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远道的判决下来之后,可想而知前朝和后宫都被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没有人会想到玄凌会因为十八年前的何家遗孤而直接流放整个甄家。毕竟当年何家说是谋反,实际上不过是被博陵侯牵连了,况且那也是先帝时期的事了,如今玄凌登基都已经有了十四年,怎么还能突然就罚这么重呢?
但是短暂的骚乱之后,前朝又快速的平息了下来——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不是从很早之前开始,玄凌这个皇帝就已经变得性情乖张起来了吗?
而反应最大的莫过于甄嬛本人——她本以为既然安七给她下了通碟,那就该不会那么快下手,就像猫捉老鼠,总是会让老鼠多跑一会儿才对。
可安七的直接让她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这个时候如果要救她的老父亲,就只能去找玄凌求情。但是浣碧这么个大活人她就带在身边,她要是求情,那就是对玄凌的命令有异议。要是恰好再撞到安七在吹邪风,那只怕就要雪上加霜了。
所以她没有为甄家求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哭着来找玄凌说,家人犯下这样的错,她不敢再忝居婕妤,想出宫为大周祈福三年,也是为家人赎罪。
玄凌听了,不知为何便是一通感动——你看这就是他的嬛嬛,这样体贴,这样懂事!
他百般安慰,说这事她也并不知情,所以怪不得她。
但是甄嬛非常执着,说:“身为天子嫔御,嫔妾的一言一行都被许多人盯着。嫔妾家族因犯大不敬之罪而皆被流放,若是唯独嫔妾一人安然无恙,恐怕天下人要说嫔妾狐媚惑主,更要说皇上贪色了。嫔妾不忍,亦不愿让皇上蒙受这等污名,还请皇上成全嫔妾的真心!”
啊这。
这就没法儿拒绝了。
玄凌一边觉得舒心,一边觉得不舍,可是看甄嬛实在是言辞恳切,最后还是同意了。
看着这一切以摧枯拉朽之势发生的系统:【……】总感觉有哪儿不对啊……
安七:【怎么了?】
系统挠挠自己的小光头,道:【你别说话,我能想到的,我一定可以想到的。】
如此懂得上进是好事儿啊。
安七也就不勉强,鼓励道:【嗯嗯,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系统骤然就被感动了:【宿主,你真好。】
本意只是戏精一把实则是在讽刺系统的安七:【……你是这样认为的,那最好了。】
见系统真的就这样苦思冥想起来,安七只好摇头,不再管它。
既然如此,她可就不等它了。
再说到朱宜修——她的时疫本来就是安七故意扭曲出来的,别说现在有了方子,就是没有方子这会儿也该好了。
不过因为恐慌和绝望等负面情绪,她的头风还是不出意料地真发作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失守,不仅让她痛苦不堪,同时还不可避免的失去了对后宫的掌控力。
当章弥宣布皇后的“时疫”已经痊愈后,安七就直接下令,让后宫嫔妃轮流为中宫侍疾。
这可是“时疫”啊!就算已经好了,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谁的小命都只有一条啊,后宫嫔妃多有不愿意的,但是也不敢说不去。毕竟这个命令也算是安七对皇后的恭敬,连久不问后宫事的太后也点头赞许了的。
轮到秦芳仪的时候,她身边的宫女便道:“小主何不给皇后娘娘说起那些民间话本?也省得无事可做,倒惹皇后娘娘不快。”
秦芳仪一听,这是好主意啊!于是当场赞赏的看了那宫女一眼,便让把话本子拿上来,想着熟悉一下,待会儿好发挥。
安七虽然人不能在场,但是她有水镜啊!
只见水镜上显示出面无表情的朱宜修和一脸兴致勃勃的秦芳仪,后者给前者换了个热手帕,一边说:“皇后娘娘躺久了,总不出宫门,嫔妾担心娘娘无趣,便寻来了极好的话本,这就说给娘娘听,可好?”
