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梢看沐秋笔记的第三天,弱弱终于进书房了,就坐在窗边看书。
“气消啦?”阿梢第一时间发现了他,试探着问道。
“看你的笔记去。”弱弱头也不抬,冷声道。
阿梢心里嘀咕,不知道这俩人究竟怎么了,沐冬这两日每晚都会来书房询问他的感悟,态度之温和让阿梢受宠若惊,而弱弱反而对他冷眼相对,这俩人——灵魂互换了吧。
沐秋的笔记内容极为深奥,不仅记录了她对上古封印的深刻理解,还包含了她亲手绘制的阵图与符图。这些图案精妙绝伦,每一笔都蕴含着无穷的玄机。除此之外,笔记中还详细记载了许多与之相关的其他大阵,种类繁多,复杂程度远超阿梢的想象。
阿梢一边翻阅笔记,一边努力消化其中的内容。他不仅要理解沐秋的感悟,还要对照阵图与符图,逐步提升自己的修为。这些图案仿佛有着某种魔力,稍不留神就会让人迷失其中,陷入无尽的推演与思索。
若是修为不够,很容易陷入这些复杂的阵图之中,甚至走火入魔,因此他每看一页,都要反复琢磨,凝神精心。即便如此,他仍感到吃力,仿佛在攀登一座看不见顶峰的高山。
在又一次因为灵力消耗过快而即将晕倒时,弱弱迅速合上了书本,手指轻轻点在阿梢的眉心。一点温和的灵力注入,顿时让他神清目明,疲惫一扫而空。阿梢睁开眼,正对上弱弱神色复杂的脸。
“若是没有体会,你可以不看了。”弱弱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
“我有体会啊。”阿梢揉了揉眉心,语气有些无奈:
“沐冬每日都会问我有何体会,倒是你,近日都不曾与我说过话。”
弱弱闻言,神色微微一滞,似乎没想到阿梢会这样说。但他沉默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阿梢拧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又翻到一页符印的图案,周围是沐秋的标注:若能亲自看一眼上古封印便好了。
阿梢垂着眸子,他没有见过那个封印,但他见过天堑,彩色的缤纷的天堑,看起来很是漂亮,却能让强大的魔族瞬间灰飞烟灭,那天堑就存在于北原之中,隔开了北燕与北原,隔开了人族与魔族。
若是我能看看那封印——阿梢眼前一亮,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在书架上翻来翻去,最终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窥天术,虽名为窥天,但其实只能窥见世间万物,若是不小心被修为高深的人发现了,甚至可能引起自身反噬。
这是高等级的符阵,阿梢自然还未完全掌握。不过,和窥天术记载在一起的还有“窥影术”——以某种物体为媒介,借助符阵之力,窥探这件物品所经历过的场景或承载的记忆。这类符术就不需要那么高深的修为了,只要灵力够用,媒介齐全,那边完全可以施展了。
阿梢恢复灵力后,便开始着手绘制符阵。他以龙鳞为媒介,以灵力为墨,在书房的地面上细细勾勒出复杂的阵纹。每一笔都凝聚着他的心神,符阵逐渐成形,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绘制完成后,阿梢手持龙鳞,站入阵中,低声念动咒语。随着咒语的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的心念一动,神识仿佛被牵引着,随着龙鳞的气息,回到了那片冰天雪地的北原。
北原,夏日里是一片荒凉的沙漠,冬日则化作无尽的冰原。这里人迹罕至,偶尔出现的人族,往往成为魔族的猎物。魔族以折磨人族为乐,等到猎物无路可逃时,再将其残忍吞食。
北原的深处,常年被冰雪覆盖,寒风呼啸,仿佛连时间都被冻结。阿梢就是在这片冰天雪地中长大的。养大他的,是一条强大的寒冰巨龙。他很强大,阿梢站在他身后,那些凶残的魔族在它面前也不敢放肆,只能悻悻而归,放弃到手的猎物。
不过他不会说人话,只会龙语,所以幼时阿梢是说着龙语长大的。
神识在北原的冰雪中飘荡,阿梢看见了熟悉的景象——茫茫雪原,七彩的屏障,还有那无尽的寒风。他仿佛乘着巨龙翱翔在这片雪原之上,如同幼时坐在巨龙背上一般,俯瞰着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
他在雪原上寻找着封印的踪迹,忽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箫声。那箫声悠远而孤寂,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愁。阿梢心神一震,迅速循着箫声飞去,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名红衣魔族,孤独地站在一棵巨树之下。
巨树周围浮现着一个浅浅的银色符阵,阵纹复杂而玄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力量。阿梢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灵魂仿佛受到了重重一击,剧烈的疼痛从识海深处蔓延开来,几乎让他无法承受。若非心中那股执念驱使着他,想要再看一眼那红衣魔族的面容,他早已因难以忍受的剧痛而切断了阵法。
