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白S21背后的那块异物恐怕和秦言有关，段择走到它的脑后，举起手里的阿卡诺斯，刀尖插入肉里，生生挖了出来。

顺着刀面缓缓流下散发着深蓝色如油漆般粘稠的组织液，即使离得很远，也能嗅到散发到空气中的令人作呕，浓稠到窒息的海腥味。

外形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异物，正被段择握在手中，在看了数秒后，他举起阿卡诺斯，刀尖对准宝石尖部，轻轻触碰的同时，阿卡诺斯似乎是发现了刀尖有异物的存在，刀刃发着耀眼夺目的蓝光。

“咔——”

李星驰听见短促的一声破裂声，宝石表面附着细细密密的裂缝。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裂缝逐渐变大，眨眼间宝石碎块顺着裂口纷纷顺着段择手缝掉落而下。

就在这时，段择手掌上方，凭空出现一只光球，正不停旋转，散发着阵阵光环。

见此情形，段择立刻向后退开几步，光团缓缓下移，在移动过程中逐渐变大，直至扩大成能完全包裹一个成年人的大小。

李星驰看见附着在光团外的光膜逐渐变淡，直到他能清晰地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光膜内。

——光团内正是失踪的秦言！

秦言的双眼紧闭，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发丝无风自动，正左右轻微摆动着。

就在光膜快要消失的瞬间，段择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兜帽。

秦言如同一只鸡仔被段择拎在手里，脑袋低垂，他的那双长腿顺其自然得垂落在地。

李星驰看着这一幕，原本对秦言的三分偏见已经释怀了。看这抓人姿势，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他挑了挑眉，双手交叉环抱着，问：“那只异兽怎么处理？”

“异兽无法在脱离异质环境后长存，秦言目前的情况暂不清楚，所以……”

“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段择拎着秦言随意向前一丢，落在草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转身走向S21，举起阿卡诺斯，刺破那只巨眼，刀尖直达眼后的异质核。

随着异质核的破碎，这只噬灵者变异体开始逐渐干枯，如果一只海洋生物在脱离海水后被迫脱水萎缩，形成鱼干。

但是异兽的消逝过程堪称梦幻，S21的外皮已经化成碎屑，表皮上的那些蓝色光斑却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包括那只獠肢最前端的毒腺尖，也在发着莹莹蓝光。

“那是变异后的异质产物，和普通异物不同。”

李星驰看着这些光，这些异质造物明明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被消灭之后却是最后消失的。

就好像，想在这个世界留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他没有告诉段择在链接到异兽的时候，这只异兽大量的信息也传递给了他。

除了连他差点无法压制住的虐杀想法，还有对这个世界旺盛的探知欲。

他一直以为这些异质造物就像一只杀戮机器，除了本能不会剩下其他想法。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在异兽狭小的脑壳里，是否会存在自我意识。

段择弯腰抓起了秦言的手臂，绕过脖子，搁在了他的肩上。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陷入沉默的李星驰那复杂的想法，说：“不要对异兽产生任何情感，他们是没有感情的生物，即使外形长的再像人类，也只是只怪物。”

段择明白普通人在看见类似人类构造的生物时，会不自觉地开始寻找彼此之间的相似之处，甚至企图在它们身上发现一点点可能代表着可以沟通的可能性。

他需要打破李星驰对此的幻象，让他深刻地明白这份残忍，只有一直保持清醒，才能最大程度地保护好自己。

异研所，治疗区

叶廷云在听到秦言受伤昏迷的消息后，立刻赶来了救治诊疗室。

他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秦言，感叹唯有此时的他看上去是如此的顺眼。

叶廷云拿起放置在床头边的病例单，细细查看起来。

秦言脑袋上缠绕着医用纱布，病例单上清楚地写明了他脑子受到了猛烈撞击导致的轻微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右手多处骨折，全身多处刺伤。

他再次感叹，在遇见变异S21后还能活着捡回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转头感激地看向段择，正要说谢词时，被李星驰打断：“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回去向白所长递交任务报告了，告辞。”

说完他顺手拉住了段择的手腕，段择顺着他的力度跟随着他向外走去。

屏蔽门四周的红外检测到物体，顺着门缝，李星驰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正欲进来。

来人惊喜地看着段择，严肃的脸上瞬间挤出一抹笑容：“段择，好巧，能在异研所见到你。”

她朝段择身后看去，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秦言时，快步穿过他们，走到了病床前，向床边的叶廷云点头示意，再静静地看着秦言。

看了许久，眼中带着不轻易示人的关心，说：“我一直和他说，对待异兽需要万分小心，你也知道他的性格……”

“……所有人里，我最担心的就是他。”

叶秋实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看见秦言的眉头皱了起来，睫毛轻微动了动。

她意识到，秦言要醒来了。

秦言的眼皮左右起伏，缓缓睁开双眼，此时的他脑子还处于宕机状态。

他转动眼球看向前方，这才快速地眨了眨眼，声音中带着沙哑：“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是不是到了天堂，第一次看见你们一起出现。”

“完了，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幸福~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来。”

听着他的话，叶秋实冷笑了几声，打破他的幻想：“你不是在天堂，恭喜你来到了地狱。”

原本满脸笑容的秦言，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呆滞了一秒钟，转动头终于看见了站在旁边，双手插兜的叶秋实，就像看见了瘟神。

他满脸不可置信，惊呼道：“天哪！果然是地狱……”

秦言下一秒嬉皮笑脸起来，露出他一贯讨好的表情：“哎呀~这不是叶秋实吗，几天不见，又变漂亮啦~”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耍宝：“我来异研所提交任务，顺便来看看你死了没。”

