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曦刚去世的时候，孔月总是盼望着他能入自己的梦，哪怕明知是假相，能在梦中多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可是沐曦从未来过，像是不存在世界上的须臾幻影消散于茫茫红尘，杳无音讯。纵使搜罗奇人异士布阵入梦，拼尽全力抓住来人衣角，那梦中人也始终蒙了一层云雾在脸上，难以看清容貌。
沐曦抛下他了吗？为什么不愿意见他？
如同过去十年一样，孔月被噩梦困扰着，紧锁眉心，睡得极不安稳。
而边上的上官沐曦正睡得香甜。
梦中，他得了师父首肯，不用被拘在怀剑山上练剑，可以到处游历。横跨大江南北，他跑到冰天雪地中，窥见玉龙雪山。据说爬到雪山顶，就能采到传说中的高岭雪莲。因此，他沿着雪山向上攀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雪莲。
忽然，剧变发生，地龙翻身，他扑到地上，紧紧抱住雪莲……
咦，这地龙翻身未免太久，还有，正常雪莲有这么大吗？
少年剑客感觉有些异样，懵糊着半睁开眼，入眼是一张放大的艳丽容颜。
原来受梦境影响，他错把岳箜当作雪莲，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手脚并用不住磨蹭人家。
不过岳兄身上真香啊……
这么大动静，孔月自然被闹醒了，从上到下，都无比清醒。
上官沐曦感受到戳在大腿上的玩意儿，讪讪一笑:“在下睡相不太老实，让岳兄见笑了。”
“好精神呐，上官公子。”孔月蛮横拽住手，不许他松开:“这是梦见了哪位仙子女侠？”
上官沐曦正色道:“岳兄慎言，女儿家清誉要紧，这种事万万不能拿来说笑！”
接着，竹筒倒豆子似的，一五一十说了自己做的梦。
孔月冷哼一声:“那破冰花和我有甚相似？”
看到那染了薄怒的脸，心突地漏上一拍，上官沐曦鬼使神差道:“岳兄确实长得和花儿似的，比我见过的所有仙子都要好看！”
话脱口而出，说完就感觉不妥，那有生命力的东西在腿上狠狠一跳，也像在大声反驳。
孔月猛地推开他，冷梆梆起了床，语速飞快:“第二日比斗该开赛了。上官公子，我们早些走吧。”
上官沐曦没把晨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放心上，下床后，大喇喇当着孔月的面更衣。
晨光打在少年人青涩修长的躯体上，每一块肌肉都练得恰到好处，不过分夸张，力感与美感兼具，散发着热腾腾的朝气与活力。
穿好衣服，上官沐曦束好马尾、背上剑，熟门熟路去搭孔月肩膀。
“岳兄，你那处可好些了？需要我帮忙？”
“不用！”孔月答得咬牙切齿。
*
嘴上说的是一回事，实际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新秀武林大会一连举办七天。七天内，上房早就空了几轮，孔月不说搬走，上官沐曦也乐得与新朋友亲近，绝口不提此事。
于是白天比试、切磋武学，晚上同眠、谈天说地。数日下来，二人关系一日千里。上官沐曦将孔月视为挚友，对他推心置腹。
“其他弟子畏惧我是掌门亲传，虽有打闹，但不敢和我太亲近。师兄弟们一心练剑，不苟言笑。小师妹会同我说话解闷，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儿，而且孩子气重，很多话不能和她讲。”
上官沐曦望着孔月，眼神炽热:“岳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能认识你真好！”
红衣美人回以灼灼一笑，登时满室增辉。
【看吧，沐曦果然对我有意。】他对小一不无炫耀道:【本座早就说过，这项任务不难。】
*
按照新秀会规矩，比斗选出前十名后，比试场地将更换为百兽秘境。十人进入秘境，从第一层起逐层往后闯。被异兽或同伴击杀会被自动传送出境，留到最后的人摘得桂首。
上官沐曦之佩剑名曰“烬寰羽”，剑鞘朱红，剑体雪白，拟合异鸟利齿咬合之状，挥动时铮然鸣响，如闻鸟唳，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烬寰羽所到之处，人仰兽翻，无物可与之争辉。
眨眼间，场上只剩下二人。
上官沐曦随手挽个剑花，把剑收到背后，对孔月飒然一笑:“岳兄，你我比了七日，一直难分胜负。今日既来了百兽秘境，不如换个花样比试？”
“你想怎么比？”孔月爱极他这副鲜活模样，不自觉放柔了声。
上官沐曦道:“简单。还剩下十三层，岳兄解决完一层，我再接着解决下一层。直到有人无力战胜异兽，就算输了。”
“可以。如果到了最后一层，还是分不出胜负呢？”孔月问。