他缓缓靠近,试图绕到红衣魔族的身后。然而,就在他即将看清对方时,箫声戛然而止。下一瞬,红衣魔族猛然转身,冰冷的眼眸直直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与阿梢的目光对上。
“谁敢窥视?”红衣魔族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杀意。
话音未落,魔族抬手一挥,一道凌厉的力量破空而来,直击阿梢的神识。
阿梢心神大损,瞬间被击退,阵法也随之崩溃。书房内狂风骤起,卷起书页纷飞。阿梢重重跌坐在地上,双目刺痛,眼角流下两行血泪,最后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地面。
“阿梢!”院中,因感受到灵力异常波动的弱弱立刻冲了进来,看到一片狼藉之中流着血泪的阿梢,顿感不秒,他快速走过去,扶着阿梢,为他疗伤。
“怎么回事,你又做什么了?”他一边着急地探脉,一边询问。
阿梢的神识受到了重重一击,剧烈的震荡让他几乎无法维持清醒。幸好有护心龙鳞的力量护持,才勉强保住了心脉,否则此刻他的心脉早已被震断,后果不堪设想。
“眼睛好疼。”阿梢的声音颤抖,他抬起一只手碰触到血泪,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弱弱的胳膊,他说道:
“好疼啊!”
言语间,又是两行血泪落下。
沐冬回到沐家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阿梢坐在厨房的饭桌旁,双眼绑着纱布,正对着弱弱发号施令。
“糖醋排骨多放点糖,鱼汤里少放点豆腐。”阿梢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
沐冬进屋的动静被弱弱无视了,后者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专注地应付着阿梢的要求。
沐冬无奈,只好走到阿梢面前,蹲下身,用灵力仔细检查他的身体,尤其是那双受伤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沐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担忧。
“嗯嗯,看书的时候被符阵刺伤了眼睛,弱弱看过了,不是太严重,过几天就好了。”阿梢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托住,紧接着,一股温和的灵力从沐冬的掌心传来,缓缓渗入他的身体。
沐冬检查完,阿梢听到了一声长长地叹气声,然后身前高大身影离开了。随即阿梢听到面前桌上碗筷碰撞的声音,知道沐冬没走,而是留在了这个小厨房里。
“好了,可以吃饭了。”弱弱的声音响起,随即饭桌上摆满了一道又一道的菜。
最先感受到的是扑面的热气,紧接着是浓郁的香味。阿梢早已饿得不行,摸索着拿起筷子,捧起碗,开始大口吃饭。弱弱没动筷子,而是专注地给他夹菜。阿梢刚吃完一块排骨,碗里立刻又多了一块肉。
“今天的鱼没刺,你放心吃吧。”弱弱的声音难得温柔。
“嗯嗯。”阿梢点着头,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把菜往嘴里送的动作却一点都不生疏。
弱弱和沐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担忧,但最终谁都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饭后,沐冬站起身,轻轻拍了拍阿梢的肩膀:
“这几天,你好好休息,眼睛好了再去书房吧。”
阿梢循声“望”向沐冬的方向,思索了一会儿,语气平静却坚定地说道:
“这几天,我想去观海楼看看。”
“你现在都看不见,还去观海楼看什么?”弱弱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和担忧。
“有些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到的。”阿梢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一股笃定:
“也许现在的我,反而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他说完,似乎察觉到弱弱的迟疑,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弱弱你担心我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呀。”
弱弱沉默了下来,目光转向对面的沐冬。
沐冬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阿梢,眼神中带着几分思索和复杂,最后他开口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观海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