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晚与黎云期两人经常带着杨秋去医院检查。
从眼睛,到大脑,到身体,从内科到外科再到精神科,都查一遍。
眼睛是没有问题了,脑子里的血肿在当年自行消除之后就再也没复发过。
精神与大脑目前情况还好,已经无需再服药控制。
身体还是锻炼不足,荒废太久,但看起来没有啥毛病。
检查了很多次之后,两人终于放下心来。
看杨秋的身体与精神都已经恢复,有一天,黎云期大着胆子跟杨秋主动提起了从前。
“杨秋,我之前整整五年没来找你,对不起。”
杨秋斜睨着他,看他要说什么。
“你要听的话,我来讲讲发生了什么吧。”
黎云期在杨秋旁边坐了下来。
杜天晚给他一拳,“坐个屁!想讲故事讨好杨秋就去帮忙捏肩!”
黎云期乖乖捏肩膀去了。
杜天晚端了银耳莲子羹喂给杨秋喝。
黎云期就开始了讲述。
当年,他被黎父从医院抓走,在家里待了一个月,除了参加高考之外,更多就是和父亲斗智斗勇。
黎父经常念叨着让他传宗接代,他那个时候已经大致明白自己既然喜欢杨秋,那肯定是同性恋,也不想在这种事上妥协。结果就是黎父对他严防死守,差点对杨秋下手,他不得不以高考成绩为条件逼黎父。
后来他考得不错,黎父比较满意,顺手就给他送到了A国去读书。
他在A国的时候,经济受到了严格管控,也不敢偷偷回国惹父亲生气,想着只要自己不联系杨秋,父亲就没理由对杨秋动手。
在国外两年,他没有一刻不想杨秋。
身体也是在那段时间瘦下来的。
他认为杨秋对杜天晚更好,一定是因为杜天晚更英俊。
他也想瘦下来,赢得杨秋的欢心。
第三年的年初。
他父亲出了车祸,受了重伤只能长期住院,已经无法进行正常的管理。
黎云期当时直接放弃学业,火速回国。
他接管了海华集团,接管了黎家。
他趁着父亲暂时无法出院,开始对忠于黎家、忠于父亲的人下手。
把海华集团大换血之后,黎云期更是趁机将这个家族企业转变为自己的全资私人企业。
同时,他开始制裁家族里的所有人。
无论是跟他关系远的还是关系近的,都在制裁之列。
他收缴他们的家族产业,吞没他们的家族财产。
切断他们所有人的经济命脉,为此不惜让整个家族都伤筋动骨,资产缩水。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家族的人这么狠。
只能知道,黎家大少掌权的那三年,黎家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被他整得很惨。
这其中,最愤怒的,当然是黎父。
他怎么也想不到,出了车祸住个院,天都变了。
自己的家族权力,甚至包括整个家族里各种各样的势力,都被自己的儿子亲手斩断。
每次黎云期去医院看望他,这个明显老了很多的男人都会愤怒地嘶吼,质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叔叔伯伯,以及他亲生父亲的产业与势力下手。
他不回答。
直到他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换血工作,把海华变成铁板一块,再也不容黎家插手,而黎家几乎所有的家庭成员都成了必须依赖他才能生存的附庸,他才站在医院里,很冷静地对父亲说:
“还记得你在那年过年的时候威胁过我的话吗?”
“你说,你要找人废了那个勾引儿子的贱货。”
“父亲,您真是个蠢货,一点也看不出来啊,从头到尾,都是您儿子在试图勾引杨秋,想要做杨秋的狗,做他的禁脔,做他的斐济杯。”
“我只是怕你们这些我的亲属,一不小心伤害到杨秋,所以选择了把你们的尖牙利爪全部拔出而已。”
“现在,大家都已经全部变成安全无害的畜生了,天下太平,这样不是很好吗?”
黎云期有些讥讽地微笑,用更嘲弄的姿势摊手。
黎父怒瞪着他,忽然高声叫骂道:
“我白养你了!早知道学杜家,也在外面搞几个外室,多养几个儿子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赔钱的贱货!”
“贱货!”
“贱货!”
黎云期笑眯眯道:“真是知子莫若父也,父亲您说得很对,我就是个贱货,天天想着不知羞耻地倒贴,不过我比一般的贱货还要贱,因为我还没有贴到呢。”
他转身离开医院,身后,黎父的骂声不绝于耳。
处理完黎家的事情,黎云期就去找杨秋了。
再后来,就是发现杨秋精神有很大问题,还有梦游症,想方设法去治好他。
黎云期虽然形象大变,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小胖子的影子,但他依然不敢以真实身份去见杨秋,因为杨秋知道他的名字。
他以黎云期的身份对杨秋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甚至连杨秋被霸凌一事也是因他而起,他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得翻身,现在也只是在赎罪,并没有求得宽恕的希望。
长长的一段经历讲完,杨秋也听得颇为感慨。
黎云期确实是个狠人。
杨秋笑问:“我高中的时候,一开始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呢?”
杜天晚在一旁说道:“杨秋为人正直,怎么会注意到你的鬼蜮伎俩。”
黎云期带着一丝期冀问道:“杨秋,我一直以为你那时候已经不把我当朋友了,可是,后来你找我借相机,接受我的陪床照顾,是不是说明你又重新开始接受我了?”
杨秋看着他,眼神淡淡的,“你觉得呢?”
