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二排的那个趴着的女生。哎，叫……季许风？季许风，起来。”
旁边的女生目光在老师和同桌身边徘徊，最终还是扬手，轻轻拍了拍:“季许风，老师叫你。”
初秋的风带些许凉意，热气又反扑着过来。窗户开着，漫天日光洋洋洒洒在教室里飞舞。一个普通的下午，班级里有不少人正昏昏欲睡，听到这话打了个机灵，往这边看过来。
季许风再睁开眼，老师已经自顾自讲下去，但语气上扬，满是难以抑制的怒火。
旁边女生轻声说，老师让你下课去办公室一趟。
季许风揉了揉眼，看同桌好心指给她现在正在讲的页数，慢吞吞地翻过去。她睡了大半节课，也没清醒多长时间。不一会儿，下课铃响了。
在众人可怜又微妙的目光下，她跟上老师的步伐，往外面走。
阳光倾洒进窗内，尚且穿着短袖短裤的同学热热闹闹地穿梭于走廊。哪怕是全优班这些市里前一百的学霸，也带着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下楼去小卖铺或是争分夺秒去打篮球。
只是眼下高一刚刚开学，大家都对彼此不熟悉，只能别扭又青涩地开头和示好。
老师坐在办公桌旁，捧着茶杯，不言不语的，像是在酝酿什么。
季许风有点儿想打个哈欠，又生生忍住了。
此时此刻，班主任正观察着这个开学刚一周就公然在班主任课上睡大觉的女学生。
她没什么表情，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发怵。看着是那种挺内敛的类型，不像什么公然挑衅老师的刺儿头。
但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又不像什么乖乖女。
于是只得叹了口气:“我知道，像你们这种学习好的都心气儿高，早在暑假就把高一课程学完了。但毕竟是刚开学——”
班主任抿了口茶水，润润喉。
季许风等的就是这个空隙，她扬了个对长辈专用的礼貌笑容，语气诚恳:“对不起，陈老师。我昨天晚上确实睡得比较晚，导致今天课上睡着了。不仅耽误了老师的讲课进度，还影响了同学们的学习热情。我一定更改好我的休息时间，保证上课态度认真。”
她冒出了一-大串话，态度还贼认真。
季许风没具体说的是为什么睡得比较晚，但班主任已经自顾自的想，毕竟是全优班的小孩儿，半夜了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在卷吧，做什么肯定有分寸，人家都这么保证了。
结合季许风的态度，班主任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已经把自己要说的话全说完了。只得摆摆手，说你知道就好。
季许风嘴角弧度不变，微笑着同老师告别，微笑着轻轻合上办公室的门，重新回到喧闹的学生世界。
盛周说:“你这表情还挺奇怪的，有点儿诡异。”
季许风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再抬脸时那副礼貌殷切的嘴脸褪-去的干干净净。
她看都没看他，径直往前走。
她心里倒数着三二一，盛周笑着追上来:“别生气啊，我以后肯定不拉着你半夜打游戏了。”
季许风还是不说话。眉眼淡淡的，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旁边的人。
盛周这才有点儿紧张，垂头小心翼翼地看她:“我错了，我下午请你吃晚饭行不行？你别不说话。”
季许风顿时眉开眼笑:“行啊！”
盛周:“？”
谁能有你会变脸啊。
等回到教室，发现每个人都拿着几张纸。
季许风回到座位上，见同桌正手忙脚乱地看纸上内容，眼睛都忙不过来。
季许风同桌叫崔语莓，圆脸蛋齐肩发，长得挺可爱的。报道时她们就坐在一起聊了几句。
崔语莓初中是北川三中的。一开始聊起来的时候是她兴冲冲地提起今年的市状元。
她说:“其实一开始，我们都以为陈京松会是市状元来的。”
季许风问她陈京松是谁。
盛周坐她俩后面，正和同桌聊天，听到这话安静下来。
