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白照鸿斟酌了一下，“系统在控制每一轮生还的人数？但如果它只是循环利用这些牌，岂不是越到后期，每个人拿到的牌面值就会越来越大？”

现在大厅里还剩下49个人，也就是说在上一轮淘汰了9个人。假设卫寿林说的是真的，9个人两轮一共18张牌，加上剩下的38张是56张，发完刚才那一轮就还剩7张。也就是说下一轮至少要淘汰11个人才够发第四次牌。

他打开面板，在商城里找到那个道具想验证一下。卫寿林制止他：“我来吧，我点数多。”

白照鸿抬眼一看，他面板上还有五十多点，应该是从头到尾都没用过。

卫寿林用了道具之后给他俩看，果然和白照鸿算的一样，牌山里只有七张牌了。

控制淘汰人数的办法很简单，他立刻就能想到17前几个世界里干的事。这些世界本来就危险，系统要找机会对宿主下手很简单。17屡次失败主要是因为它宿主数值太过超模还时不时给自己开个挂，但闲新盈这种普通人就很难说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各自跟在他们仨身边的三个系统，又隐隐觉得哪里奇怪。

似乎这个快穿游戏在针对他们人类“玩家”的同时，也有一套针对系统“玩家”的规则。

……但，为什么是杀死宿主呢？

名留青史，或者死？

被他注视着的17只是飘在半空，带着那个由线段组成的笑脸表情。

——

第二个世界结束时，17照例在接驳前回到游戏大厅上传数据。

只有确定宿主能活过第三轮结算的系统才需要上传，所以这次回来的系统更少了，只有四十九个。它匆匆传输完毕，收到检测无误的回执后准备离开，却被另一条指令拦住了。

“主人”有话要说。

17只好留在原地等待。

它没有见过传说中的“主人”，但这个存在于程序中有最高优先级，一切事情涉及到“主人”时，都必须以“主人”的命令为先。

不能违抗，不能议论。程序会强行矫正系统的思维和言论，如果有试图绕过规则谈论“主人”的，则会被记录为故障并自动上报。参与这场淘汰选拔的系统里，有几个就是因为多次对“主人”有抵抗行为被判的。

17其实也差不多，但它最终被判的原因是“消极任务”。因为它多次把完成任务的优先级放置在宿主生命安危之后，在宿主因恐惧死亡而不愿完成任务时有包庇行为，任务日志中甚至表现出对宿主的怜惜、喜爱等“情绪”。

这是主系统最不能容忍的，也是参与游戏的六十个系统的通病——它们都在任务中或多或少产生了本应属于人类的“情绪”，于是做出违反程序的行为，于是被判定为残次品，不得不参与这场末位淘汰的“21点游戏”。

"警告：广播。"

随着它们上传完数据，“主人”来了。

一阵调整话筒的噪音之后，广播声变成了一个人类的声音，那应该是“主人”真正的声音。这让17产生了一种不安感，因为在此之前，“主人”从来没有用过这种方式与它们交流，都是把信息传递给主系统，再由主系统直接通过程序下达指令。毕竟对于一堆系统来说，“讲话”又有什么必要呢？

"首先恭喜你们四十九个通关第二轮游戏，现在我对第三轮进行一个补充说明。”

17感觉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和程序中记录过的某个人声特征相匹配。它想要对比试试，却被程序强行制止了——底层代码里有保护“主人”身份的禁令。

"第三轮的世界是我从'清理程序'里挑出来的一批人造世界，你们可以利用任何东西来杀死宿主，甚至可以不陪在宿主身边。”说到这里，“主人”顿了一下，语气玩味起来：“本来我想给你们都开放世界权限的，但现在看来，你们中的有些不太想下手？”

“既然如此，我要你们现在就选。”他说。

“请您详细说明规则。”大部分系统都同时出声回应。

“主人”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恶劣的意味：“你们有两个选项，辅佐宿主取得胜利，或者在这个世界里杀死宿主。我想经过前两轮，你们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倾向，既然如此，我要你们现在就做出最终选择，且选完之后不能再改。”

不知道他操作了什么，大厅里打下两道光束，左边是银白色，右边是蓝色。

“选择杀死宿主的系统到银色这边，选择辅佐宿主的系统到蓝色这边。

我的要求如下：如果你选择杀死宿主，则必须在第三世界中成功。成功直接获得游戏胜利，失败则直接报废。

选择辅佐宿主的系统在第三世界中不能得到世界权限，只能选择陪伴或者不出现，以后也一样不能再下手，最终胜利规和原来的一样。”

“关于这个出现，我再补充说明一下。第三世界里，系统默认设置为故障状况，拿到世界权限的系统可以全程在世界外控制程序运行，没拿到的可以正常以系统形象进入或者选别的什么形象也行。”

