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教令院从业人员而言，人生三大幸事莫过于：上司好说话、加薪不加活、准时上下班。

然而纳伊一样没占到。

选她当助理的上司来无影去无踪、可能在提瓦特的任何一个角落但绝不在工位上，教令院的工作多到让一众员工心电图跟着起起伏伏但工资却丝毫没有波动，只有每天准时下班这一点还尚可期待，但一旦有哪个环节出了岔子——接下来的场景她不愿想象。

偶尔来看望她的柯莱看见她桌边那堆成山的文件都不禁感到头皮发麻。“之前听卡维先生他说起大书记官大人的工作情况时，我还以为教令院书记官的工作会比较轻松……”

“那位先生是对的。”纳伊对着无人的书记官座位翻了一个白眼。“因为找不到书记官的人都会来找我。”你说他轻不轻松。

“……”

这糟心的职场环境，纳伊当初以专业综合均满分的成绩却只能排位素论派第二名的身份毕业时就有所预料。虽说须弥是智慧之都，但显然读书并不能帮人跨越阶级，论文写的再优秀到高层面前那也得给和大贤者沾亲带故的同席让边。

而这种人尽皆知的暗箱操作搞出的排名，会被气到的也只有她导师居勒什那种直脑筋了。

知识改变命运，此言无差。但对于她这种小底层而言，知识能改变的顶多是让你的命运从给资本家打工变成给更高阶的资本家打工。这点纳伊早已在入学前便心知肚明。

不过，平心而论，现在管她的这位资本家顶多是热衷摆烂不求上进还时常闹失踪，比起隔壁那些隔三差五颐指气使、要求属下代写论文完成额外工作还扣绩效的家伙可要好的多得多得多得多。

比烂永无下限。在一众同行衬托下，抽中艾尔海森当上司也成了抽到SSR级别的好事。

……就是偶尔会有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会一同落到她头上。

看着眼前妙论派学者提出的经费审批表及借阅清单，纳伊只拿走了前一张表格，一边计算各项支出的规定上限一边回答。“档案室的资料借阅我没权限代理，去找大书记官。”

“找不到。”

纳伊一口气报出艾尔海森惯用偷懒摸鱼的地标，“兰巴德酒馆、智慧宫、奥摩斯港，再不济去他家蹲着等他第二天上班，这个必须大书记官亲自过目。”

“都找过了，兰巴德酒馆旁边那几颗树几朵草丛我都检查过了，除了鸟蛋我连一根艾尔海森的头发都找不到。”

“……”

“我同伴已经在大书记官的房门口蹲守三天三夜现在看谁都觉得像书记官大人了，但他一点回家的迹象都没有啊……纳伊发发慈悲吧这项目已经被各种原因改了三次了现在就差借阅记录就可以开始了求求你不要再卡我工期了再卡下去我们买的木头长的菇都能熬汤了……”

眼前的同僚声泪俱下，痛诉其堂堂妙论派优秀毕业生到了职场却不得不化身偷窥狂还欲窥无门的悲惨处境。

……嗯，也不是不明白。不如说每次到了这个时候，纳伊都会觉得比起学术上遇到的瓶颈问题，可能‘寻找艾尔海森’这件事更令人绝望一些。

但现在，纳伊只能做出最通用的对应。“单据先放他的桌上吧。之后我见到他会和他说的。”

正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人生艰辛的同僚顺着纳伊的声音望去，轻易的看到了在纳伊对面的办公桌上，那两叠由各类申请单堆成、高度足以冲破天际的纸山。

“……艾尔海森书记官，真的有在工作吗？”

你问倒我了。纳伊心想。

但待处理的资料的确多过了头，按艾尔海森一般的活动规律来说应该早已经清理掉了才对。

虽然艾尔海森偷懒翘班……不，应该说是‘大书记官日理万机时常不在工位’这样的印象深入人心，但要是太久不工作，别人也会举报大书记官不勤勉尽责，到时候她这个助理也会跟着受累。

必须避免这一点。

想到这，纳伊不禁叹了口气。

她会这么跨职位担心自家上司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和艾尔海森这种进了教令院就能直接顶掉前任大书记官位置上位的学N代不同，她这种助理的地位是稍许有一点水花就很可能被换走的。

当然，以她毕业时的成绩，要论起来她也算是个优秀人才。然而遗憾的是教令院作为直接衔接全提瓦特最大学院的中枢机构，能在里面任职的谁又不是个当年学院毕业的第一第二名，几乎个个都是高知。

简而言之，卷，特别卷。能在这鬼地方躺平养老甚至翘班的人基本都是祖上阔过的各种二代们，不是纳伊这种小平民能享受的。

而她的身份背景又有些特殊。放眼教令院，会不嫌弃收她当助理的人，除了居勒什鼎力推荐的大风纪官赛诺，估计也就只有艾尔海森了。

冷笑话和翘班狂里选择的话，还是翘班狂吧。后者至少工作轻松一些，不用经历风吹日晒，三餐有教令院管着，还能吹空调。

那么，理清了利害关系后，思考一下倒霉上司会跑去哪里摸鱼的可能性吧。

上一次艾尔海森处理工作还是在近一周前，这之后就没有回家，城里也没有踪迹。虚空内，自己提交到大书记官这一级的许可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审批了——

想到这里，纳伊看了眼时钟。五点了，下班时间到了。

“……。”

她轻舒了口气，换下教令院的长袍，穿上可以遮风挡雨的轻便两用外套，将惯用的匕首和小道具藏入战术手套内侧，又从那两大叠文件中抽出几份需要立刻审批的资料和签字笔一同塞进随身包的夹层内。

随即，大书记官的办公室外的牌子被翻到“暂离”，纳伊最后检查了一遍虚空终端内一周前的文件浏览记录——《关于降诸魔山文化起源：一个失落的文明》，最近浏览：艾尔海森，纳伊。

确认完一切，纳伊将身后各类盯着她催促通过申请的声音抛之脑后，走出教令院。

——偶尔一次准点下班，去把不干活的上司带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