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的天气总是一夜入冬。

晨光被纱帘筛成细碎的金粉，夏槿在飘进房间刺激味蕾食物香气中醒来。

他们在一起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只要自己上班，顾洵总会准点把自己喊醒吃早饭。

仿佛已经清晰地找准了自己的定位。

“起床了。”顾洵关掉她手机上还剩十秒的闹钟，把她从床上捞起。

“……”夏槿迷迷糊糊地攀上顾洵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含糊地问：“今天礼拜几？”

“礼拜五。”顾洵抚着她的后背，轻吻她的额头，“生日快乐。”

夏槿这才撩开一只眼，不太相信地问：“十二月十号了？”

“对，十二月十号了。”顾洵拨开她额前睡得一团乱的头发，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腰际，“起床吃饭。”

夏槿从浴室里收拾完出来，顾洵正立在灶台前的身影被镀了层柔光，腕表折射的光斑在瓷砖墙上跳跃，像一串摩斯密码。

他转身时，平底锅里的煎蛋正巧滑入瓷盘，蛋白边缘煎出金丝卷边的元宝形状，夏槿坐在桌边，撑着头打哈欠，听到瓷盘啪嗒地落在木桌上。

她接过顾洵递来的叉子，看着盘子里的元宝鸡蛋，“这是什么？”

“元宝。”顾洵在她对面坐下，“这个造型招财。”

夏槿在桌底蜷缩着脚趾，指尖戳了戳颤巍巍的溏心蛋黄：“大早上的转行当财神了？”

夏槿配合地用番茄酱在鸡蛋边挤了歪扭的铜钱图案作装饰。

“我猜你的生日愿望会是这个。”顾洵抽走她手里的酱瓶，把一旁的祁门红茶往她面前推，“就给你讨个彩头。”

“这么有仪式感？”夏槿笑了笑，伸出两指去勾他的唇角，歪头朝他笑，“那我晚上早点回来。”

夏槿今天下班得回家吃温然煮的长寿面，再去初恋和宋夏他们几个开个小生日party。

想想也够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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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折射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时，夏槿难得准时地下班，火急火燎地往家里赶。

回到家，温然正喊夏驰去端大闸蟹，听见门厅的动静，走过来瞧了眼，“哟，大设计师回家啦？”

“晚饭马上就好。”温然往围裙上擦了擦水渍，“我现在给你下长寿面。”

夏槿往沙发上一躺，招呼夏临给自己倒茶，“你怎么回来了？”

“咱妈让我回来的。”

“哦。”夏槿把手一搁，“那我生日礼物呢？”

“……”夏临认命地掏出手机给她转账，“给你转一千，看上什么自己买。”

夏槿点了收款，“行，谢谢你的礼物。”

正好给自己买瓶香水。

“不过姐。”夏临瞥了眼厨房，往夏槿边坐近了些，低声问：“你都谈恋爱了，怎么不跟顾洵哥出去过生日？”

夏槿看了眼厨房，“他今天有手术。”

每回回家吃饭，自然躲不过家里的问话，除了工作，温然照例是问她和顾洵的感情如何。

“挺好的。”夏槿吃干净大闸蟹的蟹黄，把剩下的螃蟹肉丢给夏临解决，“等我们有空了，我带他来家里吃饭。”

她上个月回家，温然回回都让她带顾洵回来吃饭，每次都被夏槿以两人工作忙没空给推了过去。

而现下突然松口，无疑是在释放讯息。

她有想和顾洵好好发展的打算。

温然和夏驰对视一眼，温然脸上的笑意有些藏不住，“那你带回家前记得提前和妈妈说，我烧些拿手好菜。”

“小顾喜欢吃什么？”

“你烧我爱吃的就好。”夏槿想也不想地说：“他不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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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夏槿没再家里逗留，火速地化了个妆，一身黑色丝绒连衣裙，外套了件长款羊绒大衣，披着一头乌黑的卷发，拉开了初恋的门。

二楼的包间里，宋夏，冉白和几个大学朋友，正在等她赴宴。

夏槿借着门外的廊灯，对着手机前置镜头补了个正红色的口红，推开了包间门。

“哟，寿星来啦？”宋夏捧着插满蜡烛的蛋糕撞进她怀里，奶油蛋糕上的数字蜡烛扫过她鼻尖。

冉白招呼夏槿在主位坐下，把一旁的兰花放进她的怀里，“生日快乐。”

“谢谢。”

“我下去让阿臧调点酒。”南谦然站起身，对着几人点头，“有什么想吃的摁服务铃就好。”

一副好好招待的做派。

“那还真是麻烦南总了。”宋夏戳破香槟气泡，和夏槿碰杯。

夏槿抿了口甜酒，奶油在舌尖凝成黏腻的云。

手机在掌心震动，顾洵发来张蛋糕照片，烤箱灯光将他侧影拓在厨房瓷砖上，像是倒放的电影胶片。

夏槿没回复，放下手机，余光瞥见冉白去关了包厢里的灯，宋夏点燃蛋糕上的蜡烛，她配合地闭上眼，在黑暗中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啊？”何欣凑了上来，好奇地问：“二十八岁谈个男模？”

夏槿切开蛋糕，深邃的眼眸格外认真，“新的一岁，希望WOULD走上国际。”

林佳音撑着手在何欣边上坐下，认同道：“像是你会许的愿望。”

“我以为你会求点爱情。”何欣接过夏槿递来的蛋糕，“顾洵今天怎么没跟着来？”