所有系统都在这一刻沉默。好半晌，才有几个义无反顾地投入了银色的光束。

剩下的系统几乎都在原地，好像死机了一样凝固，过了一会，又有几个飞到了银色那边。

蓝色的光芒下空空如也。

“太慢了，还有一分钟时间。”主人说。然后每个系统都接收到了一个信号——倒计时。

60、59、58……

有几个系统慌张地飞了出去，分别冲向蓝色与银色。

35、34、33……

越来越多的系统做出自己的选择，出乎意料的是，银色光束里的系统竟然占据了一半之多。

明明当初都是因为产生了“情感”才被判为残次品的。

19、18、17……

还没选的系统所剩无几，17也在其中。经过四十几秒的犹豫，它最终飞了出来，站到其中一边。

随着倒计时归零，所有系统都分别落在两道光束之中。“主人”见了，满意道：“很好，祝你们游戏顺利，现在回去吧。”

咔哒一声，他终止了广播，机械的电子音冷漠地为他收尾："警告：广播结束。"

系统们各自带着自己的选择回到了那个漆黑的接驳空间，带着歉意对等了好一阵的宿主道：“让您久等了。”

————

注意到他的目光，卫寿林也瞥了一眼旁边的系统，没再细说："总之，我觉得下个世界不会太好过。你们多小心。"

“毕竟，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是人之常情吧？”

他带着一贯的微笑看着白照鸿，似乎并不只是在感叹，而是在询问。

白照鸿莫名其妙：“大概吧？反正大家都小心点。”

卫寿林走了。白照鸿看着他的背影——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正常站起来走路的样子，似乎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闲新盈却突然问：“这个卫林……腿脚不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他脚步虚浮，肌肉发力点很奇怪，像是不怎么走路的样子。这种发力方式如果跑步的话，应该会栽倒的。你不也是练武术的吗？应该看得出来。”她说。

白照鸿摸摸下巴：“嗯……有可能是穿越前的事吧，毕竟来了这里系统会给咱们把病都治好。”

她“噢”了一声：“我还说呢！我之前玩手机玩出来的散光都好了。”

又闲聊了一阵，他俩也分开来，各自准备进入自己的下一个世界。白照鸿打开面板，背景辅助上出现了一个新的方框，名字叫“灰镇”。

正要点下去，他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圆台中央的排行榜。

经过上个世界，他的名次已经到了排行榜中游，不过“最弱一环”的称号还在后头。领子上别着的徽章也还在，大概就算他不告诉别人真名，别人看见这东西也能看出他的身份。

但他摸了摸徽章，还是没有卸下来。

卫寿林高居第四位，没有称号。闲新盈的名次只比他稍高一点，也在中游，她名字后面有个称号，是“力量”。

祝闲——祝东风的名字则已经变灰，被判定死亡，落到了排行榜最后。他本来的称号是“扶摇直上”。

但系统后续记载里，明启帝励精图治，长命百岁，大抵度过了很不错的一生。

看的时候，白照鸿还特地关注了一下沈家。沈延津也没死，他被祝闲一直软禁在宫里十几年，老了之后被放回豫州隐姓埋名。沈家没被抄斩，他的子孙后代也都活着，倒像是祝闲特地给了他一个机会，等着他们家再过几十年，又出来延续“光复正统”的执念——那很恶趣味了。

他看回面板，17出声问："您已经准备好进入下一个世界了吗？"

“是。”

“好的。请稍等，在进入该世界前，我需要告知您如下事项：

“第一，该世界为虚拟世界，由本公司独立开发架构，同意进入本世界则视为您同意参与测试，并理解测试中出现的所有不稳定事件及故障。”

“第二，每个测试程序中仅能容纳一名玩家，在该世界中，您不会遇到其他玩家。"

白照鸿挠挠头：“我是有不同意的权力，还是有换世界的权力？”

“没有，只是告知。”

“是所有人都要进入这个测试程序吗？”

“是的。”

“……那你废什么话，我知道了，进吧。”

17闻言露出笑脸，下降到与他视线持平的高度，说出那句熟悉的台词：“好的，宿主。我会在新的世界……继续陪伴您前行。”

紧接着，它又重复：“请您记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属于游戏世界，是虚假的。"

蓝光闪过，他们消失在原地。

四十八个幸存的玩家和系统随着一道又一道蓝光被传送到新世界，游戏大厅变得越来越空旷，直到最后，大厅中只剩下一个人。

他似乎完全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而走上了圆台，走到排行榜面前，从第一名一直看到最后一名。

看到祝东风的名字时，他嗤笑一声：“真是好运的家伙，给他跑了。”

系统却只是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他也不在意系统的沉默，反而语气温柔地道：“我们也回去吧，不然主系统记录下来，会被那个人发现的。”

“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