“那就同时出手，谁取得最后一击，谁就是胜者！”上官沐曦眼中满是势在必得的信心:“这回，必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逐层比斗。孔月有意藏拙，暂且不提。上官沐曦的实力倒是大大出乎孔月意料。即使面对强大异兽，上官沐曦也丝毫不见绌，甚至从战斗中不断汲取经验，愈战愈强，成长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这和孔月的记忆有出入。在那个世界，沐曦很早就撑不下去了，若没有他护着，只怕要受不少伤。
改造计划负责人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粉丝创作出来的上官沐曦并不完整，只是他完整灵魂中的几片。”
孔月慢慢理解了这句话的深意。
完整的沐曦比他想象中更加耀眼，更让他迷恋。
两人不知不觉杀到最后一层。
“看来要在这一层定胜负了。”上官沐曦跃跃欲试。
孔月笑着睨了他一眼:“此兽擅长读心，能直接看穿想法，预知招式。上官兄可得小心。”
“岳兄先顾好自己吧！”
一人一剑迫不及待冲了上去。
*
开战时有多兴奋，挨打时就有多狼狈。
长鞭扫过，激起一阵狂风，暂时击退异兽后，卷上剑客的紧实腰肢，将他往安全处带。
半空中，长鞭的主人名正言顺搂上剑客小腰，状若无意摸了几下。
剑客被揩了豆腐，口中反而称谢:“岳兄，多亏有你相助！”
“不谢。”孔月这才恋恋不舍把人放开。
“这读心兽果然难缠，就算我刻意摒弃杂念，还是会被它预料到动向。”上官沐曦战意愈盛:“但是，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我不相信读心兽就没有破绽！一定是我还没想到！”
上官沐曦沉心思索的当口，孔月静静望着他，没有出声。
“有了！”
上官沐曦眼睛一亮:“一个人的想法或许会被看穿，若是两人想法杂糅，甚至出现相背的情况，还要怎么看破？”
孔月挑眉:“上官兄的意思是？”
上官沐曦抓着孔月的手，一字一句坚决道:“岳兄，我们来神交吧！”
神交，一种特殊的修行手段，需两名修仙者额头抵在一处，一人引灵出体，进入另一人神识，与其识魂交缠。常用于道侣修行。
饶是第二次听见这话，孔月还是惊叹于上官沐曦的大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上官沐曦道:“只是神交而已，你我都是男人，又不要谁对谁负责，怕什么？”
孔月暗自磨牙:“看来是个男人，上官兄都无所谓？”
“怎么会呢？我只会找岳兄神交。”上官沐曦眼神澄澈，满是坦然:“你我虽不是道侣，但一见如故，乃彼此挚友，比一般道侣更加亲密，胜似道侣！”
呵，好一个不是道侣胜似道侣！
红衣美人突然发了狠，把黑衣剑客推在角落，倾身覆上去，以额相抵。
肌肤亲密无间贴在一起，一个透明光团疏忽出现，像一条灵活的鱼，眨眼间钻到另一人脑中，找到另一个光团，试探反应似的，期期艾艾蹭了起来。
上官沐曦闭着眼，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瘙痒，从天灵盖一直蔓延到尾椎，整个身子都麻了半截，完全失去力气，如果没有孔月搂着，早就瘫倒在地。
原来这就是神交……
将自己最私密的地方向另一个人开放，毫无保留。
孔月双目赤红，已然情动，乌黑长发沾了汗水，几缕发丝被克制地咬在唇间。
魂识连接愈紧，摩擦愈发用力。
从小生长在山上、一心习武的单纯剑客只觉得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俊脸通红，高挺鼻梁沁出汗珠，薄唇不受控张开，吐出红艳艳的软舌。
他哀求般发出呻吟:“岳兄，我受不住了……轻些……”
孔月忍着吻他的冲动，哑声安抚:“别怕，用心感受，找到你我魂海结合处。找到那个点发力，放出神识，就能击溃异兽。”
对了……他们还没解决危机……
要打败读心兽……
于是剑客忍着酸麻，呜咽着把自己打得更开。
两道灵魂完全接纳了彼此，彻底结为一体。
“啊——”
灵魂冲击达到最深处。上官沐曦发出哭喘，小腹绷紧，身体一个哆嗦，失了元阳。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听见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过上许久，剑客慢慢回过神，没拭净眼角被欺负出来的泪水，仰头问——
“如此，该算谁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