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舟星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医疗中心的病房里，身上穿着柔软的病号服，吊着水。

他唰地一下坐起来，惊恐地四下看看，寻找自己的衣服。

没有找到。

他忽然又感到十分难堪，有人脱掉了他的衣服，发现了他裤子里那黏腻的秘密。

很快，护理机器人发现他醒了，立刻通知医生。

林琅跟着舰队开拨不再埃尔图斯星，前来的医生是他的学生，姓王，是个女性alpha。

王医生检查了许舟星的各项指标，确认都在正常范围内，说：“吊完水你就可以回去了。”

许舟星觉得有些难为情，问：“医生，我的衣服呢？”

王医生说：“噢，你的衣服脏兮兮的，护理机器人拿去洗了，大概半小时后烘干送来。”

许舟星呼吸一窒，难为情地抠了抠床单，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王医生问他。

许舟星咬咬牙，问：“医生，我想咨询一下那方面的疾病。”

许舟星跟王医生兜着圈子含蓄地说了半天，王医生终于听懂了他在问什么，说：

“不用过于担心，你的身体数值非常健康。一般而言，这样的情况很少，但并不是病理性的。人替处于紧张的状态下时，有一定概率会引起交感神经兴奋，神经递质分泌增多，从而进入性反应周期的顶点阶段，同时伴有心跳、呼吸加快等症状，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只是比较敏感，不需要进行特殊治疗。”

许舟星晕晕乎乎地听了半天，听到最后一句话才终于放下心。

还好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疾病，万一被信息素研究所发现，可能要重新评估自己是否能够胜任治疗师。

但他也隐约有点忧虑，只是紧张一下就高潮腿软，真到了要为雇主进行治疗的那天，自己会不会没办法清醒地完成任务？

许舟星随身携带的纳米医疗包里，除了研究所为他准备的全套医疗用具，其实还装着四支延产素，作用是让beta过于浅窄的生殖腔放松延展，扩张到适合alpha的大小，以免腔体破裂造成大出血。

但延产素也有很大的副作用，如果不能及时使用恢复药物，延展后的部分会很快失去活性，只能进行手术切除。

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就只能在去除失活部分后，缝合腔口剩余的组织，再用药物刺激其愈合生长。

延产素最多只能用三支，还有一支是备用，考虑到意外情况，可能会有打碎、泄露针剂的情况，所以按常规，研究所多给他准备了一支。

许舟星还挺怕大出血或者被切除器官的，坐在病床上发了会儿呆，反复在心里演练那套治疗的准备工作，怎么寻找掩体、怎么拖延时间，怎么清洗身体注射药物和信息素。

他觉得可能多在心理演练几次，到时候就不会那么紧张了，就能避免很多意外。

半小时后，护理机器人送来了他的衣服，许舟星换好衣服，就离开了医疗中心，回到了住处。

客厅里还飘着隐约的玫瑰香味，他这段时间故意在沙发、落地灯、窗帘的角落喷洒了香水。

乔钺和游简歌的信息素匹配度很高，所以也应该非常喜欢这种味道，许舟星想试着用香气来挑拨对方的欲望。

但是很显然，直到现在一无所成。

许舟星觉得有些挫败，倒在沙发上不想起来。

不知道乔钺的舰队什么时候回来，现在第五个月已经过去十天，还有五十多天，盛赞日就会到来，他失业的日子也将到来。

许舟星很累，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睡过了一个白天和一个夜晚，再醒过来的时候是清晨，天还蒙蒙亮，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毯子，家居机器人就守在沙发边上。

许舟星忽然非常感动，对着一团没有生命的冰冷机器。

机器虽然没有生命，却会按照编写好的程序关心自己。

许舟星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家具机器人光滑的脑袋，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许治疗师，您需要一些水吗？”家居机器人问他。

“嗯。”许舟星坐起身，

家具机器人很快倒来了温水，又说：“您想吃点什么呢？因为您一直处于深度睡眠，我无法估算您醒来的时间，没有提前准备食物。”

