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坠入爱河连戏都不愿做,也是因为慕容世兰居然会这么坦然的把这件事说给她听。
皇帝对她失去了兴趣,她再也没有往日的隆宠,这对后宫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几乎都是羞于启齿的事情吧?更不要说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慕容世兰了,这可是整个后宫最他娘骄傲的人!
被齐月宾没来得及掩盖住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取悦到了,慕容世兰撇了撇嘴角,道:“或者你以为,本宫真的不知道皇上和太后其实对本宫折辱打骂你的事,一清二楚吗?”
齐月宾一时失语……这个说辞实际上是她这么多年来打发走慕容世兰,免去自己一晚上的折磨的最好用的办法。她当然也知道皇帝和太后就是故意放纵慕容世兰对她折辱打骂的,只是曾经的慕容世兰不知道啊,用皇帝威胁她,往往是最有效的手段。
可是现在被慕容世兰亲口戳穿,齐月宾就有些技穷了。
她也终于感到了一丝慌乱——失宠了的慕容世兰比往常的她可怕多了,今晚她没了保命的手段,难道她当真要交代在这里?
慕容世兰自顾自的嗤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来,他们都知道。可是他们一次都没有说过,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端妃你一向聪明,想来是不需要我提醒的。”
——对啊,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当年慕容世兰一怒之下,冲到披香殿,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硬生生的灌了一整壶红花汁子,当时她就大出血了,腹痛到死去活来,几乎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竭力救治,才堪堪挽回了她的一条命。
这样的事是肯定闹大了的,皇帝和太后皇后当时全都知道了,却也没有责罚慕容世兰,而是反过来劝她,要她容忍慕容世兰的丧子之痛。
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粉饰太平,但是他们比谁都清楚,慕容世兰根本不会放过她。
这四年来,慕容世兰隔三差五的大半夜来她宫里,至今已经数不明白有多少次了,皇帝和太后不会一次都不知道。既然知道,他们总不能以为慕容世兰是过来找她“促膝长谈”的吧?
她面临的困境他们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可却没有一个人说,不过就是打着牺牲她一个人,可以安抚慕容世兰和她背后的慕容家的目的。
最好的证据就是,她到如今都还活着。
这样残败的身子,慕容世兰如日中天的盛势以及协理六宫大权在握,几乎克扣了她所有的衣食住行医,可她却至今还活着。只从这一点上来说,也可以知道皇帝和太后必然是叮嘱过太医院,要给她最高规格的治疗的。
——要不怎么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呢?
如果牺牲一个嫔妃就可以安抚住另一个家世强劲的嫔妃,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渔翁之利。
“不仅仅是你知道,我如今也知道了。”慕容世兰说。
齐月宾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才说:“你既然都想明白了……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慕容世兰还是不肯怀疑是谁做的那件事吗?
明知故犯,慕容世兰这简直就是仗着皇帝和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这样肆意妄为。
可是她既然都看明白了,难道就想不通他们持有这样糊涂态度的原因吗?
如果她是无辜的,他们知道慕容世兰持续找她麻烦,那就不会坐视不理。
既然知道了又不管,那就证明齐月宾不是无辜的。
既然齐月宾不无辜,那当年又为什么不杀了她呢?反而还给了她妃位?
要知道,当年害得纯元皇后难产的贤德二妃,可是在贤妃自己也流产的前提下被处死了啊。可见,若是皇帝真如往常表现的那样,把慕容世兰放在心尖尖上疼爱,那他就不可能会轻易放过齐月宾,更别提什么妃位以及和慕容世兰平起平坐了。
——除非他们知道齐月宾是无辜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思维闭环。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再不合常理,十之八九也是真正的原因了。
那就是,齐月宾既是无辜的,也是不无辜的。
说明白点就是,导致慕容世兰小产的确实是齐月宾送去的安胎药,但那药里的麝香却不一定是齐月宾下的。
她是代人受过。
而这个“人”,能让皇帝、太后和皇后同时为其打掩护,甚至为此牺牲掉一个为大周的江山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将军齐不迟,的后人。
那就是他们本人。
多么触目惊心的事实。
齐月宾既希望慕容世兰能想到,好带着她的份一起报仇,又害怕她真的想到之后闹起来,然后太后和皇帝便疑心到她身上来。
慕容世兰却露出几分迷茫来,道:“放过你?那我要怪谁去?你害我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你怎么能让我放了你?”
