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安的话音落下，面前的女人已经开始浑身颤抖。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您。”
说着她就要跪下，却被维安一把扯住胳膊。
“说清楚，你们家谁去世了？”
“我，呃我，啊对的，对的，是我们老爷，我们弗莱多昂老爷去世了。”
女人身体僵硬，不敢有一点反抗，语言也变得混乱，她试图看向后面的两个男人来求助。
两个年轻男人却也都在原地瑟缩，不敢向前，眼里也都是畏惧。
开玩笑，他俩只是来海博里格家干家族护卫工作的，也就普通二级魔法使出身，但大魔法使是谁？真想动手他俩十条命都不够人家打的。
维安冷哼一声放开了女人，女人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就这样吧。”
他挥了挥手。
两个年轻男人立刻架着已经走不动的女人灰溜溜地走了，一句话也没敢多说。
维安看着几人狼狈的身影远去，终于侧过头，想去寻找自己被打飞的徽章。
一双手却把已经擦干净的特使证递到了他面前。
维安抬头一看，是希欧。
“谢谢。”
他接过徽章，向希欧道谢，一瞬间就收敛了刚刚冷冽的气质，变回了平时那个维安老师与维安师兄。
“没有的事，老师。”希欧低声回答，神情似乎有些难过。
“抱歉，吓到琳了吧。”维安一脸歉意。
“啊？我没事。”
琳连忙摆摆手。
维安点点头，重新看向纪伦的墓碑，突如其来的打扰和这个新的消息让他的大脑有些混乱。
他甚至一时间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痛快吗，满意吗，还是解脱呢？
维安试图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出来。
希欧在维安身后站着，看着一言不发的维安，心里涌起一阵不安。
良久，维安终于开口。
“行了，走吧。”
说着，他自顾自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老师！”
希欧却突然喊住维安。
他指了指不远处，维安才注意到几个穿着黑礼服人正向这边走过来。
维安下垂的手微微握紧，希欧注意到维安的情绪，轻轻拍了拍维安的手以示安慰。
虽然他其实并不知道维安与那个海博里格家有什么恩怨过去，但他也不想管，现在他只关心自家老师的状态，想让老师开心点罢了。
“师兄？希欧哥？”
琳在两人身后有些担忧。
当然，自不是担忧这两人的能力，只是担心维安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来人从刚刚的三人变成了十余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穿着明显比其他人高档，大概是死者直系家属一类的。
希欧想先开口，却被维安按住。
维安只轻轻摇了摇头，希欧便明白老师不想让自己掺和这事，大概一半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一半是因为这算老师本人的私事。
希欧虽有不愿，但还是乖巧地后退一步，守在维安身后。
“请问是安波莱特大人么？”
最前面的女子郑重行礼。
旁边的少年也不情不愿地一起鞠躬。
“怎么，还有什么事？”维安淡淡地开口。
“抱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梅娅·海博里格，这位是我弟弟科尔西·海博里格，刚才的事，是我的家人太着急，不懂礼数冒犯了诸位，我在这里替他们道歉，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这回。”
“你如果不来找我，我们现在也已经走了，自也不会屑于再找你家麻烦，又哪里来的放过一说。”维安皱了皱眉。
“对不起，”名叫梅娅的女子连忙再次欠身，“是我失言了。”
“那么，还有事么？”
“大人这次回利尔昂，大概要留几日？海博里格家能否有机会请您一叙？”
“我们有什么可叙的？”
“这……”梅娅犹豫了一下，身边的小少爷科尔西却忍不住了：“你别这么拽，就算你是那个大魔法使，在利尔昂的土地上，你也得遵守利尔昂的法律。”
维安一愣，随即笑出声：“海博里格和我谈法律？”
“你们想谈什么？”
科尔西明显被震住了一下，随即反驳道：“今天是我父亲的葬礼，你不配合就罢了，我姐都这么客气地和你说话了，你还是这个态度！”
“科尔西！”梅娅喊住自家弟弟，避免他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抱歉，大人，我弟弟年纪尚幼，还不懂事，我回去回好好教他的。”
“另外，这里怕实在不太合适交谈，安波莱特大人，能否借一步去我家庄园谈话？”
梅娅的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维安迎着梅娅的目光，却突然问道。
“你母亲是谁？”
“家父是弗莱多昂·海博里格，家母茉莉·海博里格。”梅娅回答道。
维安沉默半响。
“我去一趟，你两先回去。”他向希欧和琳嘱咐道，“你两应该还记得路吧。”
“老师！”
希欧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维安用眼神制止了，维安向他摇了摇头，希欧只好咬牙吞回了后面的句子。
“我先走了。”
维安冲他俩挥挥手，便和梅娅等人离开了。
希欧和琳两人回了旅店，虽然带琳吃了当地的特色美食，但是两人都有点食不知味。
等希欧送琳回到房间门口时，琳突然拉住希欧。
“希欧哥，师兄他，会不会有什么事？”
“别多想，维安老师他早就习惯处理各种事了，一般也没人能伤得了他，你也就别担心了。”希欧安慰道。
“你表情也不太好。”琳毫不犹豫地揭穿。
“哈哈，这个嘛。”希欧侧过头，“虽说维安老师肯定没问题就是了，但是我担心他又会多管闲事之类的，总觉得那个海博里格和维安老师他像是有很深的过往似的。”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维安师兄会用这个态度对待的，这个海博里格家大概就是之前忒斯老师的政敌吧？”
