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擒风没有正面拒绝她,沉默着将酒喝了个干净后,说让他考虑一下。
他喝醉了,好在此处是鹭散的地界,托人将他送回林家去便是。
鹭散亲自驾车送她回府,她也顺便送他离开。
二人顺着回廊慢慢向外,鹭散像是很熟悉公主府的路,也无需她指引,就知道该往哪边走。
魏长沁还没来得及给他交代回去后要着手准备的事宜,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她不想面对的身影。
鹭散见她停了脚步,话说到一半也没有下文,停下来看了看她,顺着长公主的视线看去,瞬间就明白了。
“您若是现在不方便说,就写下来,今夜子时放在老地方。”
他见那人越走越近,回过头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届时我让人来取。”
孟听寒在二人面前停下,鹭散笑眯眯的看着他,魏长沁也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站在鹭散身后,视线乱飘,就是不看他。
“公主,您回来了。”
孟听寒绕过挡在前边的鹭散,直接无视了他,停在魏长沁身前。
这下她不得不抬眼看向他,她向来不会看人的脸色,却也能看得出孟听寒如今心情不太好。
毕竟他这幅样子她见得多了,这种程度的撒娇,她有兴致时还是会哄一哄的。
有外人在,她拉不下服软脸错认错,只是主动伸手握住了他。
鹭散见状,还舍不得离开,似是想多看会她的笑话,被魏长沁狠狠瞪了一眼后,才笑着与她道别。
碍事的人走了,孟听寒仍一动不动,等着她说话。
或许是想听她解释,或是狡辩几句吧。
“嗯。”
她抓着他的手,想先把他带回房中。
哄他也不是不行,但至少也不该在廊下,这地方人来人往,任谁路过都会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
魏长沁向前走了几步,却没拉动他,还没回头,就听见他的声音。
“…林大人怎么没跟您回来?”
她松开手,回身看向他,挑眉道:“怎么,这些事情也轮到你来管了?”
孟听寒凝眸看着她,道:“臣给林大人也备了份甜点,还想着送来呢给他尝尝呢。”
“倒掉吧。”
魏长沁避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空中,飞鸟掠空,“他不爱吃甜的…以后也不用费心给他准备。”
说罢,也不想再与他纠缠,扔下他快步回了后院。
林擒风说要考虑,但她看来十有八九会同意。
或许是青梅竹马的缘故,自己与他太熟,仅从他的小动作里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鹭散说让她将想查的事情写下来,她也觉得这样确实算是稳妥,坐在案前凝神细想,写写画画桌边堆了一堆废稿。
哥哥与皇后那边她暂且不管,情势不明,她横插一脚也只是添乱,还是先把林家的事情解决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人赃并获。
想到此处,她一下豁然开朗,另找了张信纸,将想到的信息写下后,折起贴身收好。
老地方,自然是她枕边。
虽然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但鹭散总能越过守在门外的孟听寒,将东西放在那里。
为了此次顺利,她还要多做些准备,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等待林擒风回复的日子里,她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云泉与徐慕轮流陪着她在城中各处赴宴游乐,回府后一沾枕头就睡着。
云泉确认长公主睡着后,轻手轻脚从寝宫中离开,转眼暼见一旁端着承盘的孟听寒。
她说什么来着,以公主的性子,他早晚有一天得意不起来。
“公主已经睡了。”
云泉合上门,看向他,“以后就不必送宵夜来了,公主在外边吃过。”
孟听寒并未回应她的话,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淡淡扫了她一眼,道:“不劳你费心。”
“狗咬吕洞宾。”
云泉见他这样,翻了个白眼,笑道,“公主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哦?我这样的人?”
孟听寒总算有了点儿反应,笑着迎上她的视线,“还想问问你,我这样的是哪种人?”