齐月宾似乎被蛊惑了一般,迷迷糊糊的说:“或许下药的另有其人呢……”
“多谢你的坦白。”慕容世兰的声音恢复了最开始的冰冷。
齐月宾陡然一下惊醒了,随即就反应过来,她刚才究竟都说了什么要命的东西?!
她错愕的看着慕容世兰,仿佛今晚一直都在刷新她对对方的认识:“你……你在诈我?”
慕容世兰却不回答她,警告道:“今天我们的谈话不会有任何人说出去,他们也只会以为我如同往常一样过来对你肆意打骂,你若是聪明,最好也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否则你一样的活不了。”
齐月宾心里拨凉的,愣愣的问:“你问这些究竟想干什么?”
慕容世兰转身,微微回首,唇角勾出一抹带着杀意的笑来,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然后便出去了,只留下齐月宾陡然失去力气的趴在了床上,几乎要喘死过去。
颂芝在一边听了全程,有限的脑容量却还是没想明白,焦急而又害怕的问:“娘娘,刚才端妃娘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慕容世兰看了看她,想了想,道:“待回了宓秀宫,本宫自会与你细说。”
现在还有一些宫女太监,还有抬轿辇的太监,保不齐这中间不会有皇帝和太后他们的眼线,所以那些话一定不能在这个时候说。
而颂芝是她在宫里最信任的人——她身边所有的人或许都是为利来利往,但唯独只有颂芝,是绝对不会背叛她的。如果她连颂芝都不能如实相告,那她在这个后宫里将会更加的举步维艰。
颂芝困惑的点头,想来是仍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等到终于回了宓秀宫,慕容世兰只搭着颂芝的手脚步匆匆的走去内殿,严厉的说:“旁的人一概不许进来,都给本宫在外头守着!”
这宓秀宫始终是她的一言堂,她既然发话了,自然没有敢不领命的。
颂芝虽然迟钝,但是这一路上以及现在主子的情态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恐怕将有大事发生,于是也紧张起来。
慕容世兰坐定,端起一旁冷了的茶灌下,按住颂芝的手,道:“你不是很好奇端妃究竟什么意思吗?本宫这就告诉你,只看你敢不敢听了。”
颂芝连忙点头:“求娘娘不嫌弃奴婢蠢笨。”
慕容世兰牙齿一咬,恨恨的说:“本宫当年小产,确实是端妃那碗药的结果,但那里面的麝香却不是她下的——”
颂芝急忙问:“那是谁?”又说:“无论是谁,只要我们将这件事告诉给皇上,皇上哪里有不处置他的道理呢?”
慕容世兰冷哼一声:“怎么没有?”她盯着颂芝道:“倘若那个人就是皇上呢?”
颂芝简直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真是她的主子能说出来的吗?
“娘娘,这样的话可万不能瞎说,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皇上定然是要惩罚您的!”
慕容世兰却没有当回事,仍然很笃定的说:“不仅仅是那碗药,还有欢宜香中的麝香,也是皇上下令掺下去的——”
颂芝一下子懵了,甚至脚步都开始打架。
“——无论是四年前的小产,还是这几年来一直没有身孕,这都是对本宫盛宠的皇上,赐予本宫最真心的奖励啊!”
颂芝拼命摇头:“不不不,娘娘,不是这样的,皇上不会这样对您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或许是端妃随便乱说的呢?!”
