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二楼挑了一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普洱茶,一边品茗一边欣赏风景。从这里看下去,正好能看到刚刚那户人家。
玉书不久便到了,看到吴忧老神在在的品茗观景竟有些羡慕。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惬意过了。
在吴忧身边坐下,自顾自的倒茶,端起茶杯指着外面问:“吴哥这么好兴致,看什么呢?”
吴忧故作神秘地动动嘴却不发声,玉书仔细辨认才发现他说的是“拾捌”。
玉书的神经一下紧绷“他在哪儿?”
吴忧漫不经心地指了一下刚才那户人家“那里!”
玉书不确信地问他“那里前前后后我们都查了好几遍,怎么没发现他?”
“也许他之前并不在这,只是如今他受了伤,就躲在这儿。”吴忧拿出那件血衣给他看“大黄二黄发现的,回去给它俩加鸡腿。”
玉书仔细检查这件血衣,血色还很新鲜,是刚受的伤,“是谁伤的他?”
吴忧耸肩摊手:我不知道。接着指了指刚巧出门的那个乡下女人“问她可能比较快。”
说完留下银两就去盯梢。
玉书自觉留下继续盯屋子,斜躺着,晃着茶杯慢慢品,这样惬意的感觉真好。
那个乡下女人在药铺抓了几服药就往回走,出门的时候正好和吴忧撞个正着。
“大姐,好巧啊!”吴忧主动套近乎“你家有谁病了吗?严重吗?”
“……”女人选择无视他,错身而过,避开他往回走。
“诶……大姐,别急着走啊。”他上前拦住她去路“我认识个很有名的大夫,任何疑难杂症他都能妙手回春,我介绍给你啊。”
女人推开他,“你让开,我不需要大夫。”
“你都来抓药了,怎会不需要大夫?”吴忧故作沉思状“还是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女人被他问急了,狠狠推开他“你让开,再不让开,我喊人了!”
吴忧赶忙举起双手以示清白“大姐,我就是好心给你推荐个大夫,没别的意思。”
那女人上下打量他之后问道“你真认识好大夫?”
“当然!”他靠近她小声说:“我就是!”
“你?”
“怎么?不像?”
那女人满腹怀疑地摇摇头“不像!”
“不管像不像,我就是神医,你带我去看下病人,治好了你再给诊金,怎么样?”
“你不收钱?!”女人立刻两眼放光。
“不是不收钱,是治好了再收!”
“一样,一样!”女人迫不及待地拉着吴忧往家走“不收钱早说啊,害我以为是骗钱的。”
女人一路快行把吴忧带回家。
进门的时候,吴忧手背后竖起大拇指,给楼上的玉书发信号。
原本懒散看戏的玉书立刻全神贯注紧盯屋子。
吴忧进到屋内,就被领到床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头朝里躺着,不时咳嗽几声。
女人对吴忧说:“这是我娘舅,年纪大了,最近总是咳嗽,前两天居然还咳血,之前的大夫说是老年病,不能下猛药,只能慢慢调理。我不知他说的对不对,你给看看。”
说完就轻拍老者的背,在他耳边大声说:“舅!大夫来了!你转过来,让大夫看看!”女人的嗓门很大,吴忧都觉得吵的脑仁疼,而那位老者只是缓慢转过身,盯着女人,嘴唇动了动,居然没发出声,用力咽下吐沫,再把嘴张大,才有了声音“你说啥?”
“我说,大夫来了,让他给你看病!”女人再次提高音量,还指了指吴忧。
吴忧礼貌的点头微笑“老人家,我是大夫,给您看病的。”
“啥?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吴忧的话老人一个字也没听见。
吴忧无奈扶额,上前把女人拉到一边,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拉过老人的手就要把脉。
老人浑身皮肤褶皱明显,眼神黯淡无光,脉搏虚浮无力跳动缓慢,完全符合体弱老人的特征。
仔细检查了老人的头及四肢吴忧也没有发现异样。随便开了张固本培元的方子,吴忧就准备离开。
突然“诶呦!”他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说:“对不住啊,人有三急……”不等女人回话便冲去后院。
仔细检查了后院,依旧一无所获,吴忧无精打采的离开。
女人送他出门,就在他刚踏出门口,女人要关门时,他突然转身挡住门框阻止她说:“大姐,你家娘舅可是常年身体不适,总是卧床不起?”
