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愤怒的时候是会笑的。
会议室里,周革对着各区管理人的通讯影像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你们最好仔细对好口供,等老子查出来是哪个狗娘养的开的炮,我到他基地里毙了他全家。”
影像里的人们都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周革,不要冲动,你也知道E区,贺川那小子又是你抓的时候跑的,灰色产业链上下游出问题,指不定哪个区要出来打击报复……”
“你tm在这点谁呢!”
“我说的E区,你对号入座什么!”
“闭嘴!”周革一拳砸在桌子上,语气阴沉,像一只低声怒吼的雄狮,“你们谁都别急着摘。炮不打虫子,留着打人是吧。呵。我也想看看,咱们各个基地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周革!你这话说的就…”
周革中断了通讯。
手下立即汇报道:“作战人员、追踪炮台都已经开始应战了,备用信号源还在启动中。”
“基地的人员也都开始有序转移到安全的区域。”
周革看着眼前墙面影像中战火纷飞的画面,攥紧了拳头,牙缝中蹦出那个该死的名字。
“贺川!!!!!”
—
“秦兰跟队去信号塔了。”一个气质干净周正的男子急促地带着祁野二人往里走。
祁野知道这个人,办公区的文员,宋青山。
祁野:“其他基地为什么攻击我们?”
“贺川隐瞒了一件事。”宋青山神情愠怒,“经他过手的那批QH试剂不见了,消失得一干二净。”
祁野沉声道,“他们在找这批货。”
宋青山:“贺川的线是周队带人打了的,贺川是逃了还是被周队抓了大家都心知肚明。贺川犯了F区的规则在先,如果就他被收拾了,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现在货不见了,整整一整批。”
祁野冷笑:“看来各个区多少都沾点。”
“那时候池子里有A区、C区、E区的人。”墨叙白看向祁野。
“你怎么…”祁野有些惊讶,原来这老哥没纯划水啊。
“衣服制式不一样。他们也没有刻意隐藏身份。”墨叙白回答道。
“嗯,水很深。”宋青山富有深意地看了祁野一眼,“这座塔,是试探,是要挟。”
祁野嗤笑。
看来这个世界还不够烂。
无解的巢,不够压倒性的虫群,规模化的基地。
至少,没有烂到人类能放下利益成为命运共同体。
又或者说,这个世界已经烂透了,不可救药。
对于一颗烂苹果,你怎么评价它都可以。
宋青山推开审讯室的门。
“周队,祁野带回来了新型QH试剂和两个其他基地的人员。”
祁野将箱子放在小桌上,玻璃窗里,周革正拉着贺川的衣领,让他和绑在一起的椅子一起后仰45度,处于一种将倒不倒的状态。
周革分给他们一个冷冽的眼神,转身继续对着鼻青脸肿的贺川施放威压:“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的那批药tmd在哪里?”
“我他妈真的没有吞!”贺川看起来也是怒极,“我把那批药放在仓库里!一直都放在那里!那个地方我的弟兄们严防死守!结果都没了!你在这里拿我泄愤,我他妈还想知道它怎么没的!!!”
“周队,冷静。”宋青山按着话筒说。
周革猛地向前一拽,贺川一声惊呼跟着椅子一起恢复正位。
“新型QH试剂,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祁野按着话筒,拿起一瓶绿色的试剂在玻璃窗外对着贺川晃了晃。
周革抬脚踩在贺川两腿之间的椅板上。
“你了解我的,我一直以来就是个赚差价的,我的下属们都懂得比我多,我哪管什么新型不新型的,在我眼里可能也就是每个批次的价格有变动而已。”贺川的脸上挤出一个丑陋的笑容。
“但是我下午绑来的那两个大兵说,这可是现在E区产的活招牌啊。”祁野逼近玻璃窗。
他编的,那两个大兵现在还在躺尸。
“不可能!”贺川下意识地怒吼着否认了,但很快他就把头低下,一言不发。
看来贺川在E区也不是事事门清。
周革嗤笑一声,嘲讽道:“你要是有一点脑子,也混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把审讯视频调出来发给其他区的管理员,不必要的片段都处理干净了。”周革走出审讯间吩咐道,宋青山闻言立即坐在屏幕前开始操作起来。
周革站到祁野身边,一手按在那只小箱子上,富有上位者威压的低沉嗓音响起:“执行力不错。”
这是祁野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这位基地领导者。他身形高大,鬓角的发丝染上几丝苍白,但“苍老”这样的词在他身上立不住脚,岁月给他带来的是魄力与智慧。
祁野微笑着点头退到墨叙白身侧。
“秦兰那边怎么样了”周革发问。
“备用信号源开了一台,局势稍微好转了一些,战火不会烧到围墙。”宋青山一边操作着一边汇报道。
祁野瞟了一眼宋青山时刻戴在耳内只露出一角的通讯器。原来一直在通讯中啊。