慕容世兰知道这件事对于颂芝来说有多难以接受——她跟着自己十一年,自五年前入宫,她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始终是颂芝。所以一直以来见证了皇帝对她的宠爱的人中,颂芝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她们都已经习惯了皇帝这样的偏宠,这么多年来,她们相信了皇帝心尖尖上的人是慕容世兰;相信了皇帝去别的女人那儿都是因为要逢场作戏,只有在慕容世兰这里才是交付一颗真心;相信了皇帝赐她们无数赏赐都是因为喜爱慕容世兰,自然也包括欢宜香……
突然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唯独不可能是慕容世兰;皇帝只有在慕容世兰这里才是真正需要从头到尾都逢场戏的;皇帝赏赐的欢宜香也只是让慕容世兰再也不能怀孕的穿肠毒药。
颂芝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对皇帝究竟有多么迷恋,能让主子说出这样的话,那肯定是皇帝真伤了她的心……这得是多大的伤疤?
颂芝心疼极了,眼圈都泛红,扑通一下跪下来,哀求道:“娘娘,娘娘你千万不要想多了——您的孩子、您的孩子也是皇上的孩子呀,他怎么会不希望……他……皇上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呢?”
慕容世兰呢喃:“对啊,为什么呢?”
这可真是太巧了。
好像每一次她想不出来原因的时候,颂芝都会不经意的提醒她一句。
之前她盲目的想要相信皇帝无辜的时候,就是颂芝问了她一句。现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也是颂芝问了一句。
对啊,皇帝不是能看出来她对他是一片真心吗?平时他也表现得那样宠爱她……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呢?
慕容世兰的声音像是淬了毒一般,阴恻恻的说:“他在防着我……他防着我!”
颂芝一下子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家主子。
只听慕容世兰飞快的说:“他宠我是为了安抚我的父亲和兄长,他防着我也是为了防备父亲和兄长。他需要利用他们来巩固自己的江山和统治,但是他又怀疑着他们防备着他们。他让我相信他只喜欢我一个人,他让我相信好像他对我真的是真心的,可是他又杀了我的孩子!是了,他不会让我生下任何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他统治的孩子!他!他不信我!他在对我逢场作戏,他便以为我也是在对他逢场作戏?可怜我一颗真心就这样被他扔在地上践踏!”
颂芝一句话也插不上,眼看慕容世兰越来越激动,她急忙抱住慕容世兰的双腿,恳求道:“娘娘,娘娘你别说了!奴婢知道您伤心,但是再这样下去您会伤了身子的啊!皇上他终究是皇上,或许皇上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呢?”
慕容世兰勉强冷静了下来,看着满脸泪水的颂芝,顿了顿,问道:“你真的觉得……他是有迫不得已的地方吗?”
颂芝急忙点头:“皇上对娘娘的宠爱是奴婢们都有目共睹的……”
“你真的相信这是真的吗?”
颂芝噎住了。
她……她只相信她的主子。
哪怕是皇帝,也不能让她背叛她的主子。
可是她们现在在皇宫啊,小姐已经成了皇帝的嫔妃,体内的麝香已经排不出去了……这一切的一切已经没有了回头的可能。
她哀求道:“娘娘,您千万不要再想了,好不好?您累了,奴婢扶您去休息好吗?”
慕容世兰却没有动,她将手轻柔的放在了颂芝的头上,道:“可我不甘心。颂芝,我长这么大以来,没有人可以给我这样的委屈受。”
颂芝心疼得不行,她何尝不知道自家主子长这么大以来一直是天之娇女?
可,能怎么办呢?
算计她的是皇帝啊,是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人啊!
慕容世兰的心情趋于平静,连带着声音也从阴冷变得透出些甜来,道:“皇帝既要利用我慕容家,又要防备我慕容家。让我爱上他,又总是防着我。享受着臣子的忠心嫔妃的眷恋,背后却可以毫不留情的捅刀子——颂芝,你可知道,这样的国家,是迟早要完的。”
颂芝:“!!!”
“娘娘,可不能胡说!”颂芝急得声音都劈叉了:“娘娘……”
慕容世兰打断她,脸上竟然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