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这一天

启灵历1021年4月16日，如往常一样，孙剑六点十五分起床，出门晨练半小时，回房洗漱收拾，七点正，他准时出现在餐厅。

虽然培训结束了，但包食宿还没有结束，今天依然是自助早餐，都是低端食材，种类也不丰盛，口味更不能问，问就是众口难调，但管饱，能够满足基本营养需要，孙剑很知足。

他要了一大碗面条，又取了一盘椒盐虾，找了最靠近取餐台的桌子放下餐盘，回身又取来一杯牛奶，一盘水果和一个鸡蛋。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东西吃下去都管不到中午，但想到上午要去招聘会，吃的过饱不利于发挥，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再回取餐台。

孙剑开始享用食物，他吃的很快，动作却不显粗鲁，餐桌礼仪非常好。这会儿的餐厅里都是如孙剑这样的学员，足有五六百人，餐厅里的氛围却很宁静，没有人高声讲话。

这些人都是商会培训的“幸存者”，从最开始的八千五百人到现在的六百人，培训之残酷可见一斑。

孙剑却不太认可这个说法。

他觉得至少前面两次的考试并不困难，内容比较多比较杂而已，仅凭熬夜就能通关。真正的难度是从第三阶段开始，考试时他们八人一组进入虚拟场景，每组都要经历六个场景，其中包括“如何处理难缠客人”和“如何应对危急局面”，这次考试结束，一下子筛掉一半学员。

第四和第五阶段，考试回归常规模式，培训重点由营销转为鉴定，虽说鉴定很吃天赋，但培训内容只涉及最基础的皮毛，淘汰率反倒降了下来。

8500人，25天五轮淘汰，最后剩下1800人，通关率超过21%，至多算是困难模式。而且前面淘汰的学员也没有完全出局，有不少人拿到工作合约，尤其是第四轮和第五轮的淘汰学员，几乎全员得到工作机会，职位都是卖场的普通柜员。

包括孙剑在内的1800人继续接受培训，因此他们这批人的培训时间不是25天，而是40天。增加的15天培训内容是鉴定，那才是真正的噩梦难度，五天前培训结束，仅有六百余人考试合格。

所以，能够坐到这里的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一个个心里面门儿清，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岂会因为礼仪不佳被淘汰出局。

就在孙剑吃完大半食物，面前的餐桌上仅剩一盘水果的时候，一群七八个年轻姑娘进入餐厅，很快发现坐在取餐台附近的孙剑。

一伙人暗戳戳给为首妹子使眼色，为首妹子略一犹豫，取了一杯咖啡来到孙剑对面，征得同意后落坐。

“孙剑，”妹子开口，声音压的很低，“你今天要去参加那个招聘会吗？”

她将“那个招聘会”咬的很重，意有所指，孙剑明白她的意思，坦然点头：“我会去，你不去吗？”

妹子神情纠结：“我也想去，就是……有点担心。”

孙剑安慰她：“既然来城里举办招聘会，就说明有得到官方默许，情况很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何况只是进去看一看，又不是进去了就要跟他们走，我觉得没必要想太多。”

妹子仍然一脸犹豫：“我也是这么想，可我爸妈害怕给官方留下不好印像。”

孙剑笑笑：“也有道理，你自己斟酌，去不去都可以的，我觉得问题不大。你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说完起身离开，直到他背影消失，小姑娘都还拧着眉。

小姑娘叫蒋宁，最后的考试名次是他们这批人中的第一名，而孙剑是第七名，不过这种排名意义不大，第一名和第十名的分数差距不超过1.5%。主要最后半个月涵盖的内容太多，谁也不敢说自己完全熟记掌握了，小姑娘能考第一，只能说她运气比较好，考试内容跟她掌握的内容覆盖率更高，换一套考题，第一名肯定换人。

而他们所说的“那个招聘会”，特指鬼船招聘会，两天之前，孙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鬼船会跑来万舸商会大张旗鼓招聘员工，而商会这边，竟然很诡异地没发一言，这就是默许了。

作为本地土著，而且孙家在普通人中还算有点牌面，孙剑因此听过很多跟鬼船相关的故事，当中有好的，也有坏的，有真的，肯定也有假的，总之就是好坏参半真假难辩。但明目张胆打出旗号进入万舸城招聘员工，完全超出孙剑认知，有种三观被毁的荒谬感破碎感。

这也太嚣张了！

不但嚣张，还挑剔，他们只给前两百名学员发出邀请，没有得到邀请的，都进不去招聘会。

鬼船的招聘会设在万舸大酒店三楼会议厅，9:30分，孙剑出现在招聘会大门前，跟孙剑一起出现的，还有三十多个学员，一群人看着大门上写着的“无根海船业联合公司招聘会”，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好一个“船业联合公司招聘会”，搞的似模似样的，可下面那个鬼气森森的大船图案又是几个意思？

——你们这样毫不掩饰的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真的好吗？

一群人对视片刻，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三观碎裂，然后，孙剑当先推开大门进入会议厅，其他人沉默半秒，紧随跟进。

