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越的解释之下,我才知晓,魔族居然还隐藏了一个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诡异手段!
击中重翎的那团区别于黑色魔炎的诡异气炎,正是魔尊为在世间重生而留下的后手。
据浮越所言,那便是魔族的翳火,又称为命火!
每个魔族最多只拥有一朵,只有生死攸关之时才能施展一次,属于最后的破釜沉舟之举,若是成功便能置之死地而浴火重生!
只是,并不是每个魔族都能褪出完整的翳,从而炼化成命火,越是完整的命火对褪翳的要求便越高,一般非实力强大、血统纯粹之魔而不可得,且往往还需要同样实力强大的信任之魔相助,所以最后能拥有命火的魔族万中无一!
听到“褪翳”这个略耳熟的词,我方想起在无尽归墟初次见浮焱之时,他似乎曾疑虑过为何浮越还未褪翳?彼时我不明所以,如今——
“何为褪翳?”我不由追问道。
面对我的疑问,浮越并未卖关子,而是直接显现出了本来的面目,问道:“神女可能察觉出我与初次见面时有何不同?”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模样,最扎眼的依旧还是头上那双赤角,随后便是一双金瞳,要说有什么与初次见面不同的话……
我逡巡过他周身的视线再次回到了那双眼睛上,细细回想,初见时记得他似乎是黑眼金瞳,如今眼中的黑色已经全部褪去,除了一双金瞳外与寻常的眼睛并无不同!
“是眼睛?!”我纳罕道。
浮越却是有几分得意之态,“神女好记性!我如今确实已经褪翳了!不过并未褪出能炼化命火的完整之翳,但这并不足为道!”
浮越说褪翳是每个魔族真正强大的标志,只是他从前被现任魔尊亳夷限制着,才迟迟未褪翳,直至此前神魔堑相遇,他被我所捕脱离了魔族,而后又逃脱神兵禁锢,在神界流浪之时,才得以完成这一蜕变,成长为了真正强大的魔族!
我观他神态,眉眼之间尽是对自己能完成了一场迟来的褪翳之事感到骄傲,没有丝毫对未褪出完整翳火的遗憾。
想来正如他所言,能像浮焱那般拥有命火的魔族确实罕见!
“那施展命火,成功完成浴火重生是否也需要条件?”对于魔族的这些诡术秘法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我更是担忧重翎的状态。
“那是自然!”尽管浮越并未拥有命火,但说起这些魔界秘闻之时还是侃侃而谈!
据说为命火选择合适寄生对象的条件极为苛刻,只有寄生与自身身条件十分契合之人,成功的几率才会高,所以一般最好的选择便是与自己血脉亲近之人!
一旦寄生后,原来的本体便会消散,全部的意识都会注入命火中,它先要在宿主的体内潜伏下来,而后借由宿主的身体滋养它,就像一颗种子埋入土壤,而能否顺利存活、破芽都需要靠极大的机缘!
若能顺利被滋养,而后命火中的意志便会开始与宿主的深层意志相互纠缠,大部分情况下宿主本人在这一阶段并不会察觉,但随着纠缠深入,宿主逐渐会觉察到自己的变化。
接下来,命火意志就开始与宿主的意志展开有意识地对抗,只有命火占据上风,等到命火彻底蚕食完宿主的意识后,才能真正算是寄生成功!
从命火的炼化到寄生,都需要极其严苛的条件!是以,最终能以命火实现重生者,魔族数万年来都屈指可数!
我恍然想到,浮焱在最后消散之前,确实曾大声呼唤过浮越的名字,想来便是打算寄生于他这唯一的血脉后嗣身上,只是并未寻到浮越踪迹,最后才孤注一掷想要袭击我,却被重翎拦了下来!
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真的让浮焱命火成功寄生在了重翎身上,还顺利生根破芽,但观现在重翎的所有异样,应当是浮焱命火的意志正在与重翎的深层意志相纠缠的状态!
听我提及浮焱最后于神魔堑呼唤自己的名字,浮越并不意外,甚至眼中还有几分讥讽嘲弄之意,他并未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撇撇嘴表示自己的无奈!
浮越在魔界被现任魔尊亳夷压制这么多年,所以他所了解的一切都只是听闻,许多细节也并不明晰。
对于被命火寄生之人,浮越只知晓,命火若能寄生顺利且挨过起初发育的阶段,待到宿主察觉时,已然很强大了,宿主意志想压制很难,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命火意志蚕食、同化,从而慢慢生出命火主人的意识和魔力,直至最后完全被命火的意志占据身体,成为另一个人!
至于要如何摆脱命火的纠缠,浮越也了解不多,但首先肯定是要自身能觉察命火的存在,越早越好,这样便能趁它还弱小时,以比命火意志更强的意志压制它,用更强大的魔力炼化它,如此不仅能夺回身体,最后还能炼化对方命火中的魔力为己用!
若一开始被寄生的是一位魔族,那反将命火炼化,可以说是化劫为夷因祸得福,实乃一步登天之机遇,但眼下要命的是重翎是神族,他要如何用魔力炼化命火?
