间。”

俞皓听后不禁问：“多少钱？”

“一天一千二，师哥直接付了三天的钱。”

俞皓盯着沙发边没说话。

“我也想住。”罗子超嘟囔，“实在不想回去对着阿布……”

俞皓听到阿布两字也心烦，刚刚那些话让他脑袋发涨，越想越不舒服，浑身不自在。他从没察觉到阿布对自己有别的心思，现在回头想想，简直后背发凉。

做完CT后，俞皓说：“把病房的钱退了吧，我现在不疼了。”

“没得退。”温绵川说，“你安心留在这，我陪你，到时候一起回去。”

“真不能退吗？”俞皓舍不得他花钱，“我不想住医院。”

“你想住哪？”

“住你家行不行？”

温绵川先愣了愣，接着摇头，“还是住医院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找医生。”

回到病房时，罗子超正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温绵川轻手轻脚安置俞皓坐床边，转身要去倒水，却被俞皓拉住手。

“有人呢。”温绵川轻轻晃了下。

俞皓轻声说，“我想出去走走，不想待医院。”

难得温绵川出现在北京，俞皓当然不想错失机会。他一直都很想跟温绵川逛逛北京，这是对方长大的地方，他想参与进来。

就像当初他带温绵川吃悬铃花，去北江看夜景一样。

“不行。”温绵川轻声细语带着拒绝，“你现在头受伤，一定要好好观察。”

“如果报告显示没问题呢？”

“那也要观察。”

硬的不行，俞皓决定装起来，露出委屈表情，“我不想第一次来北京都待在医院。”

“不行。”温绵川语气硬了些，“你都被人打晕了……”

“绵川。”俞皓顿了顿，眼眸直勾勾盯着他，“我想单独跟你待一起。”

温绵川听得耳朵痒，回避他的眼神，往沙发看了眼。

罗子超睡得呼噜声极大，看来昨晚他也累得够呛。

看来这招似乎管用，俞皓再轻声唤：“绵川。”

“内什么……”温绵川乡音被他激出来，慌乱地想找借口，但俞皓已经站起来，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靠拢。

“温绵川，我爱你。”

瞬间，温绵川不挣扎了，默许俞皓贴上他的嘴唇。

没办法，他第一次听别人说爱他。是他从小到大都没听到的过的词汇，他找不到理由拒绝一个说爱他的人。

“带我去走走？”俞皓轻声问。

“好。”温绵川用气声说话，“报告出来就走。”

顿时，沙发上的罗子超打了个巨响的呼噜，两人同时僵住，又忍不住笑了笑。

等CT起码要一小时，在这一小时里，温绵川尝试要反悔，但每次都被俞皓那“我爱你”三个字打回去。

正当两人去拿报告时，阿布迎面从走廊过来，手里攥着文件夹。

“你们去哪？”阿布随口问了句。

俞皓没回应他，拉着温绵川的手从阿布身旁略过。

而这次，连同温绵川也没搭理他。

报告显示一切正常，但温绵川坚持要找医生看一看。

医生简单交代了几句，顺便检查了伤口。头皮还有血肿，建议还是留院观察比较好。

“要不还是待医院。”温绵川继续劝，“下次我再带你去逛逛？”

“没事。”俞皓说，“之前宋洋被打，那医生话术跟刚刚一模一样。”

“但宋大哥起码待在家，没到处走。”

“那你带我去你家坐坐。”

过了好一会儿，温绵川才问：“为什么总要去我家？”

俞皓一脸认真，“因为我爱你。”

然后温绵川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你是想做吗？”

俞皓不假思索地说：“想，去你家做。”

温绵川眼睛瞪得溜圆，“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那不去了。”温绵川停下脚步，抓着俞皓的手往回走，“你跟我回病房待着。”

“不做不做。”俞皓把他拽回来，“去吃饭？我昨晚没吃多少东西。”