云泉自知说错了话,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回去睡了,你且守着吧。”
他收回视线,看向手上端着的承盘,等了长公主许久,顶上的冰晶都化了。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亲身体验一遭,心底还是隐隐作痛。
云泉说的也没错,公主身边自然是不乏他这种人的。
苍蝇似的围着她,死缠烂打着只为了爬她的床。
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魏长沁翌日醒来,终于收到了林擒风的消息。
虽然他没有亲自前来,却递了帖子,邀请她夜里去瓦肆小酌几杯。
她看请帖时并没有避着人,刚睡醒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随意扫了几下就扔在了梳妆台上。
孟听寒为她梳头的手顿了顿,长公主丝毫没察觉到,她也根本不在乎这些。
昨夜里睡得太早,在外面又碍于体面吃得不多,她现在饿得连脑子都不转了,只想快点儿梳妆好后去膳厅吃早饭。
“…啊!疼!”
她神游的思绪一下被痛感牵扯回来,从镜中将他略有些慌张的样子尽收眼底,魏长沁皱着眉,将差点说出的脏话生生咽下。
屋子里静悄悄的,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伸手想要拿起桌上的发簪,却被她按住了手。
魏长沁将他的手挪开,把发簪拿起,迅速给自己挽了个发髻。
她从座椅上起身,连视线都不曾分给他一点:“好了,走吧。”
他愣在原处,见她毫不留恋地离开,终于慌了神,上前几步抓住她的衣袖。
“公主…”
魏长沁停了下来,看向他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没有挣扎或是让他松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启唇道:“怎么了?”
“我…”
他主动松了手,眼神怯怯的,眸光似蝶翼轻颤,却没从她脸上移开,“…公主,怎么这些日子,您对臣这么冷淡。”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眼神不再闪烁,直勾勾盯着她。
“是有了新欢?”
这话如同晴空炸出的惊雷,她心下一惊瞬间漏跳了几拍,脑袋一片空白。
直到被他握住手,强硬地十指相扣之下,才意识到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幅样子,二人之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魏长沁怔怔看着他的脸,被他制住双手也忘了反抗。
肌肤相贴处生出几分难忍的燥热,她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迟迟没有出声。
后背抵在门框上,硌得骨头疼,她眉头微皱,正想说话,他却又开口了。
“您这样,是默认了么。”
魏长沁想要解释,可这样就不得不若把自己的精心布局全盘托出,两相权衡之下,她当然知道哪边更重要。
“…随你怎么想。”
她手上用劲想挣开他,不料他加了几分力气,将她整个人都压在门上。
魏长沁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挣扎之下发簪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铮鸣。
“他哪里比我好?”
她抬眸撞进一双执拗的眼,孟听寒眉心紧蹙,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一手将她双手手腕握住压过头顶,一手捏着她下巴,强硬地与她四目相对,“比我更放的开,更能讨您欢心,还是有青梅竹马的情分,更懂您的心?”
“你疯啦?!”
魏长沁听着他越说越过分,孟听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凝眸看着她,她心头火更盛,“还不放开!”
被她吼了几句,他的气势一下弱了几分,自知冒犯,便乖乖松了手。
魏长沁甩开他,回到梳妆台前又随手抓了根发簪,正想挽发,又被他从背后抱住。
“又干什么?”
魏长沁眉心紧锁,心说从前怎么没见过他这么粘人,从来睡了也就过了,穿上衣服还是那副人模狗样。
孟听寒从后贴着她,脸埋在她颈间,呼吸里都是长公主身上的气味,深深吸了几口,才轻声道:“……想您。”
他环抱在她腰间的双手紧了紧,二人也因此贴得更近,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她也不由得乱了心弦。
“好…知道了。”
魏长沁抬起手,将他的脑袋向后推了些,“以后会多陪你的。”
虽然答应得好好的,她还是将孟听寒留在了府上,带着云泉出了门。
华灯初上,立夏过后夜市也热闹起来,云泉守在马车边上,目送林擒风与长公主离开。
林大人嘛,还算不错,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对公主从来说一不二,听话得很。
似乎公子也很属意他,虽然出身低微了些,但在功名上还算刻苦,将来若是混出了名堂,配长公主也算是够得上。
云泉双手抱臂倚在车边,摇了摇头。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只希望今晚公主不要喝得太多才好。
林擒风领着她到了二楼一处雅间,底下正演着百戏杂剧热闹得很,即使关上门也不得安宁。
“怎么,你也有兴致捧戏子啦?”
魏长沁捧着酒盏,笑嘻嘻地被他拉到看台边,林擒风看着她,信手向台下一指:“公主您看,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