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满意地颔首,“朕相信你,若你再让人有机会欺负你,朕可要对你失望。”
“学生谨记陛下教诲。”
“很好。”赵珩打心底地称赞,顾叁这孩子的气质很似王药,是个不可多得的可造之材,用心教的话可以比那做大哥的能干。
“朕让你教你大哥作画,这是你给他的功课?”赵珩起身走近桌案,看了眼画纸就摇头,“这是马还是鹿?”
顾叁尴尬回:“我让大哥画牛耕田……”
赵珩扶额,“你大哥真是……就不能分一点打仗的才能到别处?”
“陛下,大哥的手……”
“你别担心,朕不会打坏他的手。”
“不是的,陛下,学生是想说,大哥的手拿不好笔。”
“唔?”赵珩疑惑地看顾叁。
顾叁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大哥的十根手指都曾折断,是从前……他给我和四弟偷家里的羊奶时被发现,羊邢便用锤子把大哥的手指一一打断,后来养好了,但大哥很久都不能像一般人那样拿筷子,王大哥说大哥拿刀枪没问题,那靠的是臂力,可拿笔写字要写得好看的话,得是奇迹。”
赵珩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他再看顾依新写的字,他圈起的那些写得难看的字都是因刻意写得流畅而导致每个笔画留有颤抖的痕迹。
顾依很努力,他尽了力对待每一个笔画。
赵珩灵机一动。
“叁儿,你今日回家去吧,朕给你休假三日,要是还拉肚子就再休息几天。”
顾叁于是告辞离去,赵珩走进顾依卧室,见顾依已趴在床榻,廖太医正在给他处理新鲜的杖伤。
“知道错什么吗?”赵珩坐到床边。
“知道,臣……对弟弟……疏忽关心……嘶……”顾依把头埋下,廖太医正在给他清创。
宫中挨板皮开肉绽是常规,但不至于要命,更何况打的是顾依这身连太医都觉得稀奇的糙皮厚肉。
“朕向你保证,叁儿不会再被人欺负。”赵珩自顾自从医箱捞出口衔,塞到顾依嘴里。
“明日辽国使臣进京,你替朕做一件事。”
顾依好奇眨眼,席墨生也伸长耳朵过来。
赵珩严肃起来,沉着嗓说:“辽国说是劝和,可辽使入境后,辽军就在雁门关外仅五里处扎营巡狩,那分明是有意挑衅,朕已有决定,无论辽国提出何等条件,朕的立场不变,就是要夏国遣使谢罪,辽国也别想趁机占何便宜。”
顾依拿出口衔,不顾伤痛地爬起身跪直,“陛下,臣可以带兵去雁门关。”
“你的脚还没好,你当朕是暴君吗?”
“陛下,臣……”
“陛下,臣可以去。”席墨生滑跪过来。
赵珩啼笑皆非,“你打过仗吗?”
席墨生委屈,“打过呀,跟着王爷打的嘛。”
“依儿打过上百场仗,你呢?十场有没有啊?”
席墨生无言以对,顾依又要开口,赵珩便抬手阻止。
“雁门关防御完善,朕不担心,且朕已经派萧寅带兵去防。”
提起萧寅,顾依面色顿沉,纠结的内心有三分愧疚,其余是惋惜。
“朕要你留在京吓唬辽使。”赵珩的嘴角欢快地扬起。
席墨生和顾依都没能明白。
“我朝自开国以来和辽国对战有二十五年之久,那些年间,两国胜负皆有,但我朝有一位将领,每次出战辽国都只胜不败,那位将领的子孙后来也为抗夏立下不朽战功。”赵珩顿了顿,使眼色把太医都遣走,才接着说,“依儿,那位将领,是你的亲外公。”
席墨生不自禁屏住呼吸,他虽已经知道顾依是皇亲,可此时是第一次听皇上说得如此直接。
顾依一样愣住,倒不是吓的,他只是觉得迷惘,他虽知道了自己是景皇后的骨肉,是景家的子嗣,是靳绍炻的亲表哥,可他对景家依然很是陌生,他只会对待自己好的人产生难以割舍的情感,比如王药、王家庄的每一个人、他养大的弟弟们、他带领过的顾家军、真心喜欢他弟弟的席墨生,以及虽然对他严厉,却其实也是会疼他的皇兄。
其他人,在顾依心里无法占据太多的位置。萧寅大概是例外,顾依觉得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真的忘记萧寅对他的好。
“依儿,朕允许你复兴你的家族,辽使进京时,朕要你写一面大旗,迎接你外公曾经的手下败寇。”
赵珩没多说别的就离开,不久,邹昊指挥几个人扛着十面大旗来给顾依。
“陛下说明天必须得写好,必须是王爷亲笔写。”邹昊说完很疑惑,“可陛下没说写什么……王爷,我去替您问问。”
顾依把邹昊叫回来。
席墨生用脚在地上沙石几下划拉,写出一个字。
——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