所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温绵川被说服，领着俞皓离开医院，说带他去吃炸酱面。

结果走到门口，被外头的冷风吹回来，才忘记沾血的外套落在病房。

不管俞皓再怎么说不冷，温绵川都不让他出去。两人在医院大堂僵持了许久，最后决定回病房拿外套，顺便去酒店把行李拿过来。

“啊？”罗子超听他们说要回酒店，满脸疑惑，“这不住啦？”

“晚上回来。”俞皓说，“回去拿衣服。”

他当然舍不得不住，一千二一天，比他在机场开房还贵。

“那，那能不能……”罗子超吞吞吐吐，“帮我也拿？”

“你不回去睡？”俞皓问。

“不想单独对着阿布。”罗子超语气带着嫌弃，“万一他半夜过来亲我呢？”

对面两人不说话，琢磨他话外的意思。

作为这几人里唯一的异性恋，罗子超过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歧视，我只是怕，换女孩子我也怕，何况是男的。”

俞皓能理解，但如果罗子超住这，那温绵川睡哪？不过转念一想，就算罗子超不住这，他也不会让温绵川睡沙发，最后还是一块挤病床睡。

“我睡沙发就行。”罗子超说，“睡走廊外头也可以。”

其实罗子超也伤得不轻，不仅鼻青脸肿的，牛仔裤全是脚印。念着对方把自己送过来医院，俞皓勉强点头，随后又说：“那房费一人一半？”

“没问题！”罗子超很爽快。

幸好俞皓的外套是黑色的，所以上面的血迹不是很显眼，走出医院时，温绵川细心地帮他把后面的帽子戴上。

刚上出租车，温绵川着急地用手去捂俞皓通红的耳朵，“冷不冷，怎么不戴围巾？”

“本来想今天领奖时戴的。”俞皓淡淡地说。

温绵川盯着俞皓脏兮兮的脸，用手指轻轻刮掉他眉毛残留的血迹，“等下要不要洗个澡？”

“你帮我洗？”

“俞皓！”温绵川低声喊，同时瞥一眼开车的师傅，“别闹……”

也许是沾染了温绵川平时的色气，俞皓学得有模有样，甚至更大胆。在司机看不到角度，伸手从背后偷偷钻进温绵川的羽绒服里。

可惜温绵川跟他不一样，因为温绵川会穿保暖衫，他摸不着。

两人回到空荡荡的来时的标准间，俞皓快速换了身衣服，洗了把脸。收拾完后，他们像做任务般迅速完成了取行李往返医院。

然而在病房里，不止有罗子超，还有阿布。

“回来啦。”罗子超尴尬笑笑，打开朱红色的小本本，“这是证书。”

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四人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温绵川打破沉默，俞皓原以为他会说点场面话，没想到却是冷声冷气地质问：“你怎么还不走？”

很明显这句话是冲着阿布说的。

“我干嘛要走？”阿布语气听起来很不服输。

“这里没有你的事。”温绵川说得很干脆，“你回去吧。”

阿布咬着牙，先看看俞皓，又看看罗子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他颤抖地点点头，他知道了，他根本没有赢的机会。

门被关上那一刻，罗子超长呼一口气，“我还以为他要留在这过夜。”

“那你们三人间也太浪费了。”温绵川恢复他平日里的笑容。

罗子超拿回行李后，先去洗澡，说要检查一下自己到底伤得有多重。

趁着外头没人，俞皓凑过去温绵川身旁，莫名有点发虚，但还是坦诚地说：“阿布好像喜欢我。”

“我知道。”温绵川接了句。

“他跟你说的？”

“不说我也知道。”温绵川边说边把俞皓的保暖衫拿出来，“等下出门一定要穿，北京跟省城还是不一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俞皓接过保暖衫。

“你们听讲座那天。”

所以温绵川才会醋劲那么大。

所以温绵川要求看他的聊天记录。

所以温绵川还追问阿布有没有男朋友。

他忽然觉得自己落在下风，因为温绵川的占有欲比他要强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