没过多久，又有一群学员来到大门前，大家都是听着鬼船故事长大的，谁还没个好奇心呢。

*** ***

孙剑他们接到邀请函的时候，还同时收到参与招聘的机构名录和简介，孙剑一早就瞄上了“万舸商会”的鉴定学徒，无它，唯好奇耳。

万舸商会？

他们这次培训不就是万舸商会组织的吗？难道万舸商会不只一家，鬼船上还有一家？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两家万舸商会，哪一家才是正宗？

怀着紧张好奇等等情绪，孙剑进入面试房间，少年随即愣神，因为房间里只有一位面试官，这跟他这两天经历的所有面试都不一样。

然后，当他看清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尤其当他看清那张完美结合了俊美与帅气的面孔，有那么一个瞬间，少年觉得自己大脑变成了汽球，还被人戳了一个洞，一下子放空了。

网络出现后，各种型男各种美男老早就不值钱了，但是，你有在现实中见到过美到超越性别、帅到令人窒息的美男子吗？

以前孙剑总觉得那是文学作品中的夸张描写，现在他知道了，那是自己见识太少。

幸好面试官很清楚自己这张脸的杀伤力，态度随和地招呼他：“你是孙剑同学吧？”

孙剑回神，赶忙冲美男一鞠躬：“老师上午好，我是孙剑。”

男子微笑：“上午好，孙同学请坐。”

孙剑拘谨坐下，脸色微红，很想为自己的失礼道歉，却发现这歉不太好道。

面试官笑笑：“不用紧张，我叫陈白羽，是一名鉴定师。这次商会招收员工，实际是为我招聘助理，工作地点也是万舸内城，而非船上。当然，合约期满，如果我们双方都感到满意，你想去船上工作的话，我可以为你安排续约。”

看着男人的笑容，孙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作如沐春风，原本他只是过来看一看，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可现在他改主意了，此时此刻，他非常渴望这份工作。

接下去，就见陈白羽从魂藏中取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子，打开匣盖，里面是半匣珠子。这些珠大小不一，颜色不一，质材不一，恍眼一看，足有一两百颗。

他将匣子放到孙剑面前，道：“孙同学，请挑选出让你感觉不一般或者不对劲的珠子，数量不限。”

……

半个小时后，房间里只剩陈白羽一人，他点开面前光脑，开始查看孙剑的个人资料。

孙剑，15岁，初三在读，生母亡故，生父不详，法定监护人孙志远，朝阳货运公司老板。

本次培训大考第七名，鉴定科目考试第一名，综合排名第四名，鉴定潜力评级为甲等……

陈白羽一目十行往下看，很快看完孙剑资料，看到下面有“是否有意录用”的按键后，他毫不犹豫点了“是”，更多资料出现在光屏上：

“孙剑在校成绩优异，但长期遭受霸凌，原因与其生母有关。

孙剑生母十八年前与孙志远成婚，九年前去世，死因为自杀，当时孙剑六岁。

孙志远于孙剑十岁时再婚，此后孙剑被送入寄宿学校，原本双方相安无事，一年半以前，孙志远的母亲突然检测孙剑DNA，之后孙剑被赶出孙家，同时被转学到第六区的公立中学，进入这所学校后，孙家雇佣同校同学对其进行日常霸凌。

孙剑幼时经历待察，但13岁以后长期处于孤立无援境地，其性格所受影响有待评沽。”

看到光屏上的内容，陈白羽挑挑眉，短短五天时间，便能将一个学员的背景查个底朝天，他都要暗自赞叹一声鬼船的情报收集能力。

不过，更让他赞叹的是孙剑此人，不算阳光，但也绝不忧郁，所有负面情绪都被他隐藏的非常好。如果不看这份资料，便是如他这样的行业老鬼，也很难将他和霸凌联系到一起。

小小年纪，不简单啊。

陈白羽点下光屏上的“正式录用”按键，然后关掉光脑，收拾文件准备离开。

不到两分钟，手环提示有通讯进来，接通，面前出现年轻女人的虚影，正是他的老板，万舸商会的那位实际掌控人。

陈白羽彬彬有礼：“孙小姐，您有事吗？”

女人：“听说你招到助理了？”

陈白羽：“是。”

女人：“这才是你面试的第一个应聘者，不需要多面试几个人吗？”

陈白羽：“不需要了，我对他很满意，不需要再浪费时间。”

女人低笑，声音中揉和了娇嗔和纵容：“随你，你的助理你说了算，万舸那边有任何问题，及时通知我，我帮你摆平。”

陈白羽的声线没有任何变化：“好的，多谢孙小姐。”

……

中午刚过，孙剑便收到自己被鬼船万舸商会录用的通知，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少年都要一蹦三尺高。天晓得在此之前，他已经收到三份录用通知，其中一份还来自另外一家万舸商会，但没有哪一次让他感觉如此兴奋，如此激动。

此时的孙剑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这份录用通知，改变了他此后的整个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