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直说吧,是不是看上那个小演员了?”朋友坏笑着推程书仪。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是怎样的,但从现在还没平复的心跳来看,应该是将异常表现得非常明显。
祁歌这个家伙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程书仪喜欢看他什么样子。
这个自虐狂。
程书仪低头专心吃着盘子里的东西:“要看上……早就看上了。”
这话说得有些值得玩味,朋友眯起眼睛。
“吃饭吃饭,”程书仪头都不敢抬了,“吃完走人。”
这个人现在怎么样,说到底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是一支曾经看好的股票,不论何时都能重新评估再次买入。
重蹈覆辙不是她的作风。
这种宴会一般不会太久,很快就宾主尽欢,曲终人散。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竟然下雨了。
天气太冷了,那些细密的雨丝仿佛被一根根冻结在屋檐之下,成为缕缕纱线织就的半透明灰色水帘,将街道上的灯光笼罩出朦胧散开的光晕。
散场走出的明星们都前呼后拥地有助理撑伞,顾盼生姿地依次上车。
想必明天就会有谁的氛围感被抓拍登上热搜。
程书仪的司机刚才发来消息,说车库里正排队,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那我先去个洗手间?”朋友跟程书仪说,“你要不进去等会。”
程书仪点点头,想着回去可能还会碰到祁歌,干脆就在门廊侧面的角落站了一会儿。
耳边人声嘈杂,她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去,只见雨点在玻璃的屋檐上跳动,凝结成大大小小不断变化的不规则椭圆。
透过这块玻璃看向天空,灯光被折射出的光芒就像月亮一样。
一阵风过,从檐上落下的几滴雨水溅上了她的脚。
还是有那么一点冷的。
程书仪抱着手臂退了两步。
就像那些霸总文里写的场景一样,一件西装外套被搭在了她肩上。
她抬头就又看到了那双眼睛。
“在等车?”祁歌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又明快,“今天有点冷。”
程书仪点点头:“是啊。”
奇怪,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抗拒,好像此刻的久别重逢对他们来说,是如此平常的一件事。
她不确定时间过去了多久,大概也就三五分钟,车子终于开到面前,司机下车喊了声“程总”。
程书仪回头看了眼祁歌。
祁歌还是笑着,伸手作请示意她上车。
于是程书仪将肩上的外套还给了他,道了谢坐进了后座。
这会儿他们的前后都有许多车子在排队通行,还要等程书仪的朋友出来,司机又怕挡到别人,开车往前挪了一点,停在了路边。
程书仪便隔着车窗往外看了看。
只见刚才还笑吟吟站在路边目送她的祁歌已经蹲了下去。
从她的角度看去,祁歌的鬓发是湿的,两弯长睫的阴影如这雨帘一般细密而多愁。
那件还有余温的外套被他随便拥在怀里,使他整个人显得更添几分柔软。
程书仪根本挪不开目光。
几秒后她认命地打开车门,重新回到冷雾环绕的空气中。
“你没事吧?”她站在祁歌面前。
祁歌闻言抬头,眼睛里霎时盛满惊讶,显然被吓了一跳地向后一缩。
要不是他及时伸手撑了一下,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被自己的狼狈逗笑,祁歌一边起身一边冲程书仪弯了眼睛。
这傻子。程书仪也终于弯起嘴角:“没车吗?要不要送你?”
祁歌掏出手帕擦着手歪头看了眼她身后的车。
“噢,我朋友还在里面,要等他出来。”程书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刚才没走而解释。
“朋友?”祁歌含着笑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
“哎来了来了,”程书仪的朋友正好从大厅出来,“诶,这是……”
祁歌退了半步没说话,显然是等着程书仪介绍。
“这是祁歌,一名演员。”程书仪言简意赅地说。
“噢,那你们是……去你家?那那那我自己回去吧!”朋友大方让出。
这人一天天都在想什么……程书仪抬脚要踢他。
她穿着高跟鞋,抬起脚时有些不稳,祁歌很自然地伸手扶住了她。
“程总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吧,剧组那边和你们不是一个方向。”他扶稳了程书仪之后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
就连这一步都站不稳似的原地晃了下。
门厅的灯光明亮,照出他的脸色可以说是惨淡。
程书仪叹了口气。
她几乎忘了,祁歌一开始其实还挺难追的。
刚在网上认识祁歌没多久的那会儿,有次祁歌说接了个舞台剧。
那时候情况特殊,舞台剧不景气,这个剧是某地方文旅为了申请国家补贴牵头做的表面项目。
祁歌是业内新人,接到角色之后一丝也不敢怠慢,每天兢兢业业排练,花了一个多月跟剧组磨合。
“这么辛苦啊,那演出的时候我可以去看吗?”