朱宜修根本不想理她,她有点弄不明白,安七下这个让嫔妃们轮流侍疾的命令到底意欲何为?总不能是她真的还尊敬她这个皇后吧?那真是青天白日见了鬼,秦芳仪都学会了钓皇上。
秦芳仪:过分了奥。
见朱宜修没有拒绝,秦芳仪就当他同意了,一边心里庆幸还好准备了“保留节目”,一边张嘴就来:“话说这事儿发生在某朝的某年某月,说是那当朝皇后与摄政王暗通款曲,你道如何?那皇帝虽是正在壮年,可却宠爱嫔妃某至极,对旁的女子是一眼不多看。可那摄政王长得一表人才、那皇后也生得像朵儿娇花一般,后妃寂寞,宫宴之上来来往往,便看对了眼儿……”
朱宜修:“……”你确定是要在“当朝皇后”面前讲“当朝皇后与摄政王的风流韵事”吗?谁给你的狗胆!?
然而秦芳仪一点也没意识到她说的有哪里不妥——这故事她当时听的时候就觉得很是跌宕起伏,而且皇后与摄政王偷.情这种禁忌之恋也实在是刺激得很。作为一个长久无宠的小嫔妃,她的乐子实在是不多,加上这段时间后宫之中时疫盛行,陆昭仪也小产了沉寂下来,她就既不敢也不愿出门了,长时间困在自己宫里,能有这些精彩的话本子听已经是她唯一的乐趣了。
然而朱宜修听着听着,就感觉这个故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这皇帝痴恋异域嫔妃某、为纳某为妃不惜在朝堂上力排众议、又将某安排进一个大臣家捏造一个华贵的身份、为嫔妃某修建摘星台、其余后妃与嫔妃某不睦久已、皇后与摄政王合作将自己的孩子推上皇位、皇后也就是后来的太后将摄政王卸磨杀驴……
这怎么这么像当朝太后与摄政王的故事?!
唯一不同的是,太后当年并没有做皇后,也并没有与摄政王痴恋,只是单纯的相互利用的关系……
等等。
朱宜修“垂死病中惊坐起”,死寂的双眼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看向被她吓住的秦芳仪疾声问:“你这该死的脏话本是从何处听来的?竟敢编排本宫与太后!”
秦芳仪直接人给吓没了,整个人滑跪到地上,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说:“皇后娘娘恕罪,嫔妾没有,嫔妾绝对没有编排娘娘与太后啊!”讲真的这个罪名就他喵的离谱!她有几个胆子敢在皇后本人面前编排“皇后”?她就这么一条命,还不想没了呢!
朱宜修的心脏在狂跳,这让她苍白的面色都泛上了一抹诡异的红晕,在色调偏暗的室内甚至显得有些可怕。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秦芳仪哪里敢揽在自己身上?忙不迭的就把身边的宫女给推了上去,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就是向上天借一万个胆子嫔妾也不敢编排您和太后啊,这话本都是嫔妾从嫔妾宫里新来的一个小宫女那里听来的,嫔妾今日也带了她过来,此刻就在外头守着呢,还请皇后娘娘把她传过来一问,真的不是嫔妾啊!”
朱宜修点头,秦芳仪连滚带爬出去叫人,完事自己也不敢走,又灰溜溜的进来,也在一边跪着。
但是看得出来,她恨不得能钻进地里消失不见。
那小宫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进来先细声细气的给两位主子请安。
朱宜修道:“抬起头来。”
小宫女依言照做,却双目低垂,不敢直接看皇后。
朱宜修这才看见这小姑娘长得还挺不错,细皮嫩肉的,想来一直以来待遇很不错。
她冷声问道:“刚才你们小主给本宫说了个故事,这个故事是你说给她听的?”
秦芳仪赶紧训斥:“鹿儿!皇后娘娘问你话呢,还不快承认!”
鹿儿吓了一跳,却也不敢说谎,道:“是、是,奴婢自从分到芳仪宫里,就一直给芳仪说话本。”
秦芳仪大喜过望,连忙说:“娘娘您听见了吧,她承认了!此事与嫔妾绝无关系啊!”
朱宜修简直能被这个蠢货气死,她佯装头疼,摁了摁太阳穴,道:“你先回去吧,把她留下,本宫自然还有话审她,只一条,那话本从此你就给本宫烂在肚子里,再不许与任何一人说起!否则就仔细你的脑袋!”
“是是是,嫔妾从没有听过这个话本!”
