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姐姐的药好用吗?”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女人。
她半裸腰肢,大腿修长,破破烂烂的衣服不仅遮不住她姣好的风光,还染上了斑驳的暗红色血迹。
看上去像是刚遭遇车祸,从轮子底下爬出来的人一样。
只不过她雪白娇嫩的肌肤并无一丝破损。
女人娇媚一笑,眼角一颗泪痣都变得生动起来。
“怎么不说话?小弟弟,姐姐专门来给你提供售后服务喽,别那么冷淡嘛!”
“你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穿着高中校服的沈秋野后退几步,身子抵在病床前,手指颤抖着指着那个女人。
好似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诡笑着的恶魔。
女人扭着腰肢,一步一步走过来,自来熟似的说道:“不用在意这些小细节啦,白天你还对我感激涕零的,说是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怎么到了晚上,却变了呢?小负心汉~”
说到白天的事,沈秋野脸一红,支支吾吾道:“是,是该谢谢你,你的药真的很管用,医生说这简直就是个奇迹,我爸的癌症晚期竟然痊愈了!”
他转头看向病床。
白色床单上,躺着一个头发剃光、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虽然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睡得十分安稳,气色也比较健康。
看着男人不再痛苦煎熬,今夜终于睡了个好觉,沈秋野心里就暖暖的。
“但,这也不是你跟踪我的理由……”
一回头他轻声质问道。
却不想,看到了一张满是羽毛的尖喙怪脸。
那些花纹恶心的羽毛,贴在他的鼻尖上,又痒又冰又滑腻,就像是冷血动物的舌尖轻舔他的脸颊。
“啊啊啊!”
受惊的沈秋野一屁股坐倒在床上,边向后爬边尖叫道:“怪物!怪物!救命啊!”
披着一身羽毛的女人眉头一皱,声音也从沙哑妩媚变得尖细难听。
“住口!别叫了!你再怎么叫都没人会来救你!”
“难道?”沈秋野这才意识到,门外已经很久没人经过了,一旦他停止出声,空气安静得就像这里是个鬼屋。
“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请他们睡一觉罢了。”
女人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爪子,看到沈秋野吓得连话都说不来,她还抛了个媚眼,扭了一下细腰,五彩斑斓的羽毛簌簌抖动。
问道:“你看,姐姐我美吗?”
摆了半天姿势,换来的却只是满脸惊恐。
没有得到赞美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善,她视线悄悄落在沈秋野的背后,语气里带着不怀好意:“既然小弟弟想做个哑巴,那姐姐我就成全你!”
说着她张牙舞爪,直冲病床而来。
沈秋野连连后退。
却在退到一半,又猛地向前扑过去。
原来女人真正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躺在病床上的他爸,原本指向他喉咙的利爪,半空中拐了一个弯,即将从他爸的头顶上高高落下……
“他们都睡得死不瞑目,凭什么你睡得这么香?去死吧!”
“不——”
血腥的画面染红了眼睛。
沈秋野猛然惊醒!
“爸!”
凄声喊出来后,他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坐在病床上的老爸,端着一碗粥,嘴凑近了正想吹一吹热气,结果被他吓得手一抖,差点给洒床上。
站在床边,抱着食盒的老妈也向他投来了懵逼的眼光。
在两人担忧的注视下,沈秋野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做了一个梦?
再一看床单上,凹陷处还残留着自己的口水印记。
愣了一会。
沈秋野想起来,昨天他确实有去找过那个女人,就在一个破酒吧里。
之所以与她有交集也是偶然。
遇到那个女人时,她好像正在被人追逐,身上全是伤痕。而他恰逢其会,见她一幅楚楚可怜的弱女子模样,以为她只是个受害者,所以帮忙让她成功摆脱了追兵。
作为回报,那个女人给了他一小瓶嫣红璀璨的药液,还说什么包治百病、起死回生之类的胡话,害得他差点以为遇到了江湖骗子。
事实证明,那瓶药真就是仙丹灵药!
在绝望到尝试死马当活马医后,沈秋野惊讶地发现,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三次的老爸,竟然在喝下药的当天就恢复如初了。
抱着一腔感激,他去了酒吧,按照那个女人留的信息,找到了她,并当面感谢了她,希望她可以收下他们仅存一些积蓄。
但女人却拒绝了他。
他以为恩人是品格高尚,做好事不求回报。
临走之前,那个女人却用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眼光,盯着他喃喃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不知道这一次喝下神血的人,究竟许下了什么愿望……”
当晚。
新闻报道,那个女人死了。
死于一场车祸,身上穿的,就是梦里那一套破烂装,而上面那些干涸的血迹也与车祸现场的照片近乎重合。
此事骇得他几乎合不上眼,好不容易熬到凌晨,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又做了那样一场噩梦。
简直像那女人的怨魂来索命了。
缩了缩脖子,甩开那些无厘头的乱想。
沈秋野现在只想飞扑上去,抱住他老爸的脖子,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兴奋中,他喜极而泣道:“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哎哟别乱动!我的粥,我的粥!”
