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旁人看见的纸上一言半句罢了,这有什么好的呢?
系统摇了摇头,人类向来奇怪,它少有能想通的时候。
现在它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刚才提出要接慕容夫人进宫来,是为什么?不怕玄凌生气吗?】
毕竟玄凌心里最忌惮的,除去汝南王以外便是慕容家了,安七和慕容家的关系越密切,玄凌的疑心病就会越重。
况且这件事按照玄凌的想法,他不自己去查正是因为不想让臣子知道这腌臜事,如今安七主动要把慕容夫人接进宫里来处理这件事,岂不是和玄凌的想法背道而驰了吗?
安七抽出手帕擦了擦掌心的汗,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管他生不生气——现在他最想知道的就是谁的胆子那么大,敢给他下药还敢污蔑皇后。至于慕容家,打仗的三个大老爷们儿都不在家,慕容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在他眼里什么也不算。不过……他有没有开始怀疑皇后?】
系统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安七:【???】
系统一脸无辜:【?】
安七有些无奈:【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福利的系统,你不要这么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的玩忽职守吧?】
系统被一刀插入了心窝,萎靡了起来:【……也,也不是这样说的。】
这样子倒弄得安七老大不落忍的,随口安慰道:【好了,没有怪你的意思,你现在还能监视玄凌的动静吗?】
系统寻思着自己必然是要将功补过的,积极的说:【当然可以!我监听监视绝对是专业的!】
待回到了宓秀宫,颂芝捧了一盏茶上来,安七刚刚要接过来,颂芝眼尖的看见自家小姐手心上有四个几乎破皮的指甲印,顿时着急了,把茶盏放在一旁,捧着安七的手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什么抓自己的掌心?这细皮嫩肉的……”
系统这时候才发现一样的惊叫起来:【欸?对啊宿主,你这是怎么了?】
安七却没有回答系统的意思,只是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方才与皇上说话,不自觉就握紧了拳头,无碍,你且去寻些膏药来为本宫涂上。”
颂芝只当是安七心虚给皇帝下了药所以给吓的,虽然心疼,但却也没啥办法,答应一声就下去了。
安七却看着掌心的痕迹微微有些走神。
她很久没有这样紧张了。
周玄凌毕竟是一个帝王,而且还是君主集中制社会的帝王,且已经登基十三年,真正掌权也有十一年了。
安七辅一见面便是算计他——要装做慕容世兰那样受宠的女子与他撒娇,牵扯出沈眉庄的事还给上了个眼药,要把协理六宫的权利重新拢回来,要借她下药一事暗戳戳给皇后来上一刀子,还要顺便让慕容夫人进宫来……
这些事哪一样不需要强大的心态和从小培养起来的高阶级自然感?
可安七从前只是个普通女孩子。
与帝王对峙,天然的气势压制下,一步不慎或许就万劫不复,所以她怎么可能不害怕?