黎云期心中一颤,难以抑制地害怕起来。
杨秋轻笑了一下,说道:“我可不是恋爱脑。”
一句话,就足以解释了一切。
杨秋只是刚好在那个时候需要他的帮助而已。
他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有他的目标,有他的需要,他就不会去在意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直接接受,然后做他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借相机,是因为要拍照留证。
接受他的陪床照顾,是因为杨秋当时瞎了,而且又要备战高考。
杜天晚听了杨秋的话,双手抱胸思考了一阵,对黎云期说道:
“对啊,杨秋容忍你留在他身边,也不是因为他对你有任何意思,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黎云期说:“我明白。”
“他留下我,只是因为我可以做饭做家务而已。”
杜天晚气得想揍他,“你傻啊?你以为我不会做家务吗?而且你没来之前,我们每天都去外面吃,别提有多潇洒了。”
黎云期苦笑道:“我懂,其实这里甚至都不需要我。杨秋只是太过善良,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罢了。”
杨秋黑人问号脸。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挠头道:“呃,当时其实是……你一来就给我咣咣做早饭。中午又做午饭,晚上又做晚饭,还蛮好吃的,我老想着下一顿吃啥,别的就忘了……”
杜天晚大惊:“所以是你忘了赶黎云期走?”
杨秋想了想,一拍沙发,“对哦!当时确实应该把他赶走的!我被他骗的气还没消呢!”
黎云期脸色僵硬。
他决定,就算杨秋要赶他走,他也要死着脸皮赖在这里,赶也赶不走。
杨秋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住人家的,吃人家的,还用人家的运动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算了,懒得动了。”
最主要的是,对于弄一个梦境骗他这件事,他已经慢慢消气了。
至于高中时候做的过分事情,他还没打算原谅。
既然黎云期说他要赎罪,那就让他赎罪吧。
看看用多少年能赎完。
……
……
再然后,就又到了过年的时候。
杜天晚与黎云期决定陪着杨秋回他老家过年。
他们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杨家父母面前,带来了大包小包的礼物。
杨秋说他现在在海市有兼职工作,工资又不低,想接父母过去住。
父母坚持说在老家生活轻松,不喜欢海市,否则他们当年也不会放弃当建筑工人,回到老家了。
杨秋只得自己出钱,找了施工队帮父母翻新房屋和院子,又把自己全部的积蓄都给了父母。
杜天晚与黎云期想要出钱,被杨秋坚决拒绝。
他说,这是他的父母,除非是他老公,不然不能给钱。
一句话又让杜天晚与黎云期各自有了心思。
杨秋在家里住了大半个月,杜天晚与黎云期一直住在酒店里,白天才过来陪着杨秋。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然而临到走的那天,杨家父母还是把杨秋单独叫过去,一脸严肃地问他,到底哪个才是他男朋友。
杨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说哪个都不是。
杨母说,你要是喜欢谁,就娶吧。
杨秋惊讶极了,父母怎么突然想开了,他问:“妈,爸,你们不反对?”
“爸妈也都老了,以后就要你自己生活了,我们也想开了,和你孤独一辈子相比,还是身边有个人陪着比较好。”
一句话,把杨秋也说哭了。
他抱着爸妈哭了很久。
直到后来上了高铁,杨秋也依旧红着眼睛。
杜天晚帮他擦眼泪,黎云期给他揉背顺气。
回到海市之后,杨秋主动提出要去一趟黎家。
杜天晚被留下了,很不高兴。
黎云期陪着杨秋一起回了自己家。
家里除了佣人之外,就只有黎母。
听完黎云期介绍完杨秋,黎母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说:“我在十年前就知道你了。”
“云期他一直都喜欢你。从来没有变过。一开始我很生气,又很担心,而且一度很恨你,恨你让我儿子走了歪路,让他变成一个同性恋。我看他为你发疯,看他为你痛苦,为你整夜地不睡觉,我也难受。”
黎云期刚要说什么,杨秋就拦住了他,示意让他等黎母说完话。
“但是啊,十年的时光太漫长了,十年里,我看着云期一点点发生变化,我自己也一直在想。最后我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云期其实本来就是歪的,是你让他掰正了。没有你,云期只会成为又一个他爸。而且,最近一年,他也受到你很多照顾吧,他的状态是越来越好了。”
她向杨秋伸出手来,“谢谢你,杨秋。”
杨秋也对她温柔地笑,握了握手,“没有,阿姨,我才是受到黎云期的很多照顾,我也要谢谢他。”
从黎家出来之后,杨秋带着黎云期找到了杜天晚,说:“走,一起去杜家。”
杜天晚不满道:“为什么还要带着这货?”
杨秋道:“我已经听你说过你母亲的事情了,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母亲现在在杜家过得开心吗?”
杜天晚摇摇头:“非常不开心。”
杜母曾经是杜家家主养在外面的外室,她进杜家,纯粹就是为了她儿子能有个好的教育环境,以及更高的起点。但是自从进了杜家,她就被迫失去了工作的权利,只能被杜家当作一个能做点家务的老妈子养着,还要处处受大婆的气。杜家家主虽然因为杜天晚非常优秀,又执掌杜仲集团的缘故,对杜母并不坏,但杜母对他也早已没有感情,只是为了杜天晚,还在家里默默忍耐着。
杨秋道:“对啊,所以我们要去你家,把你妈接出来。至于黎云期,当然是带着撑场面用的。”
他们进了杜家,确实,由于黎家家主来了,整个杜家都对他们特别客气。
杨秋先让杜天晚去和母亲把事情说清楚,他带着黎云期在外面等,跟杜父聊天。
杨秋聊的差不多了,就把想让杜天晚接走他母亲的事情说了。
杜父倒是心中有些内疚,说他当初骗她生下儿子,确实让杜母受了不少苦,把她养在家里她也不开心,如果真的想走,那就走吧。他会补偿她房子和钱的。
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