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整夜,江江第二天自然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太阳晒腚。
跟他可不一般做派,宋澄碧和小鼬都是勤快的主儿,天刚亮就已经起身。见江江还在床上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他们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来到外厅,自觉地寻了个凉快的地方坐下,开始看书学习。
宋澄碧随手拿起昨天未读完的《红尘情缘录》,小鼬则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一人一鼬共享着这难得的清晨二人世界。
小鼬昨夜好生歇了一觉,如今已是精神焕发,整只鼬显得愈发活泼了。这会儿正一边蹭着宋澄碧的怀,一边伸出小脑袋好奇地瞧着他手里的书。
这本《红尘情缘录》,讲的是一个个人妖相恋的爱情故事,且都是些苦情虐恋,什么猫爱上主人,狐狸爱上皇帝的,最后都难逃阴阳相隔的结局,昨日看得宋澄碧那叫一个心有戚戚。
可今天宋澄碧往后看了几个故事后发现:这书......怎么变得越来越露骨了?
眼见着这书的故事情节从纯爱变成了□□,看得宋澄碧一个大老爷们儿脸红心跳的,眉头不禁拧成一团。
“这地方的人莫非是都爱看这类书不成?前后有反差的?”宋澄碧暗自嘀咕,“怎的前边正经,写到后面变了味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呢。”
小鼬见他看的苦大仇深的,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凑到书跟前儿想一探究竟,结果立刻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
“这是坏书,黄小姐不可以看,会学坏的。”
说着,宋澄碧把小鼬探出去的脑袋拉回怀里,还顺势揉了揉它的小耳朵。
小鼬心里嘟囔:你自己看坏书,还不许我看?那你也是坏人!
宋澄碧揉了揉气呼呼的小鼬,随手把书搁到一旁,忽然瞥见桌上还有本《仙山异水》,正是昨天给江江迷得七荤八素的那本,便好奇地拿起来翻看。
他随意翻了几页,顿时被书中描绘的九州风光吸引住了。
书中记载,当今天下,共有九州,各具其异,各美其美:
有碧海银沙、万岛如珠的流霞州;赤地千里、岩浆奔涌的炎阳州;冰川雪山、寒风凛冽的玄冥州;森林广袤、万木参天的翠影州;风沙肆虐、电闪雷鸣的霄雷州;沟壑纵横、矿石遍地的黄土州;迷雾重重、鬼影幢幢的幽冥州;沙漠无垠、黄沙滚滚的金砂州;
最后便是云山雾绕、人类聚居的青云州。
书中的描绘栩栩如生,不仅讲述了九州的大致地貌,还深入介绍了各州的特产、主要的山川地貌、以及当地的风土人情与奇闻异事。
最贴心的是,上头竟然还附有写实的图例,就差来个声音还原了。
只能说不愧是江江费尽心力才弄到手的书,一打开,宋澄碧就跟着了魔似的——青云州的繁华市井,流霞州的千岛烟波,炎阳州的滚滚热浪……宋澄碧越看越是入神,小鼬也忍不住凑过来,二人渐渐沉醉其中,仿佛身临其境,相伴踏遍这片广袤的九州大地,徜徉其间,流连忘返。
###
待江江醒来,船上都开始卖午饭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糊了好一阵才完全清醒,伸着懒腰慢吞吞地走到外厅,就看到宋澄碧和小鼬早已穿戴整齐,正坐在一旁一边翻书等他。
“宋……宋兄?天亮了吗?”江江仍旧迷迷糊糊地问道。
宋澄碧闻声,抬头望向他,一本正经地答道:“江兄,现在收拾收拾,一会就可以吃午饭了。”
“啊?!”江江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下子醒了盹儿。
###
等到二人收拾完出门,已经是正午时分。
阳光透过薄云洒在甲板上,微风轻拂,吹来的却是丝丝暑意。
小鼬精神抖擞地趴在宋澄碧的肩头,尾巴悠闲地摇来摇去,显得颇为得意。
可谁知,刚走到一个路口,便见路口杵着三人,打扮精致,皆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们三人正逐一检查过往行人的船票,待信息核对无误后才允许通行。
此时正午,这个点去吃饭的人不多,整条路上都看不到其他人,宋澄碧和江江拐了弯就迎面正撞上三人,这下却是躲都没法躲。
“二位道友,请出示一下船票。”其中一人开口。
两人闻声对视,心中不由得一紧——
坏菜了,他们总共就一张票,上头还没写名。
宋澄碧愣了一下,面上虽平静如常,心中却飞快思索对策。他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一一打量过面前三人,不动声色。
小鼬趴在他肩上,瞅着对面的三人,似乎察觉到情形不对,不由得甩了甩尾巴,颇有狐假虎威的势头。
忽然,小鼬向前探了探脑袋,似通了灵一般,直勾勾地盯住那名开口的船员。
绿豆眼盯——
那船员与它对视一瞬,顿觉寒意袭上心头,明白眼前这只黄鼠狼绝非寻常之物。
黄大仙的名头,那是谁都不敢惹的,经过小鼬这番打量,那船员额上竟隐约渗出细密的冷汗。
一时间,他竟漏了怯。
宋澄碧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神色的变化,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下巴,眼神斜瞥,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地问道:“船票?”