“唉？什么政敌？”希欧一愣。
“嗯，我了解的也不多，只是听忒斯老师零碎提过一点，”琳解释道，“希欧哥知道师兄和老师以前住在利尔昂，后来才去的圣都定居对吧？”
希欧点点头。
“忒斯老师以前本身就是利尔昂的官员，大概职位还不低，在利尔昂也过着平静富足的生活，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忒斯老师因为和人政见不同而被排挤，最后革职流放了，所以后面才辗转去了圣都。”
“你是说，当时排挤忒斯教授的人就是今天那个海博里格？”
“我想，大概吧。”琳顿了顿，“因为师兄当时的状态就不太对，希欧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希欧默然，他是很清楚维安那时候情绪有些少见的外露，只是，他这几天才越来越觉得，自己似乎对维安的过去一无所知。
“没事，”希欧努力笑得和平日里一样，“不管政敌什么的，现在也不可能再为难老师了，你就放心吧。”
“噢。”琳点点头，虽然看着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但还是和希欧道了再见，回到自己的房间。
希欧长舒了一口气，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更乱了。
维安回到旅馆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摸出钥匙，正准备打开门回房间休息时，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
希欧探出头来。
“你是一直蹲在门口的吗？”
“哪有，就是想等老师回来。”被揭穿的希欧不好意思地笑了。
维安闻言挑挑眉：“等我干嘛？”
“老师，您，嗯，没什么吧？”希欧斟酌了一晚上的问题，还是没问出口。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哦。”
走廊的光线很并不算明亮，因此希欧的面容显得有些晦暗不清。
“那就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见人呢。”
维安拉开门，就准备进屋。
“老师！”
希欧突然喊道。
“怎么了？”维安疑惑地回头。
希欧却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开口：“那个，老师晚安。”
维安心有所觉，但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笑，道：“嗯，晚安。”
一夜无话。
第二天在餐桌前见面的三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天的事，琳到时，希欧正在帮维安往茶里加了两勺淡奶和砂糖，再小心推回给维安。
“师兄，我们今天见的人是谁啊？”
琳一边切着煎蛋一边问道，这个问题她好奇了一路，维安只说来这边找一个故友，据说能帮忙做他们要准备的婚礼礼物，但也没提起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朋友，他是个炼金术士。”维安解释道。
“炼金术士？”琳很惊讶，“哦！所以是来找他咨询材料的吗？”
维安点点头。
希欧却插话：“可是论炼金术士，圣都，甚至是联合学院里也有吧，我记得学院里不都有炼金术士专业方向么，就是可能人少了点。”
“是这样，不过夏很厉害的，虽然年纪小，但是成就不见得比学院的教授们低，”维安眼里有些怀念，“虽然我离开利尔昂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但还是会通信，我记得他曾经告诉过我他炼出了一种用处有些独特的材料，最后各种原因他没有公开这个材料，我想，如果他还保留着，应该挺适合用来做礼物的。”
“什么材料啊？”琳有些好奇。
“等会去他家里再看吧。”
“唉？为什么还要卖关子啊师兄？”
希欧看着琳不满地冲维安撒娇，两人相处的氛围很是愉快，一直忧虑的心底终于是松了口气。
饭后，三人按着维安以前收到的信件上所给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最终到了一幢两层小楼门口。
“居然搬到了这种地方么。”维安看了看整栋楼，和周围吵嚷的街道，“还真是为难他了。”
他抬手敲了敲门。
等了半天，门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难不成不在家？”希欧问道。
维安摇摇头：“他出门的可能性太低了，尤其是今天阳光还这么好。”
哇呜，希欧心里暗自吐槽，听起来像什么阴暗人物。
“夏？夏尔那！”维安再次敲门。
屋里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哐当”声，像是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维安皱了皱眉。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从门缝里传出来。
“我说过不见人的，哪里来的哪里滚回去。”
“回去可能有点远，我从圣都来的。”
“我管你哪里来的，圣都也一样，烦死了。”男声愈发不耐烦，试图直接关门，却被维安抢先一步拉住门把手。
“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夏，好歹让我看一眼你长多大了吧？”
“唉？”
门内的声音迟疑了一下。
“你……是谁？”
“不是你给我寄信说你搬到这里了吗？让我以后寄信往这里寄。”维安微笑着说道。
“……”
里面的人缓缓推开了门，一个清瘦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你难道是……维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