“是啊,他这病很多年了,总是不见好。这次看看你的药有没有效,没效果的话我可是不给钱的!”
“我说了治不好不给钱嘛,说话算数!”
“那你还不走?”
“走……”吴忧深深朝屋内望了一眼,大声喊道:“大姐,我走了,你好生照顾老人家!”声音之大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吴忧出门就回了朝阳楼。
看到玉书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间屋子,走过去,拍拍他“你准备什么时候抓人?”
玉书回头问他:“你怎么确定那人就是拾捌的?”
吴忧故作神秘的吃两口菜喝两口茶,看到玉书真急了,才缓缓开口:“之前问那女人血衣时,她先是一惊,再装作害怕的样子,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他夹个花生米丢进嘴里接着说:“试想一下,一般人见到衣服沾的红色东西第一反应都应是动物血或者红漆一类的,都是厌恶,而她一个乡下妇人看到后居然会害怕,你说她不知情,谁信呢。”
玉书连连点头,并给他添茶“吴哥机智!”
“再者,我刚才给她所谓的娘舅诊脉,说实话我没看出破绽,完完全全一副老人样。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们为了遮掩血腥味屋里点了檀香,虽然盖住了血腥味,却也盖住了老人味儿。”
“老人味儿?”玉书不明白。
“你可是神医,居然不知道老人味儿?!”
玉书不好意思挠挠头“还真不知道……”
“老人家因为行动缓慢,身体机能减退,再加上洗澡不便,身上就会有不好闻的味道,俗称老人味儿。我给他把脉时没闻到血腥味也没有闻到老人味儿,她说老人家常年卧病在床,要知道那种发自内里的味道不是区区檀香就能遮盖的。所以那人定是伪装成老年人,想就此骗过你我,从此高枕无忧。”
“妙,实在是妙,吴哥你简直就是包公转世、狄阁老再生啊!”
“你小子少拍马屁,赶紧想想何时抓人,小心迟则生变。”
晚饭的时候,玉书在朝阳楼点了一桌子的菜,和吴忧把酒言欢。
二人推杯换盏间,不约而同想到了白雨眠,玉书撅起嘴不开心“公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么久了连封信都没有。”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有李姑娘和晓公子陪着,公子做起事来必是得心应手。”
“李姑娘……吴哥,我觉得下次咱们再见面的时候可能就要称呼少夫人了。”
“那不是更好,公子总认为自己是灾星,不敢交朋友不敢和亲人相认,自从认识了少夫人他也在悄悄改变,至少现在的他是快乐的。”
“说的是,至少他是快乐的!”
二人再次举杯为白雨眠庆祝。
酒足饭饱后,已是华灯初上。
吴忧和玉书来到女人的房屋前,大大方方敲门。
“谁啊?这么晚的……”女人把门开了一条缝,一看是吴忧,立刻皱起眉不悦道:“我说大夫,你这才走不久怎么又来了?”