秦芳仪感觉自己逃过一劫,连忙千恩万谢的跑了出去,恨不得脚下踏上两只风火轮,并且再也不回来。
而秦芳仪刚一走,朱宜修就发现那小宫女脸上的表情变了,从之前的惶恐变成了坦然,几乎就差在脸上写“我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你的”这句话了。
朱宜修警觉起来:“你是谁派来的?”
鹿儿不卑不亢,道:“奴婢是自己摸进宫来的。”
朱宜修不信:“你知道本宫要问你什么。”
鹿儿点头:“奴婢知道,奴婢已经等了许久了。”
朱宜修问道:“什么意思?”
鹿儿睁着空洞的双眼,近乎本能的说:“奴婢一家十三口人,为一个荒诞的命令而死,奴婢是唯一的活口,娘娘可助奴婢报仇,对吗。”
朱宜修察觉到了两人对话中那点微妙的信息差,可是摄政王和太后的风流韵事,该说不说,得是十多年前的故事了,那时她也才十三四岁,总有些记得模糊了。
“太后?”
听见这个称呼,鹿儿两手抓成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奴婢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那其实就是“是”。
朱宜修道:“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摸到本宫这儿来的?”
鹿儿道:“奴婢进宫已有六年余,辗转换了许多主子,却只有皇后娘娘意识到了事实,奴婢必得冒险一试。”
这倒是情有可原了,毕竟是13口人的血海深仇。
但是……找太后报仇能找到皇后面前来,这就有点把朱宜修当傻子糊弄的意思了。
可惜她不是。
只见朱宜修看向门口,微微点头,在鹿儿反应过来前,守在门边的江福海便迅速进来,将鹿儿的双手干脆反剪,压在原地。
这样大的变故,鹿儿却没有任何反应。
朱宜修觉得事情不对,让剪秋给她披了衣裳,下床来问:“你不怕?好像也并不觉得惊讶?”
鹿儿发出一阵放肆的笑声,那笑里满满的是凄苦,道:“有什么好惊讶的——这宫里的人,要么是蠢的,要么是坏的,像我这样的小蚂蚁,又怎么可能报仇成功呢?让我来告诉你,当年摄政王为什么会支持琳妃和四皇子,你以为是四皇子德行出众的缘故吗?放他娘的狗屁!是琳妃那个婊子!她为了她儿子的皇位和她的太后之位,她把她自己卖给了摄政王!”
大概是知道自己说出这些就觉没可能再活下去了,鹿儿的表情变得癫狂,她盯着朱宜修,仿佛是要带着眼前的人一同去往地狱。
她说:“琳妃在摄政王的支持下,成功将皇位从大皇子、二皇子、六皇子手里抢过来,然后琳妃就容不下摄政王了!我家世代皆为摄政王家仆,摄政王死后,我父母随着祖宗一同护送摄政王的棺椁一路从中京去往广陵。原以为往后的日子就是守着陵墓过了,谁知道皇宫里传来一道圣旨,说要让我等世仆为摄政王殉葬,我满门十三口人啊,皆是活活被白绫勒断了气!我家是世仆!哪怕是摄政王死了,我家生生世世也是要守着这棺椁过的,什么殉葬,难道活人竟没有死人得用?必是他们怕我们把当年那些丑事说出去,他们是要灭我们的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千辛万苦从广陵摸到中京,好不容易进了紫奥城,我给我所有的主子都说这个话本,但是竟没有一个人意识到!”鹿儿嘲讽的看着朱宜修,道:“实在该说你懂得多,才听第一次,你就意识到了,你叫我来,不就是想问这些吗?哈,哈哈哈哈哈,琳妃那个婊子想不到吧,她想不到把她想得这么脏的,竟是她的亲侄女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东西!你们没一个会有好果子吃!我在地狱里等你们!”
说完,她便奋力一挣,江福海一时没注意,还真被她挣扎出去了。只见她闷头朝床脚撞去,一声轻响过后,人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没有任何人来得及阻止她,朱宜修忍不住闭了闭眼。
看到这里,系统问道:【朱宜修会信吗?】
安七无所谓的说:【随便她信不信啊,就算她去查,查到的也只会是我准备好的事实。】
系统:【……】
也是嚯。
这个后宫都已经在安七的控制之下了,鹿儿说的“入宫六年”就算是假的,安七也能给她挪出一个真六年的宫龄。
宫外的事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