崔语莓眨了眨眼，指了指盛周旁边坐着的男生。
季许风转过头，看见那个男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依平常心来讲。
陈京松很帅，帅到晃眼的那种。和盛周那种清朗不张扬的帅不同，这人看着就是那种明目张胆恃帅行凶的混球，每根头发丝都不缺女朋友的类型。他和盛周坐一块儿，一个眉眼温和俊秀，一个五官立体嚣张。
季许风看着他的时候，想的是他是不是故意和盛周坐一起的。
心机深沉啊。
帅哥人缘挺好。他正和盛周聊天，已经聊到了一见如故的地步。听见崔语莓叫他名字，便轻轻的“嗯”一声。
崔语莓挑眉:“我初中同班同学，帅吧？”
季许风觉得这个喷不了:“帅。”
崔语莓:“不仅帅，成绩还贼好！”
季许风面无表情地鼓掌，给足了面子:“哇厉害。”
盛周一边听一边笑。
陈京松撑着脸，懒洋洋地道:“没市状元厉害。”
崔语莓继续往下说:“结果！状元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女生！你们知道姜媋吗？”
季许风和盛周摇摇头。
她说:“她就是今年的市状元。当时我特别震惊！因为当时我们年级前十名基本上都是固定的，我基本上也就排到前二十名。我一开始都没在前一百名里看见过她名字，直到初三那几次大考，我们都眼睁睁瞧着她一次考的比一次分高。
最后三模的时候直接进前十了。大家都觉得她是一匹黑马，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陈京松初中这三年就没从第一名掉下来过。
直到中考放榜，你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吗？姜媋，她真就超过陈京松了！当时我们老师校长都特别震惊。因为她以前成绩真不能算特别优秀，但进步又是实打实的。”
为了防止出现刚刚那种讨论别人时本人就在旁边坐着的情况再出现，季许风撑着脸问:“她不在这个班吧？”
北川一中的全优班是将全市前一百名的人打乱分成三个班。
崔语莓连看都不看周围，直接点头:“肯定是不在啦。”
“姜媋出名不仅仅因为她学习意外的好，还因为——”
崔语莓欲言又止，扬扬嘴角:“反正，不用我告诉你她长什么样子，只要你见到她，你就知道她是姜媋！”
……
崔语莓翻着纸，抬头问季许风:“季许风，你要报什么社团？”
北川一中向来提倡德育体美劳全面发展，社团活动自然是花枝招展。什么激情四射的排球部篮球部羽毛球部跑步部、什么培养情操的电影部书法部文学部戏剧部等等等等。社团时间被安排在周一周三周五的最后一节课下课后到晚自习前的那一段时间，如果是住宿生的话，也可以在晚自习后拥有社团时间。
报社团并不是强制性的，只是高一的小鸡仔们对此全都抱有很强的热情和新鲜感，所以每个社团几乎都处于饱和状态。
而到了高三就会强制退社，高三下学期快高考的那一段时间才能回社团里玩玩，北川一中向来对要毕业的高三生有诡异的包容心。
季许风从纸堆里掏出一张纸，看了眼上面的内容:“那种运动类型的吧。”
崔语莓:“厉害啊！我想随便报一个，电影部怎么样？感觉挺轻松的！”
季许风想了想:“挺好的。”
她们正聊着，盛周和陈京松也走过来。陈京松扫了一眼桌面，扬眉:“学校的A4纸免费了？”
盛周随手捡起落到地上的纸，走到季许风旁边。
季许风以为他是来和她交流社团意见的，她猜无论如何，他们都会选择一样的——
盛周笑着问她:“你刚刚睡觉的时候，做梦了吗？”
突如其来的话题，季许风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神色如常:“做了啊，梦到中考后的那个暑假，你喝成一坨小烂泥。咱们坐着大巴回家，我往外看，看见一中墙外贴着各种社团的活动。”
她把手里的纸举到他面前，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排球社团】。
季许风看着盛周，笑笑:“我当时啊，第一眼就看见了这个。”
-
崔语莓最后一节课都没心情
上了，纸条频繁地向季许风这儿递过来。季许风翻着书页，随手把小纸条拆开。
