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在黑暗中坠落。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失重感拉扯着五脏六腑。他记得自己抓住沈晏的手腕，虎符裂纹中迸射的金线却将他

们生生撕裂——

“沈晏——！”

呼喊被吞没在虚无里。

突然，剧痛炸开后脑。

“陛下？！”

陌生的声音刺入耳膜。顾临猛地睁眼，一张布满刀疤的脸凑在眼前。

“您终于醒了！”那人声音发颤，“黑甲卫已按您吩咐埋伏谷口，只等信号……”

顾临撑起身，掌心按到冰凉的金属。低头，一副玄铁护腕扣在腕间，暗纹龙鳞折射冷光。

——这是萧玦的铠甲。

他倏然抬头。

铜镜立在军帐角落，映出一张陌生的脸。眉骨凌厉，眼尾一道旧疤，唇薄如刃。

萧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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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碎片洪水般涌来。

——大胤永昭二年冬，北狄联军压境。

——谢无瑕率军死守潼谷关，萧玦亲征围剿。

——昨夜探马来报，谢无瑕身中剧毒，陆沉舟垂死……

“报——！”

帐帘被掀开，寒风卷着雪粒扑入。亲兵跪地急道：“谷内升起赤烟，谢无瑕残部开始突围！”

顾临按住太阳穴。

不对。史书记载，潼谷关之战萧玦大胜，谢无瑕重伤遁走。可若沈晏已经穿越至此……

历史正在偏移。

“陛下？”亲兵疑惑抬头。

顾临抓起案上青铜面具扣在脸上，声音沉冷如铁：“传令，东翼伏兵后撤三里。”

“可军师说……”

“要朕说第二遍？”

亲兵仓皇退下。顾临掀开帐后暗帘，战马早已备好。鞍袋里露出一角羊皮——军事布防图。

他展开图纸，指尖划过墨线，突然在某个隘口停住。

那里被人用朱砂添了条隐秘小路，笔迹熟悉得心惊。

是沈晏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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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谷关东侧峭壁。

沈晏拖着陆沉舟在雪地里跋涉。谢无瑕断后，剑锋滴落的血在雪上烫出一个个黑洞。

“再撑半里。”沈晏喘着气掰开陆沉舟眼皮，“有处岩洞……”

话音未落，崖顶传来弓弦震动声！

“趴下！”谢无瑕旋身挥剑，三支铁箭被斩落两支，第三支擦过她肩胛，带出一蓬血花。

沈晏刚要上前，突然被陆沉舟拽倒。一支乌金箭深深钉入她方才站立之处，箭尾雕着龙纹。

——萧玦的箭。

“果然没死。”

崖上传来低沉男声。玄甲将领挽弓而立，青铜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下颌线绷如刀锋。

谢无瑕冷笑：“装神弄鬼。”

她突然扬手掷剑！长剑如电直取对方咽喉，却被一箭当空击落。

“撤。”面具人突然下令。

黑甲卫如潮水般退去。

沈晏死死盯着那人收弓的手——右手腕内侧，一道月牙状旧疤。

和顾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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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洞深处，篝火噼啪作响。

沈晏用银簪挑开陆沉舟伤口里的腐肉。他闷哼一声，冷汗浸透鬓发：“姑娘到底……何人？”

“救你的人。”她蘸着药汁写道，“为何知道青铜匣？”

陆沉舟涣散的目光聚焦到她脸上：“三日前……我梦见……”

洞口突然投下阴影。谢无瑕拎着染血的绷带走进来：“萧玦撤得蹊跷。”她踢了踢陆沉舟小腿，“别装死，解释。”

“他在让我。”陆沉舟突然道。

“什么？”

“东翼伏兵本该截断我们退路。”陆沉舟咳嗽着撑起身，“但那里空了……就像有人提前告知了行军路线。”

沈晏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

谢无瑕眯眼看向洞外风雪：“除非军中有内鬼。”

“或者……”陆沉舟苦笑，“萧玦突然疯了。”

沈晏低头包扎，藏住眼底震动。

——顾临认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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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沈晏被金属轻响惊醒。

谢无瑕不在洞中。她循声摸到出口，看见崖边两道对峙的身影。

“你果然来了。”谢无瑕剑指对方心口，“摘面具。”

玄甲将领缓缓抬手。

月光下，顾临的脸清晰浮现。

沈晏捂住嘴。

“你不是萧玦。”谢无瑕剑尖逼近他咽喉，“他在哪？”

顾临忽然笑了：“陛下希望我是谁？”

这个称呼让谢无瑕瞳孔微缩。

“三日前我做了个梦。”顾临从怀中取出羊皮卷，“梦见有人在这条路上写了字。”

展开的图纸上，朱砂小字赫然是沈晏的笔迹——

“东翼有伏，走龙脊峡。”

谢无瑕的剑第一次出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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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沈晏在岩缝中找到顾临。

他正在包扎左臂伤口，见她来了也不抬头：“陆沉舟的毒清了？”

“暂时压制了。”她蹲下来帮他系绷带，“你怎么穿越的？”

“碰了虎符。”顾临任由她动作，“但比你晚到三天。”

“三天……”沈晏突然僵住，“那你已经见过……”

“历史上的潼谷关之战。”顾临扣住她手腕，“萧玦在此战射杀陆沉舟，谢无瑕重伤失踪。”他声音发沉，“但现在陆沉舟还活着。”

岩缝外传来积雪塌落声。

两人同时噤声。顾临突然将她按进阴影里，呼吸喷在她耳畔：“听着，虎符只能维持七天时空链接。”

“七天后若回不去……”

“就会永远成为历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