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驰看着放置在宽大操作平台上的异物,封闭室外的玻璃上清楚地照出了他的轮廓。
整个操作室内没有光源,唯一发光体便是操作台内正上方的一块萤石。
他看着叶廷云点了几下手环,瞬间,身处的环境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他鬓边的发丝无风自动,空气在一瞬间被扭曲了。
操作台内由上而下出现了一层光膜,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圆弧形的光膜将异物与周围分隔开,形成单独的空间。
无数散发着辉光的星点散落在周围,眨眼间就向叶廷云方向汇聚。
光汇成形,一把瑰丽的长刀凭空出现在叶廷云手中,他身穿防护服,横握着将刀尖对准异物的方向。
“实验员叶廷云申请释放反逆磁流。”
“申请通过。”
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这正是掌握整座异研所运转的虚拟管理者,【惊河】。
大家亲切地称呼它为“何妈”。
随着机器启动,耳膜明显能感受到轻微的不适,□□变得异常轻巧,好像下一秒就可以腾空而起。
一种无法被肉眼看见也无法被触摸的物质弥漫在周围。
在刀尖无限接近异物的时候,交界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随着时间流逝,白到极致的光流慢慢显露出它的本质。
无数的光子随着波动汇成洪流,螺旋状的光带盘旋在上方。
数秒后,原本规律运转着的光点逐渐变少,光芒变得黯淡。
室内唯一的发光源变为叶廷云手里握着的长刀,刀身上散发着的巨光,将整间操作室都照亮了。
清脆的破碎声引来了李星驰的注视,借助光源,他看见原本完好无损的玉石在此刻化成了一堆碎片。
“实验员叶廷云申请关闭反逆磁流。”
“申请通过。”
随着这股令人不适的感觉退去,笼罩的光膜消失。
叶廷云收回长刀,他离开了操作台,脱下厚重的防护服。
这才扭动着身体,跳了两下重新适应全身的重量。
看见李星驰眼中的好奇,他笑着为他解疑:“这间实验室周围的墙壁都是特制的。”
他抬起脚轻踩脚下的区域,继续说道:“这个下面安装了一台逆磁器,能将放置在操作台内的物体的磁场完全打碎,我们一般是用来处理无法被封闭的异质造物的。”
“我们快离开这里吧,虽然逆磁器已经关闭了,但是机器内的核心装置还在运转,不适合长期停留。”
在离开操作室后,叶廷云将手环还给了段择。
就在众人打算离开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段择和星驰吗,好巧好巧。小廷云也在啊,今天真是太幸运了~”
叶廷云像看见瘟神,僵了一秒,迅速说道:“我还有实验要做,我先走了。”
李星驰看着已经迅速逃离的叶廷云,这才感慨秦言这人某种意义上拥有可怕的威慑力。
他原本也打算当没看见这人赶紧离开时却晚了一步。
就在他左脚刚要抬起时,被眼尖的秦言注意到了。
他快步走到两人面前,面带笑容说:“你们不会是假装没看见我吧。”
“……”
现场一片安静,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感受到被职场霸凌的秦言作西施捧心状,说:“天哪,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李星驰收回离地一毫米的脚,笑着说:“怎么会呢,好久没见到秦先生了,不知道你手臂的伤愈合得怎么样了。不过我想,秦先生这么年轻,应该恢复得不错。”
秦言闻言感动地热泪盈眶:“星驰,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他抬起手臂夸张地擦拭着眼泪:“我真的好感动~”
就在这时,冷漠的女声从秦言身后传来。
“你不应该成为清理员,你应该做个演员。相信我,凭你的演技,演艺圈一定有你的位置,待在这里屈才了。”
说话的人正是来进行异武售后修整的叶秋实,她双手交叉,冷艳的脸上满是漠然。
秦言就像遇见猫的老鼠,受惊地缓慢转头:“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没有继续听秦言胡扯,修长的手指拽住他的后领,就像一只被拎着脖子的猫。
“恕我冒昧,我需要借这家伙一用,白所长还等着呢,我们就先告辞了。”
叶秋实朝他们点头后,拖拽着朝前走去,唯有坠在身后的秦言,敢怒不敢言地长大嘴巴,生动灵活无声地说着“救救我”的口型。
李星驰笑着欢送远去的秦言,在看不见人影后,内心长呼一口气。
他算是见识到这个男人的可怕了,他余光朝身旁快速地扫了一眼,无比庆幸,自己遇到的段择。
段择在察觉到眼神后转头看了眼李星驰,在发现无事发生后,他好心地为秦言找补:“他就是这种性格,习惯就好了。”
算了吧,李星驰内心翻了个白眼,以后还是少见为妙。
两人齐肩并进,走在路上。
就在李星驰享受难得的两人世界时,一辆亮橘色的跑车缓缓停在旁边。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无比的脸,刚才还在异研所见过面的人。
秦言手搁在窗框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二位,需不需要我载你们一程呢,放心,我的车技很好的。”
李星驰看着不靠谱的秦言,果段拒绝了。
“不用了,我们还有事。”
在看到李星驰眼中的深意时,他瞥了眼段择,莫名从两人间感受到了某种不可言喻的气氛,顿时觉得自己像个闪亮的电灯泡。
秦言迅速说:“抱歉,打扰你们了。”
说完立刻踩下油门,连车带人如蓄力而出的利箭般飞驰而过。
李星驰看着远处扭曲残影的尾灯,他的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一直这么横冲直撞的吗?”