吴忧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大姐,是这样的,我下午给你开药方时,少写了一味药,回去就被我这小兄弟发现了。”说着拉过一旁站着的玉书,给她介绍“就是这位,他的医术在我之上,看了我的药方就要过来再添一味药,确保药到病除。”
“这样啊,那你等等我去拿药方,你就在这添。”说完女人就准备关门。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关门的一刹那,玉书出手如电点了她的穴道,回头看一眼吴忧“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玉书想推门进去,可女人堵在门口动弹不得,任他如何使力,门开到女人身前的位置就动不了了。几次下来,女人的脸上一道道门框印,而这门是怎样也打不开。
玉书气急败坏地看向身旁的吴忧,后者笑得已是花枝乱颤。
既然门打不开,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掏出蒙面巾戴上,脚下轻点,用轻功翻墙入院。
他们径直来到老人床前,然而床上空空如也。
“他难道识破了你,已经逃走了?”玉书上下打量房间“不可能啊,我一直盯着这里,根本没人出去。”
“没出去,就是躲起来了!”吴忧给玉书使眼色,让他看床铺,被褥全部凌乱的推到床头。
吴忧指着被褥说道:“正常人掀被子下床,被子应该堆在身侧,要不就是叠好放在床头。这样凌乱的堆在床头,只有一种解释……”
他看向玉书,后者会意。
二人在四周寻找机关。
当玉书手摸到系床幔的绳子时,用力一拉,“咔嚓一声”,床板从中间断裂,后半截往床尾收缩,露出仅容一人通行的台阶。
玉书探头向下看,下面漆黑一片。当他把头探得更深,一道剑光从他眼前闪过,紧接着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他急忙抬头后错避让,险险避过锋芒。
之后下面再无动静,待他再次俯身往下望,依旧什么都看不见。
一旁的吴忧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玉书,你说他为何不逃?”
一语惊醒梦中人,玉书掩嘴偷笑,之后向吴忧深处大拇指,称赞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你才老!”吴忧一脚踢在玉书小腿上“快去干活!”
“得嘞!”玉书假意拍了拍腿上的灰,蹦蹦跳跳去干活。
不多时,玉书提了一个大包袱回来。
吴忧不解“这是?”
玉书不急不慢地打开包袱,吴忧一看就傻了眼——满满一包袱烟花,爆竹。这小子也不怕把房子炸了。
“我是让你去拿稻草点着把人薰出来,你买这么多烟花爆竹,不怕把房子点了?!”
“不怕、不怕,我就是吓吓他。”玉书拍拍那堆烟花爆竹,“这些回去给大黄、二黄玩儿。”
吴忧脑补大黄、二黄被爆竹炸的到处乱窜的画面,真是一地狗毛啊……
玉书掏出火折子,点燃一个爆竹,一甩手直接往密道里扔。
“嘭”的一声,缕缕青烟从地下飘上来,然而并无丝毫人声。
玉书挠挠头疑惑问吴忧“怎么没动静?”
“再扔一个!”
玉书又抓了两个扔下去“嘭、嘭”两声之后,依旧没有动静。
“奇了怪了,不会跑了吧?”玉书再次探头往下看。
他刚把头伸下去,一把炮花屑连带着炮灰撒向他的眼睛。
“啊!”炮灰蛰的眼睛生疼。玉书疼得睁不开眼,一柄长剑由下而上刺向他。
眼见他避无可避,吴忧一把拉过他,甩向身后的凳子。同时扯过床幔缠绕住那柄剑,左手中的爆竹直接丢进密道,“嘭”的一声中还夹杂着痛苦的闷哼,趁那人慌乱之际,吴忧松掉右手,变爪状,顺着剑柄抓住那人的手,用力一拽,将人拽了出来。
那人还是之前老者的打扮,只是胸前的“皮肤”被爆竹炸黑了。
吴忧眼疾手快迅速点了他的穴道,把人丢在地上,才转身查看玉书的眼睛。
玉书的眼睛不停流泪,疼痛使他不停揉搓眼睛周围的肌肤以缓解眼部不适。
吴忧轻轻抚上他的眼睛,心疼地问:“怎么样?伤着了嘛?要拿什么洗,你告诉我,我去准备!”
“先用清水冲洗!”
“好,我去打水!”
吴忧迅速从井里打来水,一瓢一瓢帮玉书冲洗,待大粒的异物被冲洗干净。玉书又让吴忧取来食盐放入清水中接着冲洗。
盐水洗眼虽能消炎杀菌,但也疼得他只能握紧拳头来缓解疼痛。
清洗完毕,吴忧又仔细检查了他的眼睛,确定异物完全被清理干净了,他才扯下里衣一角为他蒙住双眼。
“感觉好点了吗?”吴忧还是满脸担忧之色。
“吴哥妙手回春,已经不疼了,还有点流泪,过阵子就没事了。”玉书笑着让他放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