当时他们还没见过面,程书仪这样留言道。
“当然可以,”祁歌回复她,“欢迎你来。”
他没说要给程书仪留票,有可能是懒得搭理纯客套一句,也有可能是没这个权限。
程书仪倾向是前者。
后来果然在网上刷到了这个剧的开售消息。
程书仪又给祁歌发消息,问他是不是每场都在。
这次祁歌过了好久才回她:“不好意思啊,这个剧我不出演了。”
这让程书仪有些猝不及防:“嗯?为什么?”
那边又半天才回复:“说来话长。”
“那要不……”程书仪心里却有点开心,“有时间出来见一面,说说?”
她知道这是个很难回绝的提议。
来回拉扯了几句,最后还是大家都上了车,程书仪先送了朋友回去。
祁歌安安静静坐在前排,一直没出声。
朋友下车关门发出“砰”的一声,程书仪看到祁歌小幅度地激灵了一下。
原来是睡着了。
“你……最近挺累的?”程书仪问。
祁歌应了一声,嗓子听着有些喑哑。
他似乎还处于没完全清醒的状态,茫然看了会儿车窗外面。
这里算是城市最繁华的地区之一,即使是在如此深夜也灯火通明。
一时间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却找不到合适的那一句。
“你住哪个酒店?”程书仪问。
“我……”祁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酒店名,“谢谢你啊,这么晚了……”
他说话的尾音忽然被迫断了气流,轻飘飘地走了音。
“先生没事吧?”是司机先开了口。
程书仪俯身向前看去,只见祁歌一手撑着车前的中控台,另一只手埋在身体里的什么位置,垂着头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是胃疼吗?需要去医院吗?”
程书仪没立刻听到回答,便拍了拍司机:“去医院吧。”
祁歌没答也没动,咬着牙缓了十几秒才艰难开口:“没事,不用……”
他颤抖着吸了口气,才又接着说下去:“抱歉啊,耽误你时间了,送我回去就行。”
阿远想了又想,还是给祁歌发了消息:“祁哥,你回来了吗?明天早上七点出发哈。”
她晚上本来想跟去活动现场,但祁歌说那里人多又乱,用不着她。
“一个人行吗?主办会派车接你过去,但是晚宴之后再回来可能要等安排,”阿远忧心忡忡,“今晚好像会下雨……”
祁歌不胜其烦地摇头:“没事儿,我这么大的人了,参加个活动还能回不来?”
“不是,我是说……”阿远挠头,“这礼服好不容易送来的,可不要沾水啊!”
祁歌无语地看着她:“果然比起我,还是礼服更要紧些是吧?”
“那哪能呢,”阿远狗腿地给祁歌塞保温杯,“您可不要误会。”
玩笑归玩笑,阿远这会儿刷到情报说晚宴都结束了,也不知道祁歌顺利回来了没。
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这酒店在片场附近,地理位置可够偏的。
左等右等,祁歌终于回了消息:“今晚在朋友那儿,明天我自己过去化妆,你跟车过去不用等我了。”
这是什么意思?阿远对着手机百思不得其解。
朋友?
心软。程书仪在心里评价自己。
下了一百遍决心,最后还是把人带回了家。
不管怎么样,人是领回来了,今晚也算超额完成任务。
她本来想着见一面就算了的,现在又开始有点摸不准祁歌的想法。
好消息,祁歌是真的不舒服,没有对她带自己回家的决定发表任何见解。
坏消息,祁歌是真的不舒服。
他一进门就礼貌询问了客卫的位置,然后进去十几分钟没出来。
久到程书仪想敲门问问他还活着不的程度。
思忖间,祁歌终于拉开了门。
看到她站在门外,祁歌立刻对她笑了:“打扰了,我……”
程书仪蹙起眉:“你这样还想回去?”
祁歌微微阖了眼睛摇摇头,话音清浅:“那在你这儿借住一晚,行吗?”
他在话语的尾音落下时将眼帘抬起,用上目线望着她。
好一个楚楚可怜的男狐狸精。
程书仪被噎住了两秒,僵硬地把手里的一打一次性洗漱用品递过去:“客房就在对面这间。”
“谢谢。”祁歌眉眼一弯,却还带着些虚弱痛意,引得程书仪又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