“刚下班，在家呢。”夏槿挖了口蓝莓奶油，“我跟你们聚会，带他来干什么？”

一帮朋友给自己庆生，带男朋友过来做什么。

她跟顾洵还没到这么形影不离的程度。

“那你一会儿还得回家？”宋夏勾唇笑道：“他在你家给你庆生啊？”

“嗯。”夏槿点点头。

“他怎么在你家？”冉白捅了她一下，“你们同居了？”

“……”夏槿顿了下，认了下来，“算吧。”

“他房东违约，我让他先来我家书房住着。”

何欣眡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和林佳音交换视线，“就只是住着？”

“不然呢？”夏槿说：“这才两个月呢。”

就算她有那个心，顾洵也不肯啊。

回回都在最后一步停下，显得夏槿主动得像是在强迫人家似的。

“你是好事将近啊。”何欣忍住了笑，暗示性地瞄冉白，“你呢？和周隽怎么说。”

一帮人从情感聊到工作，最后玩到十一点才结束。

夏槿今天作为寿星，少不了给人灌酒，夏槿掂量着自己的酒量喝了点，想到顾洵给自己发的蛋糕，没敢多喝。

等送走了众人，才给顾洵打了通电话，坐在一楼的吧台边裹紧大衣，等顾洵来接。

困得有点昏昏欲睡。

幸而她没等多久，就见有人推开了初恋的门，伴着更深夜阑的冷风，凉气扑面而来，夏槿顿时清醒了不少。

“我的代驾来啦？”夏槿从高脚椅上跃下，浑身软绵绵地往顾洵怀里钻。

他身上染着独属于家里的檀木香调，还带着一丝烘焙的甜香，闻得夏槿莫名地安心。

她指了指吧台上的那堆袋子，“这些，帮我搬到车上。”

顾洵哂笑了下，语调松快得像在哄小孩，“收了这么多礼物？”

“嗯。”夏槿借着他那大衣的遮挡，环住他的腰，“那你送我什么？”

“在家里。”顾洵挨个提上袋子，把她从怀里拎出来，“自己回去拆。”

电梯镜面映出她翻飞的衣角和眼眸中莹莹星光。

夏槿期待地推开门时，抹茶混着香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料理台上的巴斯克被摸了一层奶油，上头插满参齐不齐的红心芭乐。

那堆打从自己回国时就被买来，埋在厨房柜底的烘焙工具可算是让顾洵偶然翻出，重见天日。

“你要再给我过次生日？”夏槿脱下大衣外套往沙发上一丢，径直走到桌边看那蛋糕。

顾洵拿起她丢在沙发上的大衣，连同自己的大衣一起挂好，这才走至她身边，倏的环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去咬她的耳朵“你不是说今晚会早点回来的？”

“……”想起白天自己的承诺，夏槿心虚地歪了下头，“和她们几个太久没见了，多玩了会儿。”

“然后就给我留不到一小时给你庆生？”顾洵把手机搁在桌沿，说话酸焉焉的，“哦，二十分钟，十一点四十了。”

夏槿拿起一旁的勺子尝了口，“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巴斯克。”

顾洵浅嗅着她颈间的香气，她每天总是根据不同的服装搭配不同的香水，今天是寒露混着梵香的味道，“看你外卖经常点。”

夏槿一到周末宅家，总会点些外卖奖励自己这一周的辛勤付出。

“尝试了多久？”夏槿抬手托住顾洵搁浅在她肩上的下巴，捧过来轻啜了口。

“一次成功。”

“那还挺有天赋。”夏槿挖了勺奶油抹在他鼻尖，“今天吃了三个蛋糕，数这个最丑。”

“嗯。”顾洵擒住她作乱的手腕，“但这应该最好吃。”

夏槿坚持不懈地把奶油往他手上抹，“这么自信？”

“那当然。”顾洵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手往一边挪了挪，拆出一根银色蜡烛插上，喃喃道：“也没插蜡烛。”

夏槿见顾洵点上蜡烛，拉开椅子坐下，许了今天的第三个愿望。

夏槿吹熄蜡烛，挣开眼，在一片灯火通明的光影里，看见顾洵拿着一个木质雕花盒子绕到她的身侧，“怎么不问问我许的什么？”

“不是说说不来就不灵了？”顾洵点了点她的额头，“生日礼物，拆开看看。”

夏槿依言打开那雕着腊梅的木盒，一眼瞧见了那澄莹剔透的玉簪。

浅青色的玉料雕着海棠，在室内的光晕下，泛着极为柔和的光感。

“多少钱？”

“没多少。”

夏槿显然不信，她大学选修过珠宝鉴赏，捻起那簪子大致看了看，没什么杂色，结构细致，很好的品相。

这得五位数吧。

“送我这么贵的东西做什么？”

她不缺这些，也没什么时间戴。

“就是想看你戴。”顾洵将她披散在胸前的卷发往后拨，“应该和你那一柜子的草木染服装很相衬。”

“我给你戴上。”

窗外忽地炸开烟花，在夜幕层层舒展。夏槿就着这个姿势坐下，任由顾洵簪起她今天新卷的头发。

夜风在窗外呼啸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蛋糕残骸上，顾洵反手将她抱到桌边，夏槿一愣，下意识地想去看窗帘拉严实了没。

被顾洵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好看吗？”夏槿伸手碰了碰，摸到了温润的木槿花瓣。

上头还残留着顾洵指尖的余温。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