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七一下子都有些懵了,有些紧张的看看玄清,又看看玄凌,想要扯他的袖子,又怕害他丢脸,手指几番抬起又微微蜷缩着落下。
这光景落在玄凌的余光之中,直让他心中感叹不已。他舍不得叫小丫头为难,转而自己笑道:“不过是白问一句,你这样紧张。”
玄清勉强笑笑:“哪里有什么姑子,皇兄这样,清以后可不敢再去清凉台了。”
胡蕴蓉看气氛不大对,便“咯”的一声笑,娇娇俏俏道:“六表哥最风流倜傥,哪肯找个人来束手束脚。若被人管着,还有伊人可求么?”
玄凌便笑:“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样俏皮。”
胡蕴蓉瞅了安七一眼,道:“若说娇俏,臣妾可比不得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膝下足有三个孩子,还不是一样动人?”
玄凌忍不住一手握住安七的手,笑睨她一眼,道:“听见了吗,说你白长了这些年岁,净会撒娇呢。”
安七便带着玄凌的手,捧住了自己的下巴,一歪脑袋,也不说话,只是笑。
玄凌眼珠子直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无可奈何一样的用另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越发没大没小了。”
安七身子一晃:“嘤。”
玄凌:……啊,好想把她抱在怀里哄啊。
胡蕴蓉脸色都变了,但很快又提醒自己要沉住气。
她眼睛无意间一瞟,就看见了安七挑衅的目光,顿时气得要爆炸——这女人故意的吧!?果然能混到贵妃这个位置的女人,怎么可能简单?!
这几人之间的机锋,玄清是不知道也不感兴趣的,只很礼貌的冲沈眉庄行了一礼:“还未恭贺惠妃娘娘有孕大喜。”
沈眉庄端庄的回了一礼。
玄清状似不经意的四处看了看,道:“皇兄,怎不见徐婕妤和傅嫔小主?”
玄凌眉头一挑,还没来得及说话,胡蕴蓉便道:“六表哥有所不知,傅嫔已经成了惜贵嫔,是娘娘啦,而且一个月前才生产,此时还在坐月子,自然是不能来的。徐婕妤是前日生产的,自然也不好出场了。”
玄清眼眸中便漾起来一圈痛苦,很快又遮掩过去,道:“哦?那可真是恭喜惜贵嫔和婕妤了。”
安七手一紧,玄凌便看了过来。
见她脸色有些发青,可见是恶心甄嬛恶心坏了。
玄凌安抚性的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笑着说:“老六这次回来清减了不少,不如就留在宫中一段时日,想必母后也甚是想念。”
太后咳嗽了几声,才说:“哀家一把老骨头,出去是不可能出去了,只好听小六讲一讲外面的见闻了。”
玄清便马上回答:“清领命。多谢皇兄,母后。”
玄凌便点点头,不再说话,示意众人听歌赏舞。
一旁本是静静坐着的滟贵人——前一阵刚晋封的——这时候难得主动说:“今日宫中众位姊妹都在,想也听腻了乐坊的曲子,臣妾逞能,虽不及安贵嫔天籁之间,也愿以一曲博得雅兴。”
这话一出,别说玄凌,就是安七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叶澜依还是那个样子,平日里让笑一笑跟要了命一样。
也就是玄清在场的时候会想要图几个表现罢了。
按照常规印象,这时候安七表现出好奇是很正常的。
玄凌道:“你在朕身边近年,从未听你唱过一曲,今日倒是难得听你开金嗓了。”
叶澜依抚媚一笑,道:“唱的好不过是助兴,唱的不好只当是逗趣罢了。臣妾献丑。”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曲毕,场内多数人都沉浸在了她的歌声里。她“啪啪”击掌两下,闻得殿外鸟鸣声声脆玲,乍然飞进一群彩羽鹦鹉来,一只金羽的停在了玄凌手臂上,一只白羽红喙的停在了玄清肩上。
玄凌兴致勃然,笑道:“很有心思,小东西也调教得机灵。”
叶澜依微微一笑,神情中带上了两分雀跃:“臣妾歌艺不精,只好在这些旁门左道上用些心思。”
这雀跃,自然是给玄清的。
可是玄凌不知道啊。
然而鸟儿再新奇,终究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玄凌赞赏了两句,便问安七:“你瞧着怎样?”