“一些粥吧。”许舟星没有什么胃口，但他知道自己得吃饭。

家居机器人高高兴兴地去做饭了，许舟星回到房间里泡了个澡，洗漱一番后，换上乔钺之前给他准备的卡通睡衣，靠在床头想和林晚风打个视频。

现在月港应该是晚上八九点，林晚风应该没睡。

然而他刚打开个人终端的通讯录，却忽然跳转到了乔钺的页面。

他的终端目前对乔钺无条件开放。

许舟星只好坐直了些，应付雇主莫名其妙的突击检查。

乔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事情我都知道了，中央星正在派信息队前往埃尔图斯星，进行通讯信息站的重建修理。”

“噢。”许舟星乖乖地点点头，不太明白乔钺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我四天后回去。”乔钺又说，“桑德的病毒彻底解决之前，你得完全履行秘书官的职责。”

许舟星再次点点头，呆呆地看着乔钺。

乔钺似乎在等他说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说：“以后不要在沙发上睡觉。”

“好的。”许舟星觉得有些抱歉，他想起自己回来没有洗澡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定弄脏了乔钺的沙发，赶紧保证：“下次不会了。”

乔钺切断了通讯。

许舟星正想和林晚风通话，门外响起了家居机器人喊他去吃饭的声音。

许舟星只好走出去，在饭桌边坐下。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刚刚自己不小心碰到了视频通讯，林晚风那边已经迅速接起来了。

他心不在焉地喝粥，直到林晚风喊了他好几声他才有反应。

许舟星顿时做贼心虚，想要捂住摄像头，但是林晚风已经问他了：

“你在哪里？”

乔钺的住处一看就很贵，许舟星之前给林晚风打视频都是在他那间相对普通的小卧室里，也一直对林晚风说的是“宿舍”。

但很显然，目前的餐厅、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大客厅不可能是宿舍。

“许治疗师，粥不合口味吗？”家居机器人忽然问他。

“合！很合！”许舟星赶紧说，“你去忙你的。”

家居机器人歪歪头，自顾自干活去了。

“舟舟，你在哪里？”林晚风的声音有点着急，“那个机器人，刚刚叫你什么？我没听清。”

“他叫我许修理师。”许舟星反应很快，“我在我们领队家里。”

“你在别人家里干什么？”林晚风问，“还穿着睡衣。”

许舟星故意装作吃得很香的样子喝了几口粥，才慢悠悠地、卖关子一样地说：“嘿嘿，你猜。”

“舟舟！”林晚风有点生气了，“你实话跟我说。”

许舟星赶紧说：“哎呀你急什么啊爸，之前寄给你的特产收到了吗？”

“收到了，但你不要转移——”

“我不是在埃尔图斯星嘛，这里前两天遇到了恐怖袭击。”

“什么？！你有没有受伤？”

“你看我像受伤的样子吗？”许舟星耸耸肩，又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但是我的宿舍被炸了，还好我当时不在里面，不然惨了。”

林晚风松了一口气：“你真是要担心死我，你的实践活动什么时候结束，跑那么远，学校也真是的。”

“哎呀不是说了半年嘛，就快了就快了。”许舟星站起来，说，“爸你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吧，我带你看看。”

林晚风嗔怪道：“别人好心收留你，别在人家家里乱走。”

“没事没事。”许舟星抬起手臂，让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尽可能多地拍摄到屋子里的景象，“一楼的客厅和餐厅是公共区域，走走不要紧的，外面还有花园，但是这里一直下雪，花园里没什么东西。”

许舟星大大方方地带林晚风看了一遍乔钺的客厅和餐厅，林晚风先前那点不好的怀疑早就烟消云散了。

想想也是，林晚风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敏感了，身为omega总是担心儿子会不会遇上一些不好的诱惑与潜规则，但其实许舟星是beta，遭遇这些事情的概率比omega低很多。

没多久许舟星发现林晚风有点困了，于是乖乖跟爸爸道了晚安，切断了通讯。

切断通讯之后，他站在客厅的弧形全视野落地窗往外看，望见白茫茫的一片。

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细细碎碎的落。

许舟星往前走了几步，没忍住抬手摁在了玻璃窗上。

这个星球总无休无止低下着雪，真是一颗永冬的星球。

许舟星在窗前出了会儿神，转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客厅太大了，尽管室内一直是恒温的，并不会让人感到寒冷，但他还是觉得凉飕飕。

他回到小卧室，关上门，才隐约觉得有点安全感。

这是他在这个遥远的星球，举目无亲的地方，唯一可以蜷缩起来的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