这些事不能一一说给颂芝听……又或者其实任何人都不能说,她只能自己忍着。
甚至连系统也不能说。
这种事本就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是系统主动问起来,她或许还能说个一二。
可系统什么也不知道。
就好像它什么也看不出来一样。
实际上它也确实没看出来。
系统没有得到回答,又问:【宿主,你为什么要让慕容夫人进宫来呢?】
安七回过神来,说:【因为我必须见她一面,如果不是她来见我,就只有我去见她——但是后宫嫔妃回家省亲一则没有先例,所以申请不易,二则声势浩大,各类规矩繁多又可笑,少有我与她独处的机会,三则我一旦回去,六宫大权必然会回到朱宜修手里,吞进去的肉她就不会再吐出来。所以我不能回去,必须让她进来找我。】
系统点头:【宿主心思缜密,加油,我相信你!】
安七不置可否。
很快,颂芝取了香膏过来,一边为安七按摩手,一边絮絮叨叨的说:“小姐呀,我们这边的动静还是不要搞那么大,这些事还是说给老爷少爷听,让他们来决定吧。不是奴婢不心疼小姐,而是这件事奴婢思来想去,怎么样都没办法的呀。眼下药也下了,事也发生了,皇后那边可怎么办呀?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
安七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总之,在玄凌的默许下,慕容夫人黄氏被允许入宫小住了。
按照大周朝的宫规,娘家母亲要入宫陪伴做嫔妃的女儿,是只有在嫔妃怀有龙胎到八个月之后才会有的恩典,其他时候真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母女是难以见一面的。
在慕容世兰的记忆中,安七看见她入宫这么多年,黄氏只来过一次——便就是她流产的时候,而且也是匆匆进来匆匆离开,统共只陪了她两天。
也不独独是她,这宫里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家人偶尔的探视不是不可以,但若要留宿,却是不可能的。
而即使是探视,也要经过皇帝和皇后两层允许才能的,而且最多就只有两个时辰,再多就不成了。
系统冒出来说:【不是啊,宿主,如果说你要让慕容夫人进来看你的话,以你的地位和她的诰命,是完全可以的啊,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啊?】
安七沉默了一下,说:【不啊,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要求。】
系统:【?】
安七坦然的说:【我当时也并不知道玄凌一定会同意啊,只是话赶话怼到那儿了,我就顺口一说。】
系统:【?】总感觉这一切似曾相识……
嘶——是哪儿熟悉呢?
安七微微一笑,只当做没听到的样子。
主动要慕容夫人来探视,以慕容世兰现在的地位,周玄凌和朱宜修都不会拒绝是没错,但是以周玄凌多疑的性子,免不了要找借口盯着她俩,时间又那么短,那要谈点什么还真不容易。
但是现在慕容夫人是要指导自己女儿处理后宅事务,那就必须留宿——周玄凌要盯也不至于一天盯到晚吧。
而且这件事他还要避嫌。
安七也并不怕被慕容夫人认出来她换了个芯子的事,毕竟虽然她们是母子,那也有许多年没见过了,何况人本来就是在不断被周围环境改变着的。
在安七和慕容夫人“母女情深”的时间里,后宫针对沈眉庄的酸言酸语简直是喧嚣尘上。
虽然沈眉庄暂时没有了学习处理六宫事务的权利,但是落了一趟水还是可怜的,所以玄凌少不得多关心了两次。
于是像这种“近来千鲤池旁徘徊的嫔妃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想来也是想效仿惠嫔吧?”的说法甚是喧嚣。
这话说得真诛心,像是沈眉庄是自己故意落水来争宠的一样。
沈眉庄是大家闺秀,她爹在济南那边也算是个一把手,又是从小在她外祖前参知政事手里教养过的,行事做人最是端庄知礼不过的,听了这样的话哪里有不生气的道理?
她认定了是安七出手暗害她,自然也把这次的流言强行按在了安七头上。
这种又不可能当面对峙的事,安七也不可能去澄清,只能随她去。
而沈眉庄还没找到机会报复回去,这个后宫就被一件突如其来的事狠狠地震荡了——
端妃涉嫌攀污皇后,无意中伤皇上圣体,已被打入冷宫,等候发落了。
端妃!
这可是陪伴皇帝年份最久的嫔妃,比皇后还早的!
这个难得一见的女子,居然会有这样的胆量吗?
安七在这件事里深藏功与名,半是随意的靠在朱宜修店内的椅子背上,冷笑着说:“本宫素日还小瞧了齐氏。平日里像只鹌鹑一样不声不响的,原来却在憋着这样的大事呢。”
朱宜修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此事涉及皇帝、华妃和端妃,是不可小瞧的,也不知该不该细想,只是此时此刻却必须是现对付过去的,于是叹息说:“端妃她也实在是太糊涂了,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安七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想来是为了利用臣妾对付皇后娘娘您吧,臣妾向来只知她杀我孩儿,是与我有仇,倒不知道她又与皇后您有什么仇什么怨?”
朱宜修心头一跳——难不成齐月宾知道了?那她告诉安七了吗?