“这孩子,肯定是睡迷糊了,你爸已经好啦!今天就能出院啦!辛苦照看你爸这么久,今后,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去上学了……”
老妈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父子俩打闹,笑容十分欣慰。
画面一转。
呜~呜~呜~
红蓝双色的警灯照亮了黑夜中的小区。
黑黄相间的警戒线拉开,隔断了吃瓜群众不安分的脚步,在一片窃窃私语中,一个慌乱的声音大喊大叫道: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那是我家!我家!”
“冷静!小朋友。”
背着书包的沈秋野,看着按住自己的这人一直不愿意说出真相,还给旁边的同伴打眼色,要把自己送回局里,好好安顿。
他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
砰!
伴随着玻璃窗户的炸裂声,那道枪响如此的刺耳。
周围人立刻鸦雀无声了。
而沈秋野却是走不动了,他怒吼道:“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开枪?!开枪要打谁?!是谁!!!”
那扇破碎的窗,正是他家的!
不等警服小哥回答,一声如狼似虎的嘶鸣就从那窗子里响起,代替小哥解答了他的问题。
“吼啊——”
“好痛!好多血!好饿!好想吃……”
接着,一道毛发旺盛的身影撞碎了剩余的窗骨架,从五楼落地,砸出一个深坑,却毫发无损。
它站起身,露出恶狼般雄壮的上半身,口齿流涎,绿油油的眼睛贪婪地看向远处的人们。
嘴里一边咀嚼着血淋淋的断手,一边咕噜着听不懂的话:
“……健康,强壮……家人,在一起……”
“吃掉,就能在一起……”
“家人呜!!!”
瞟到沈秋野的身影,它兴奋到狼嚎。
后爪一蹬地,踩出一个小凹陷,狼人近乎化作了一道黑影,直奔着围观群众。
“啊!快跑!是怪物!”
“怪物冲过来了!”
“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一时间,枪声大作。
尖叫声不绝于耳。
众人作鸟兽四散状,慌乱奔逃。
有人撞倒了沈秋野,有人踢飞了他滑落肩头的书包,还有人差点踩到他的手。
而他充耳不闻,视若不见。
眼里只有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很奇怪,明明它的速度应该很快,但他就是能看清。
看清它身上虽然残破但同样熟悉的衣着。
看清它沾满血腥的皮毛。
看清了它口中叼着的那根断手,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给手主人的四十五岁生日礼物。
最后。
也看清了枪林弹雨下,它带着破破烂烂的身体,跑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不成人形的倒下。
“爸!”
“妈!”
一日之间,他家从天堂坠入地狱。
过往的幸福化作泡影。
随风,而逝。
少年绝望凄厉的呼喊仿佛还在耳畔,余音久久不曾平息。
夏霁睁开眼。
意识再次回归到这间废墟一样的办公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轻声自语道:“过去的罪孽,难怪……难怪他不肯使用那支药剂,哎~”
其实在沈秋野查看个人空间的时候,夏霁发现,并非所有的药剂都被子弹损毁了,有一支泛着淡淡嫣红色泽的药剂,从始至终完好无损。
那是【红药】——起死回生之药。
是调研院为每个秘探准备的,绝境之中,逆风翻盘的奇迹药剂。
奇迹药剂自身的高位格,注定了它非同凡响的稳定性,自然不会像一般药剂那样,被一颗子弹轻易损毁。所以,才得以保存下来。
死人喝下它,可以复活,甚至能得到神奇的力量。
即将变成怪物,喝了也能强行逆转异化度,强化自身意志力,降低数值维持在意志极限刻度以下。
当然,代价是人格的兽性化倾向加重。
但这已经是经过改良后,副作用勉强可以接受的安全产品了,而且红药的数量一直不多,几乎每个秘探都把它当作一张底牌,或者最后一条命使用。
而沈秋野,却宁可变成怪物,也不愿喝下它。
夏霁理解他的心情,尊重他的选择,也为此感到叹息。
接收了长河里所有的记忆后。
纯白色的彼岸花,也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虚幻飘渺的花朵慢慢稳定下来,变得更加清晰。
原本若即若离,仿佛随时要飘走的花枝,也亲近地划了划他的皮肤,慢慢融合没入他的掌心。
最特殊的是,它变得越来越有灵性。
直到彼岸花完全融入夏霁。
夏霁垂下眼帘,掩去一丝疲惫,收手,转而走向角落里一个幸存下来的富贵竹花瓶。
拔出花瓶裂隙中卡住的小纸刀。
正要离去,却突兀止步。
“咦?这个花瓶,好像有问题?”
他逆时针转了一下花瓶。
伴随着机关运作的咔咔声,花瓶对面,实木雕花的落地书柜震颤着,移开一道一人宽的门道。
门里黑黢黢的,危险而又诱人。
“老套的暗门……问题是,这个办公室是谁的呢?”
夏霁逡巡一圈,然而资料都在怪物肆虐中毁灭得差不多了,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
也罢。
既然表面的房间没有线索,那就看看这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秘密。
他步入暗门,身影淹没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