他话音刚落,便冷冷瞥了江江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怒意。
江江见状,立刻心领神会,忙不迭地摆出一副小道童的模样,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道长,船票是由弟子亲自准备的,弟子这就和他们说清楚!”
宋澄碧轻哼一声,顺势从怀中掏出乾坤囊,随手抛给江江,冷冷道:“这种琐事我可没时间理,以后再出门都要安排妥当了,别再像今天这样,耽误时辰。”
那三人见宋澄碧手上的乾坤囊,当即神色一变——
看这上头附带的灵气,看这上头复杂的绣纹......此人绝对得罪不起!
江江双手接住乾坤囊,对宋澄碧躬身行礼,随即走上前去与三人交涉:“几位道友,我家仙君性情直率,易动肝火。此次出行,乃是去别处秘密参加讲会。路上为免节外生枝,仙君的身份实属不宜张扬。还望诸位道友能够体谅我等难处,多多行个方便,通融一二。”
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显然在征求彼此意见。
江江见三人不发一言,又想补充几句。
就在此时,一名女子急匆匆地小跑过来,正是寇缈。
她一见到宋澄碧,便与他对视一眼,随后立刻躬身行礼,神色中带着几分焦急与自责:“仙君在上,小女子来迟,实属不该,甘愿领受仙君责罚。但情势紧急,门中有要事亟待禀报于您。不知仙君能否移步主殿,主上正有急事相召。”
那三人见到这情形,心中愈发犹豫不定。
寇缈见三人还有迟疑,便对着宋澄碧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动作间“无意”露出了腰间的飞星舫内门弟子腰牌。
“仙君!还请快些。”
那三人也不是不长眼,看到腰牌后顿时神情一变。
刚才开口那位,便是他们三个中领头的那个,且在场几人之中就数他修为最高。
领头那人闻言,神色一凛,目光又转向宋澄碧肩头的小鼬,愈发心惊——
那小鼬的修为明显高出他们三人不止一筹,而眼前这位仙君不仅行事沉稳、气度不凡,更让人看不透半分修为,周遭竟然捕捉不到丝毫灵气——这种境界,又能收服如此妖物,已然是位大能之辈啊!
且那乾坤囊里的晶石气息,以及乾坤囊上的绣纹,不会有错。
领头的那人当即上前,恭敬行礼,语气里满是歉意:“未能认出仙君身份,真是多有冒犯。既然是无常谷的仙君,那便是自家人。仙君这边请。”
说罢,他连忙让开身形,让宋澄碧三人通过,甚至还不忘殷勤地送了他们几步路。
宋澄碧听到“无常谷”这一名字,心中不禁疑惑,但面上却仍保持镇定,只装作不耐烦地快步离开,江江和寇缈紧随其后。
待三人走远,宋澄碧才微微放松,恢复了平日的神态。
江江长舒了一口气,感慨道:“呼~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宋澄碧微微一笑,对着江江说道:“我临时想出来的馊主意,还好江兄反应机敏。真是让江兄受惊了。”
他转身向寇缈行礼,郑重道:“寇姑娘及时相助,实在感激不尽。”
寇缈回礼笑道:“宋兄昨日助我夺得金芒盏,已经是大恩大德,如今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江江看着他俩,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还能笑得出来?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宋澄碧忽然神色一正,问道:“不过,刚才那人提到的‘无常谷’,江兄可知这是何门何派?我那乾坤囊可是日月星宫的仙君所赠,怎会与无常谷扯上关系?”
江江皱眉沉思,半晌才道:“无常谷……这名字听起来确实有点耳熟,我之前好像听人提起过。不过我隐约记得这门派只是个小门小派,不值一提。更何况这种小门派都被青云观压着,成就更是不甚了得。”
宋澄碧却若有所思地说道:“可那三人一听到‘无常谷’,立刻变得如此恭敬,若真是个无名小派,怎会如此?”
寇缈闻言,也露出迟疑之色,“无常谷之名,我也有耳闻。不过这无常谷确实是个普通门派不假,在修真界名不见经传的,而且门中弟子寥寥无几,功法也谈不上出色,若是论综合实力的话,估摸着比飞星舫还要弱上不少。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二者境遇相似,不受大门派待见,所以才会私下互相扶持吧。”
宋澄碧微微点头。
虽然觉得此言有理,但他心中隐隐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他暗自心想:飞星舫虽不算是名门望族,但规模已经足够庞大,实在没必要对一个远不如自己的外门如此客气。
而且从刚才那三人的一番表现来看,无常谷的地位似乎并不低于飞星舫,至少在二者的合作中,无常谷不在下位。
那他们合作图什么?飞星舫为何甘愿做小?很有可能是这无常谷给了飞星舫别的好处,又或者说,无常谷一定有个方面是强于飞星舫的,这样合作才有道理。要不然飞星舫不成冤大头了,他可不信这么视财如命的飞星舫会好心做慈善。
这事若无关自己,他也不愿深究。可毕竟和日月星阁扯上了关系,他心中便总有疑虑,凡是多留个心眼儿总没错,因而他也不免多想几分。
然而,眼下线索有限,多想也无益,还是暂且放下为妙。
此刻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些好吃的肉肉,犒劳犒劳小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