这个眼神……
如果安七知道了那碗药其实是她亲手配的,那……以慕容家的势力以及安七向来的肆无忌惮,只怕她们之间的情况,就要更紧张了。
虽然这件事里有太后和玄凌的影子,可是……正如同她指使了齐月宾当替罪羊一样,他们四人之中非要牺牲的话那必然是齐月宾;那在太后、皇帝和她朱宜修之间,非要牺牲就是她了……
说到底,娘家一个男丁也无的朱宜修还是十分忌惮安七的,毕竟安七一门三将,这可不是好玩的。
朱宜修心思百转,面上沉静如水,甚至还带了几分担忧的皱起了眉头,说:“这……本宫确实不记得此事,这么多年了,端妃一直是闭门不出,少有见人的时候,本宫竟不知这是何时结下的仇怨,居然可以让她这样不知分寸,以至于伤了皇上的龙体吗?”
话里话外都在说是端妃自己心思狭隘,她朱宜修是半点也不记得了。
安七嘴角微微勾起一个笑来,也并不介意此时还有不少嫔妃在,说:“皇后果真不知道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宜修感觉到了浓浓的挑衅意味,当下也沉了脸色,看向她警告一样的说:“华妃是什么意思?”
安七却没有如这段日子以来表现的一样,戳一下就跑,这一次却是抬起眼眸,那眼里真是盛满了野心勃勃和不怀好意:“皇后秀外慧中心思聪颖,自然知道臣妾的意思。只是常言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皇后也是惯来会装聋作哑的。”
在座的嫔妃顿时缩起了自己的脖子——神仙打架,她们这群小喽啰还是降低存在感为妙。
朱宜修现在可不会忍着安七,便道:“华妃造次了——”
安七明朗的接道,说出的话里带着曾经的华妃特有的嚣张的韵味:“臣妾本不想放肆,只是齐氏说得那样信誓旦旦,事涉皇上与臣妾本身,臣妾自然担心了一些。”
朱宜修气极了,当下也不摸那一柄玉如意了,一手直接拍在扶手上,呵斥道:“本宫是皇后,你只是一个妃子,你必须尊敬本宫,否则本宫自然要处置你以正六宫纲纪!”
悫妃早就吓傻了,还是她身后的欣贵嫔拉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带着众嫔妃乌泱泱跪了一地:“皇后娘娘息怒!”
安七呵的一声轻笑:“这是怎么了?皇后怎么弄这么大阵仗?臣妾也不过是因为皇上亲口说的让臣妾协理六宫事宜,皇后娘娘素来温良,臣妾才不得不严厉一些,皇后娘娘怎么动这么大肝火?叫太后知道了,可要说是臣妾气着了皇后娘娘,那臣妾可真是冤枉,臣妾只不过是有些怀疑那冷宫齐氏的话语罢了,皇后切勿怪罪呀。”
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
前脚说皇帝特许,后脚说打搅太后,实实在在的堵死了朱宜修的两条后路!
临了最后还说是齐月宾的原因,愣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关键就是这最后一句,让朱宜修忍不住的有一些些心慌——谁知道重刑之下,齐月宾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呢?
此事直到尘埃落定了才让她这个皇后知道,她六宫之主的颜面还有剩下半分吗?!
朱宜修挤不出笑容来,就冷冷的死死的注视着安七,一言不发。
呵,只要她还在这个后位上一天,她慕容世兰就必须对她低头!
安七果然服了软,道:“皇后为何如此生气?若是皇上知道皇后为圣体安康这般在意担忧,必然是会非常感动的,就连臣妾,也为帝后感情之深厚而感到动容不已呢。”
甚至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朱宜修都震惊了——她明明是在痛恨安七的放肆!
可是安七这话一出,难道她还可以否定吗!?
帝后关系淡漠即使是事实,朱宜修也绝不能让这一点公布于世,否则她后位必然不保。
既然如此,今儿个这事,朱宜修是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
朱宜修打落牙齿和血吞,忧心忡忡的说:“皇上圣体关乎朝堂稳定以及天下安定,本宫自然担忧。想来华妃妹妹也是因为担忧,所以连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