安七眨了两下眼睛,有些无辜,有些茫然,道:“挺、挺好的?”
玄凌:“好便是好,怎么又问起朕来?”
安七更无辜了:“臣妾也没玩过这个,新奇是挺新奇的,但也并不觉着多么喜爱,但是又想……滟贵人往常便是做这个的,对于她而言习以为常的事还能拿到大殿上来,大约是很不容易的?”
玄凌微微有些愕然,却又觉得情理之中,笑道:“你还挺会为别人着想?”
安七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胡蕴蓉欢快地道:“贵妃娘娘的意思说滟贵人本是驯兽女出身,寒微之人最擅长弄些本色的奇枝淫巧来讨好皇上?”
已经被封为修容的吕盈风(原欣贵嫔)便嗤笑一声——她与安七的梁子是早就结下来了的,虽然最开始是因为甄嬛才对上的,可后来甄嬛离宫后,她二人也没有冰释前嫌过。
主要是安七也不屑于与她交好,结怨就结怨呗,安七位分高孩子多还得玄凌宠爱,哪一点虚这么个拿着心直口快当优点的人?
吕修容道:“奇技淫巧啊!贵妃娘娘未必是有心这样说的,若说到寒微出身,难道贵妃娘娘是大家闺秀么?一样的人罢了,贵妃娘娘若有心说这话,岂非自己打自己嘴巴了。”
胡蕴蓉掩嘴一笑:“吕修容这话扎心了,贵妃娘娘对自己的娘家人限制可厉害着呐,早几年把自己父亲……”
“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玄凌直接打断胡蕴蓉的话,也不管她僵在脸上的错愕的神情,说:“一口一个贵妃娘娘,你可知她位分比你高?若……”
剩下的话因为安七拽了他的袖子,他便咽了下去。
玄凌看过去,却见安七凉凉的看着胡蕴蓉,眉梢眼角都是冰封的冷意,道:“若要论起出身来,胡昭仪不也是罪臣之女么?胡昭仪这么些年来的高傲,不过就是仰仗着你的外祖母罢了,论起父辈的功过,你未必又比本宫强。但本宫至少懂得坦然接受父亲犯下的错,个中处理不曾因为他是本宫的父亲就有失偏颇,试问这一点胡昭仪又是否能做到?”
胡蕴蓉一下子气到发怔,她又是头一回被玄凌这么下面子,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登时就要哭出来一般,面皮红涨起来。
又被安七这么一番添油加醋,胡蕴蓉就更是难堪了,也顾不得失仪,更顾不得玄凌是否会将罪于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跑了出去。
皇后急了:“胡昭仪!怎么跑了!贵妃也少说两句吧!”
安七微微低了头:“皇后教训的是。可臣妾出身如何,这本不是由臣妾决定的,如今吕修容和胡昭仪这样一唱一和的说出来,臣妾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臣妾觉得委屈,还请皇后娘娘给臣妾一个公道。”
皇后便皱了眉头,看了有些僵硬的吕盈风一眼,缓缓道:“不过是自家姐妹随口打趣两句,你若是不喜欢,本宫做主让众人以后都不许说了。”
安七细微的哼了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出来。
玄凌看不过去,皱眉道:“皇后就是这样处理后宫事务的么?这样的和稀泥,怎么不纵得这后宫之中不良之气盛行呢?”接着转向吕盈风道:“吕修容这样德行,怎么配得上九嫔之位?还是先做一段时间的贵嫔吧!”
一句话,让吕盈风这么多年来的资历化为云烟,再要升起来……可就难了。
吕盈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却一句求饶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她早该知道的——当着皇上的面,怎么能这么讽刺安七?
可她又想:难道皇上不在这里的时候,她就能讽刺了吗?鬼扯!皇上不在的时候安七根本就是一个言行无忌逮谁咬谁的疯狗!