秦言：“借你吉言，我亲爱的朋友~”

她转头隐蔽地翻了一个白眼，在内心无奈地叹了口气。

似乎是不愿意再和秦言交谈，她看见站在门旁正意犹未尽的李星驰，往他们走去，举起右手。

“你好，我是叶秋实，如你所见，是段择和秦言的队友。”

李星驰向她点头示好，握住了她的手：“李星驰，段择的搭档。”

叶秋实听完看了一眼段择，眼里带着不可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段择从加入异研所起，就从来没有过搭档，曾经异研所有询问过段择的想法，得到的回答也是他不需要搭档，这只会增加他的负担。

但是如今，竟然有人说他是段择的搭档，关键是段择也默认了。

这真是有趣，她对李星驰产生了好奇，这个人凭借的是什么呢。

就在她想再细聊时，李星驰手环震动，提示他有新讯息。

他查看发现是白衍通知他去一趟异武实验区：“叶小姐，我和段择还有事需要做，先走一步。”

李星驰说完拉着段择向外走去，他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叶秋实的脚步声。

他转头看见她向他们走来，叶秋实撩了撩垂在胸口的一缕秀发，笑着说：“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有事需要见白所长，正好顺路。”

正当李星驰疑惑她是怎么猜到他们的行踪时，叶秋实边走边说：“难得的S21清理记录，白所长肯定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询问的。”

异武实验区

在到达实验区，他发现白衍已经等待他们已久。

叶秋实走向实验区放置的桌旁，拉开椅子熟练地坐下：“白所长，好久不见了。”

白衍微笑的看着她：“秋实，这次去参州还顺利吗？”

“很顺利，我拿到了参州出现的虚界入口附近的数据，还有地质变化的资料。”

白衍：“辛苦你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过秦言了吗？”

叶秋实摆了摆手：“还是那副死样子，看了心烦。”

她内心突然的慌乱，她开始猜测是不是她有暴露过什么，白所长怎么会突然这样问她。

白衍好心情的放过叶秋实，透着深不可测的笑容，他看向李星驰，说：“星驰，这次对S21的处理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我想我需要了解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些异常点，无论是为了异研所还是大家的安全，你能为我解答吗？”

李星驰直视他的双眼，观察他的眼神，不放过一丝变化：“在【密室】里，我看到了你亲自培育的A1001，并且……”

“我触碰了它。”

叶秋实在听完难压内心的惊讶，猛地站起了身，大声质疑：“A1001？！那不是……”

未说完的话被白衍抬手的一刻止住了。

白衍的眼神在听完他的话后变得深不见底，片刻后他用一种全新的视角看着李星驰，恍然大悟：“它是我一手造就的异植，它的能力我最清楚不过。”

“极致的传导……极致的掌握……极致的控制……”

他看着李星驰清明的双眼，缓缓说：“而你，在这样的触碰下，还能保留自己的意志，并且反控。”

白衍摇了摇头，他苦笑：“我的能力不足以压制它，但是你可以。”

“或许，是我对你的判断出了差错。”

他说完走向异武放置台，从中拿起了放置在最中央的手环，走到他的眼前，交给了他。

“我对你的数据进行了分析，A1001的能力如果说是链接，不如说，更像是融合吞噬。”

“这是你想要的东西，我想是时候交给你了，我期待你向我展现你的可能性。”

李星驰看着他手里代表着超核脉冲枪的手环，不假思索的接了过来。

终于得到了这把枪，他正准备将之前得到的磁盾枪交还给白衍，却得到了他的拒绝。

“留着它吧，危机时刻也许能用得上。”

白衍接着说：“脉冲枪需要进行身份适配，设备在操作室，需要你亲自去一趟。”

李星驰点头示意，在走出实验区前听见白衍的声音。

“段择，我这边有新的任务需要交给你。”

李星驰独自走在异研所的通道内，空荡的通道内只有他的脚步声，他第一次感受到难得的不适感，就好像缺少了什么。

在操作室内，叶廷云将他的消息载入脉冲枪的时候，说：“星驰，你脑中的芯片和手环是唯一匹配的，枪内有生物识别机制，可以识别拥有者是否为绑定人。所以如果拥有人脱离了异质武器，武器将自动回归手环。需要的时候再自动取出就可以了。”

在听到叶廷云的解释后，他不经意间询问：“我见识过阿卡诺斯的威力，也是白所长研制的吗？”

叶廷云拿来手环与他脑中的芯片配对，听见他的问题，摇了摇头正打算回答他。

“不，阿卡诺斯是老师唯一一把制造的异质武器。”

李星驰不知道是突然听见白衍的声音，还是无意间听见徐闻谨的名字更令他感到震惊。

他来不及细想，就听见白衍继续说：“阿卡诺斯是当年耗尽异研所全部心血完成的巨作。”

“即使是到了现在，我也远远达不到老师的能力。”

李星驰内心充满了对徐闻谨的好奇：“我听说徐所长已经……”

“没错，所以这把最强之作，交给段择我很放心。”

白衍将手里的手环转交给出现在他身后的段择。

段择接过，语气郑重：“多谢。”

白衍笑了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是我的责任。”

李星驰看着远去的白衍，又看着依旧站在门外等待着他的段择，内心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要知道当年异研所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徐闻谨的死亡真相。

回到家，李星驰将疲惫的身体摊在沙发上，他将身体软化成奶油，瘫软在沙发上。

他双手蒙在脸上试图遮住满脸的羞耻，他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对段择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一直陪着他、什么一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