【救命！最后一节课也太难熬了！】
【我都饿了……要不我先去食堂再去社团吧。】
如今刚刚开学，课业任务还不算太重，上的课大多也都是自我介绍和选职位。懒散了一个暑假，大家也都还没进入状态。
身后那两位哥倒是挺安静，季许风侧过身子瞧上一眼，发现他俩正在下五子棋。
盛周低声:“现在比赛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轮到陈选手下了，他会选择下在左边，富贵险中求，还是为求保险下在右边？”
陈京松不说话，肉眼可见地在思考，甚至能听见大脑飞快转动的声音。他运筹帷幄，下一秒扬着嘴角信心满满地在纸上画了个点。
陈京松低声，嚣张意味却半点不减:“这就是中考全市第二名的头脑实力！”
季许风:“你完了。”
盛周:“嗯，你完了。”
盛周只是轻轻扫了一眼，然后笑着落上一点。
几点成线。
他慢悠悠地划线，没尺子连成的痕迹显得有点弯，像盛周嘴角的弧度。
季许风在陈京松震惊的目光下扬眉:“全市第二的脑袋瓜子，看来并不适合用来下棋啊？”
盛周笑得春风和煦:“十比九，没关系，下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这对青梅竹马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陈京松想，明明看上去关系并不亲近，至少季许风不亲近盛周吧，损别人的时候两人倒是会默契地站在同一立场。
陈京松冷笑一声，扬扬手臂想说呵呵其实本少只是让着你而已，少在那儿小人得志好吗。
然后下课铃响了。
下了最后一节课，刚刚升入高一，尚且热乎的新生鱼贯而出，奔向不同的社团的位置。
盛周也不着急，一边下楼梯一边和楼下季许风聊天。
聊一半季许风终于忍不了，刚想开口说话时盛周紧赶几步跳下最后几阶楼梯。
季许风:“我没说这个。”
她目光移向跟在他们后面，走路姿势拽得二五八万的陈京松，问:“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陈京松看她一眼:“报社团啊。”
季许风:“你报什么社团啊？”
陈京松:“你猜啊？”
盛周:“他也报排球部。”
季许风也没再多问什么。
三人就这么一路走到排球部招新处。出乎意料地，报排球社团的人不算很多，远比不上隔壁报篮球部的那一条大长队。不远处还有体育老师在转悠，随机捉人去校队。
负责招新的人坐在一张桌子前，一男一女，好像都是高二的。
女生一看到季许风眼睛都亮了，不顾男生阻拦绕着桌子就跑过来，捉住她的手兴冲冲地问:“你是来应聘排球顾问的吗！”
季许风其实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进排球部，对于这种课外活动也没有抱有很积极的态度。因为北川一中只有男排，但是活动课也有女孩子们尝试着垫垫球，打过网玩玩什么的。
她想了想，还是谨慎地问了句:“中途可以退社吗？”
女生:“……这个……可以是可以，但是……排球部很好玩的！”
男生:“哈哈。”然后自己一个人面试剩下的人。
女生征询完季许风的意见后，抚上季许风的手臂，轻轻按一下，惊叹道:“哎，你有肌肉啊，厉害。练过一段时间排球吧？”
季许风点点头。女生笑着松开手:“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应尔风，文科班的。那边那个男生是杨英梧，跟我一个班！”
季许风露出个笑:“我叫季许风，二班的。”
应尔风激动地拉她手:“咱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一样的耶！好巧！所以一定要来排球部哦！拜托了！”
“感觉你说了一段没什么关联的话啊，学姐。”
“同学？”杨英梧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少年，他正往两个女生那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