玄凌还觉得不够,下意识就要揽住安七的肩膀好生安慰,却听玄清说:“皇兄——”
玄凌只得放弃自己的想法,转而问:“让六弟看笑话了。”
玄清本想为那两个女子求情,却在开口的前一秒察觉到了自己的僭越,剩下的话在口腔里硬生生的转了个弯:“臣弟在上京一直惦记着皇兄的藏画,这样合宫欢宴的日子,不如也借臣弟观赏一番?”
玄凌哈哈一笑:“知你就惦记着这些,早为你准备下了!”
就算这场宴会已经离开了两个人,就算在座的大多数人心里都不平静,可玄凌要粉饰太平,那就谁也不敢在脸上带出来什么情绪。
而宴会结束之后,安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六王玄清突然传出来身染重病。
章弥说是在上京时染上的风寒,一直迁延不愈,回京城之后因车马劳顿,引发旧疾,这才一病不起。只要细心修养,一个来月或可恢复。
系统非常卖力地兜售自己的功能:【主子!您真的不看看录像吗?】
安七面无表情:【我真的要看不会在当天晚上看水镜吗?为什么现在还要回过头费心扒拉的看录像?玄凌有几根花花肠子我能不知道吗?】
系统不想死心:【不是,您好歹看一看呀?】
安七把它摁回去,送上一句:【没有必要了,这次轮回已经快要结束了。】
系统:【唔唔唔!!!】您别瞎来啊!!!你走一走剧情啊!!!
玄清闭门养病时,才刚生产的惜贵嫔突然去世了。太医说是产褥期没有护理好,恶露未尽,暴毙而亡。
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妇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何况惜贵嫔又是生的双生子,对母体的伤害也就更大了。生完孩子之后的产褥期,也就是俗称的坐月子,更是重要非常的。至少产后恶露都是在这个时期排出来的,若是排不干净,母体就有极大可能细菌感染,尤其是上行性感染……
咳,总之,在这个时期,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的妇人其实也不在少数。
可是安七知道,甄嬛的子宫几乎可以说是金刚不坏的,何况在后宫这种把主子当金子小心侍奉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产妇产后调理不好的事?
光甄嬛身边的崔槿汐和当年被救下来的流朱,那就是个顶个的忠心,这点小事能处理不好吗?
安七也没打算揣着明白当糊涂,当场就去找了玄凌。
玄凌一见她来便笑了,道:“朕就知道你会来。”
安七也不客气,闲往嘴里放了一颗糖,然后才说:“那想必凌哥哥也已经编好了理由来搪塞甜甜了?”
玄凌拉了拉她的手,道:“哪里敢搪塞你?你坐下,朕说给你听。只一条,听了便是听了,不许激动。”
安七下意识便要点头,突然刹车,狐疑的看着玄凌:“这……就要看凌哥哥说的是什么了?”
玄凌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倒是敏锐,怎么这股机灵劲儿没用在读书上呢?”
安七嘴角的笑突然消失:“说话就说话,人身攻击就不太妙了。”
玄凌哈哈大笑:“好好好,说说说。”
玄凌便把甄嬛和玄清在凌云峰苟合的事说了出来,包括玄清死后甄嬛是如何筹谋非要回宫,其身旁侍女崔槿汐是如何同李长互通有无,甄嬛又是如何企图将腹中孽子混入皇室血脉等等,一系列的事都说了出来。
安七起先还嘴角含笑,听着听着,那笑就消失了,渐渐的面无表情,到后来更是呼吸都缓慢并且粗重了起来。
玄凌轻咳一声:“你看你看,急了不是?”
安七看向他。
玄凌道:“朕就知道你不开心,所以处理他们两人之前都没有事先告诉你,就是怕你把事情又给搞砸了。”
安七反唇相讥:“怎么?难道发生这样的事情凌哥哥还觉得很开心咯?”
玄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开心肯定是不开心的,但是总也比朕一无所知的心疼那两个孩子许多年之后才骤然得知事实来的好。”
安七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无耻小贼,无耻女贼!”
“如今贱人何在?”
玄凌随手端起放在一旁的银耳羹,道:“甄嬛,杀了。周玄清,朕留着还有用。”
语气轻描淡写,似乎丝毫没有为甄嬛的死亡而感到伤心。
安七正要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