难道用神力炼化?届时魔力四溢,于一位神祇而言与堕魔何异?!
尽管已经知晓了重翎奇怪状态的由来,但我心情却十分沉重。
在向玄渡转述了全部真相之后,玄渡亦是震惊不已!
我和玄渡难得一起陷入沉默,不仅仅是因为重翎的遭遇,也因重翎背后牵扯到的那些事……
不过,我们也都知晓如今外人并不能帮到重翎多少,能压制命火意志蚕食的只有他自己。
好在现在已经发现了问题的根源,虽然据浮越所言,等命火侵蚀到一定程度后被寄生的宿主都会发觉,但那时命火已然很强大了!如今能早一些让重翎知晓,也能减少一些命火发育壮大的机会!
玄渡并未再停留,即刻便赶回了神魔堑,直至离开之前,他都未再提及此前重翎说要见我之事!
我也和凰月很快也离开了南境!
离开前,我发现天界派来畜夷之地巡守的神将,已经换成了天帝最信任的长子!
并不出意料,大战之后,天帝亡灵泽之心已昭然若揭,祂也不必再如过去那般隐忍伪装,所以南境目前的安宁都只是暂时的!
回到灵境庭后,我迅速与大哥、莳澜神君、凰月等人仔细分析了眼下的局势,以及从蓬莱离开后一路行来的异样,其中也包括重翎被命火寄生之事!
最后,我与大哥默契相视,做出了统一的决断: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凰月自是全力支持我的想法,只是莳澜神君……
见我望过去,莳澜神君坦然迎视,“不必担忧我,如今混沌之息已净化了十之八九,吾也该是时候回花灵界了!”
闻言,我由衷感慨道:“花灵界候君久矣,诸境万界皆期盼花神归来!”
待所有计划商榷妥当之后,我便孤身前往神魔堑!
凰月很是不放心,想要与我同去,被我拒绝了,我让她去诸夭之野寻凤朝神君,最好能暗中见凤皇一面,凰月何等玲珑,即刻便明晰了我的意思!
自从在畜夷之地见到凤凰神族支援天族的援军,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今凤凰谷的立场,而莳澜神君此前说过的那番话也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眼下即便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我觉得自己已经能猜到那个答案了!
所以此行,我与凰月皆有自己重要的事情要做!
凰月要去凤凰谷彻底激化凤凰神族内部的权力之争,最好分化祂们的立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在大战前,还能为灵泽再拉来一大助力!
而我,便要主动走进天帝的局中!
那日玄渡来寻我时,说重翎想要见我,其实我们都知晓这里面是有问题的,重翎不会在此时想要见我,更不会让玄渡前来寻我!
可玄渡还是来了,我不愿意去探究他背后的私心,也不怪他,他无非是想为自己任性一把,抑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但是,在知晓重翎身上的问题之后,这些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以我们如今的立场,既然不是重翎要约见我,那么会是谁要见我,想将我引至神魔堑?
答案不言而喻,我不知晓浮焱与天帝究竟达成了什么交易,但显然是于灵泽不利、于我不利的阴谋!
天帝想赌我对重翎的感情,毕竟诸境万界无神比他更知晓情丝的威力了,他甚至将玄渡都算计了进来!
而我,眼下也不打算回避,只想将所有的阴谋阳谋都挑在明面上摊开来解决!
这一战迟早要来,与其拖延拉扯,各自算计,不如放手一搏!
就看这天命,最终落在谁手里!!
赶赴神魔堑的一路上,我又开始思考起了那个问题:我对重翎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这个问题,我曾在无尽归墟中思考过,曾在渡荒树下看见重翎时思考过,在许多个无意识的间隙中想起他时思考过,包括现在,我也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却唯独在天界时,最爱他的那段时光中没有想过!
爱,自然是有的!
但那些萌芽的爱意在情丝的巨大影响下被揠苗助长,以至于最后枯萎得也很迅速!遭受那样一番劫难后,并不是不爱了,而是前车之鉴下,在走脱出那些阴影之前,不敢再这般热烈地去拥抱这份爱意!
那段轰轰烈烈沉浸在爱意中的经历,确确实实对我影响至深,且难以磨灭,所以我们注定需要漫长的时光去冷却、消化,以及去重塑自己对爱的正确感知!
只是,造化般的命运将我们分裂成了不同的立场,那么我们需要去考虑的就不仅仅只是眼前的这份爱意了!
生而为神,我们的存在本身都带着一份职责和念,若是能完全摒弃这些无所顾忌地去相爱,那与被情丝控制之下失去自我的境遇又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这世间真有坚持“爱抵过一切,愿为爱放弃所有”之人或神,但那绝不会是我与重翎,毕竟我们起初能够相爱,也是为彼此那独特且清醒的自我所吸引!
若真能放弃一切甚至自我,在我们眼里都与傀儡无异,即便是爱的傀儡,也并不多值得另眼相看,更别提爱上这样的傀儡了!
这些都是注定了我们眼下只能渐行渐远的因果,因为我们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会走向这样的境遇,至于结局……
尚未到来,神也无所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