段择往车驶出的方向看了一眼,细心为他解释:“不用担心,他的特长是运气。”
“他加入异研所那天,异植实验室那边就传来了实验成功的消息。迄今为止,他受过最严重的伤就是骨折。”
“他总说幸运女神一直站在他身后,事实也是如此。在今后的相处中,你会明白这点。”
李星驰不敢相信竟然会有这样魔幻的存在,这超出了他的常识范围。
他曾经也被人说过幸运,但他明白,那不过是他蓄意引导的结果。
如果秦言真如段择所言,这种幸运不如说是气运。
真有意思,这个世上竟然有这种人存在!从他加入异研所后,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这怎么不能说是他李星驰的运气呢。
两人并行了一段路,深夜里整条街道都没有一个路人,他停下脚步,问出了一直埋藏在内心的疑问。
“你对暗流了解多少?”
段择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李星驰:“那是个像树根一样扎根在暗处的异类组织,据我们调查,该组织已具有构建虚界密境和制造异武的能力。”
“那温婉呢,你说她曾经是异研所的研究助理,所以她是怎么和暗流搭上线的?”
“当年异研所出事后,包括她在内的整个一组都离开了。当年白所长将一组的实验负责人崔振安列为首要嫌怀疑对象。但是据他调查,爆炸与崔振安等人无关,他及所有成员都具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证明可以伪造,只要付得起代价,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
段择已经深刻了解眼前人的本性,李星驰能在他面前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实属难得。
虽然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但这一事实令他感到一丝愉悦。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可以逃过白所长的调查,当时的调查报告我查看过,调查结果定性为实验意外导致的爆炸,整条数据链的确毫无破绽。”
李星驰思索了片刻,冷不丁的说:“你就这么信任白衍吗?”
“当年异研所发生爆炸,作为当时唯一可以控制局面的副所长崔振安突然离职,接替他掌控形势的恰恰是他白衍。”
“就连当年的事故报告都是他一手调查的,我想调查组也都是他的人吧。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巧合了吗?”
段择看着那双闪烁着星火般的眼睛,说:“我和白所长相处多年,我相信他的为人。更何况,当年不幸遇难的是一手教导他的徐闻谨和被他寄予厚望的薛秩。”
“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存在怀疑,但那个人不可能是白衍。”
“至于温婉,目前调查到的是她从事故后便出国了,辞职报告上的理由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至于崔振安,目前还没有消息。”
“只是,”段择沉思了片刻,斟酌着说:“温婉当年是崔振安的助理,所以我们更倾向于他和暗流有着某种联系。”
李星驰点头同意,话中透着别样的意味:“这点上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看来,我还需要和我们英明神武的白所长好好沟通一次才行。”
段择欲言又止,无奈地看着他。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外表下隐藏的恶趣味。
段择被此刻的李星驰吸引住所有目光,他漆黑的瞳孔深处带着不为人知的柔软正无声地笼罩在李星驰周围,像无声的狂涌波涛,将他吞没。
回到家后,李星驰连外套都没脱,整个人摊在足够他翻滚几圈的沙发上。
他疲惫地长叹了口气,眼球无神地静静躺在眼眶中,疲惫使他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
李星驰抬起手臂遮住照亮他眼底的光线,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和往常一样的环境竟让他感到一丝不适感。
不知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人的陪伴,他的潜意识里已经适应了段择的存在。
他的理性在报警,但他的本能却在享受,原来他竟然也会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孤寂感。
这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他享受其中,深深地感受此刻,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鲜活的感知了,好像整个人又活了过来一样。
阈值过高导致的后果便是他的新鲜感和满足感太容易枯竭,他需要源源不断的刺激才能保持他的理性,而他在段择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性。
他期待着,段择将带他前往怎样的未来。
李星驰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发自内心得希望这份期限能维持得更久些,让久违的厌倦晚些到来。
谈判桌前坐着三人,呈三角之势并列,最年长的男子身着黑色长袍,一脸愧疚,他歉意地看着坐在正前方的人。
他双手揉搓着,眼球飘忽不定,许久后长呼一口气,好像做了什么决定。
“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没有想到异研所竟然会查得这么快。”
坐在他对面的长发男子斜睨了一眼,突然笑了,漫不经心地说:“是疏忽大意还是有意为之……”
以崔振安一向谨慎的性格,会这么快的被查到,疏忽大意,骗谁呢。
崔振安瞬间变了脸色,拍桌而起,眼中的愤怒像刀子扎在他的身上。
“薛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做的不就是为了暗流吗,我为此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到头来,你竟然怀疑我?!”
说话间他的余光无意地扫了一眼右侧的人。
看到那人的表情后,他明白他已经失去了决策权和以往的优势,此刻的他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他默默坐下,手心感到了些黏腻,紧握双手,忐忑地等待着“审判”。
薛秩看着坐立不安的崔振安,他的笑浮于表面,什么都没说,瞥了眼稳坐钓鱼台却不发表言论的林渊。
林渊默然看着眼前这一幕,等崔振安的情绪稍微平稳后,这才笑着安抚,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各位,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薛先生的性情就是这样,可他本意并非如此。何况,没人怀疑崔先生的为人,”他为难地看着崔振安,“只是,这条线已经被毁了,我们只能另找出路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看向坐在右方,无聊到开始转笔的薛秩。
“薛先生,事已至此,追究谁的责任已经无用。”
“我记得你的实验最近好像有些新进展了,上次你提的建议我觉得很有意思,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