“待会儿把这箱试剂送到实验室。”
“是。”
“视频发送后不急着组织会议,给那帮老狐狸们一点时间。”周革盯着玻璃窗后那位奄奄一息的筹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让他们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轻重。”
“是。”
语毕,房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祁野看向玻璃窗后的贺川,他半死不活地向后仰头坐着,闭着眼,一动不动。
突然,他发出了哀恸的笑声,猛地向前俯身贴向袖口。
屋内的守卫立即上前拉他。
但是来不及了,他的喉结一滚,将什么东西吞下,很快,嘴角溢出鲜血。
周革撞开门,一把掐住贺川下巴,伸手去掏他嗓子眼。
贺川干呕,但只吐出一口鲜血。
来不及了。
贺川吃力地抹了嘴角的鲜血,向前抱住周革的双腿,“周队,这次是我越界了。”他的声音有些呜咽,“可是,像我们这样的懦夫就不配活着吗?”他缓缓地抬头,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耳道里流出。
周革慌张地去解贺川身上绑着的固定条。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贺川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要说了。”周革低吼一声,解绑的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你给老子把这口气憋住…”
“药,是真的,不见了。”贺川的双臂慢慢滑下,“逃不了的。我必须…”
“对不……”
贺川的身躯彻底垂下了。
周革如石像般立在原地,周身的气压似千斤重。
许久,
他声音干涩地下达指令:“贺川没死。”
“是。”宋青山扶了扶眼镜,坐回了屏幕前,屏幕的微光照亮了他因为紧张微颤的眉角。
周革指尖的鲜血无声滑落。
房间里是属于死亡的寂静。
—
实验室。
“宋青山来不了了。”祁野把箱子放到桌上。
“没事,送个东西,谁来都一样。”张瑞的黑眼圈比上次见面要重很多。
“张教授要注意身体。”祁野客气道。
张瑞随意地摆了摆手,仿佛在说“死不了”。
“实验还是没什么进展吗?”
张教授面露痛苦之色:“在入侵巢的时候,我们收集到了虫关于“驱逐”的频率,于是我们有了现在的驱虫信号塔。在和虫战斗的时候,我们收集到了虫向同伴发出“求救”的频率,于是我们有了引诱虫群的信号弹…我们的大多数研究成果都依赖于一定的观测成果,想要通过模拟来压中某种有特定含义的频率,我只能说,难如登天。”
“所以您现在还没搞明白为什么虫变凶残了是吗?”墨叙白问了个不加修饰的问题。
问题的棱角立马刺中了一位教授脆弱的内心。
祁野感觉自己甚至能听到玻璃碎了一地的声响。
“所有的信号接收塔都在努力地工作,我们破解了很多虫之间的‘语言’,但是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激怒它们的‘声音’。”张教授光明正大地碎了,“我们甚至不太确定,激怒它们的是不是某种频率了……”
“没关系的,张教授。”祁野安抚地拍了拍张教授的后背,“研究新物种,平地起高楼,总是难的,放轻松。”
张教授低着头,湿润了眼角,老汉落泪。
—
天黑之后,三台备用信号源全部开启,补上了信号塔坍塌造成的漏洞,虫群慢慢散去。
祁野再次见到秦兰是在医疗室。
秦兰正和隔壁床的新兵蛋子八卦某个医生的恋情。
祁野:……
墨叙白:……
“看来没什么大问题。”祁野抱手依在墙上。
看到他俩,秦兰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俩是来看我的吗?呜呜,果然还是帅弟弟好,要不你们认我当干妈吧,我也可以喊你们好大孙。”
祁野:“我收回刚才的话。”
“诶呀,开个玩笑。”秦兰笑开了花,“你俩是运气好,你们都不知道今天那些虫子们有多凶,跟饿了一百年的蚊子一样,见人就叮,啧啧啧。”
“对啊,明明是它们闯我们基地里来的,结果一个个跟我们端了它们老巢一样。”隔壁床的小伙应和道。
祁野皱眉:“伤到哪了?”
“可能是姐姐我身手好,比你上次好一点。”秦兰语气欠欠的,“背上开了一道,它没捅进去。”
“那恭喜你喜提清淡套餐一个月。”祁野轻笑。
会心一击,秦兰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你了解贺川吗?”习惯在角落当背景板的墨叙白突然出声。
秦兰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我八卦过。”
祁野无奈地笑了笑:“兰姐你真是……”
秦兰嘿嘿两声,挠了挠头。
“他和周队是一个军校出来的,甚至,可能还是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