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线刚泛起鱼肚白时，凛的跑鞋已经踩碎了堤坝上凝结的晨露。

咸涩的海风掀起他汗湿的衣摆，露出腰间一小片因剧烈运动而泛红的皮肤。

幸村早就在终点处等着，正用毛巾擦拭后颈的汗珠，紫罗兰色发梢沾着的海水在朝阳下折射出细碎光芒。

"呼吸节奏乱了。"

幸村将保温杯递过来时，食指不经意划过凛的手腕脉搏处，"第三圈开始。"

凛灌下大麦茶时喉结急促滚动，有几滴茶水顺着下巴滑落。

幸村突然伸手，用拇指抹去他锁骨凹陷处的水渍。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指腹下的皮肤正随着剧烈心跳起伏，像海浪轻拍礁石的频率。

他的手指...好凉

凛没回答，但耳尖微微发烫。

幸村轻笑，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倒了一杯热茶给他：“补充水分，然后去吃饭。”

凛接过杯子，茶水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带着淡淡的麦香。

他抬头，发现幸村正看着他，目光专注得像在观察某种稀有植物。

“怎么了？”

“没什么。”幸村收回视线，转身朝海堤下的小路走去，“只是觉得你喝水的样子像猫。”

凛：“……？”

十分钟后，他们坐在一家隐蔽的和式早餐店里。

店面很小，只有四张桌子，老板是个笑眯眯的老人，见到幸村就熟稔地打招呼：“精市，今天带朋友来了？”

“嗯。”幸村点头，指了指凛，“给他多加一份玉子烧，不要纳豆。”

凛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纳豆？”

幸村端起味噌汤，轻轻吹了吹：“上次聚餐时，你把它挑出来了。”

凛的筷子顿在半空，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这种细节他都记得？

走出早餐店时，海风突然转强，幸村抬手挡在凛面前，替他拦下被风吹起的砂砾。

"走这边。"幸村自然地拉住凛的手腕，带他拐进一条小巷。

狭窄的巷道里，晨光从屋檐间隙斜切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凛的自动铅笔在几何图上戳出第七个小洞时，窗外的知了声突然停了。

汗水把草稿纸上的数字晕染成模糊的灰团，他烦躁地扯开衣领。

手机相册里上周的板书照片已经模糊，但发送键按下前，凛还是故意把镜头歪向桌角——那里有本翻开的德语诗集，正是幸村上周随口提过的那本。

三分钟后，幸村回复：

「连接A点和D点，作平行线。」

配图是他在便签纸上画的示范，笔迹工整得像印刷体，角落还画了个微笑的网球简笔画。

凛盯着那条笔直的辅助线，还是没懂。

「……还是不懂。」

消息发出去后，门铃突然响了。

凛拉开门，幸村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袋草莓大福，唇角微扬：“手机可能讲不清楚。”

凛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沾着蓝色颜料，在玄关灯光下像枚小小的戒指。

幸村顺着他的视线抬起手："画到一半收到某人的求救信号。"

突然把颜料蹭在凛鼻尖上，"这是学费。"

幸村坐在书桌前，铅笔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笔尖移动时，袖口微微滑落，露出手腕上的祖母绿手绳。

“这里，平行于BC。”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凛盯着他的侧脸，发现幸村的睫毛在台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随着眨眼的频率轻轻颤动。

……好近。

幸村突然转头：“懂了吗？”

凛猛地回神，耳根发烫：“……嗯。”

幸村轻笑，把笔还给他：“那剩下的你自己做？”

“好。”

作业写完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温柔的橘色。

幸村合上练习册，目光扫过书架，突然停在一本素描本上。

“你会画画？”

凛摇头：“那是上绘画课买的，没怎么用过。”

幸村拿起本子翻了翻，里面几乎全是空白，只有前几页有几道试探性的线条。

“要不要试试？”他忽然说。

“试什么？”

“我帮你画张像。”幸村从包里拿出素描本和炭笔，唇角微扬，“就当是家教的报酬。”

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幸村的视线在凛和画纸之间来回移动，偶尔会微微眯起眼睛，像是在捕捉某个细节。

“头稍微偏左一点。”他轻声指导，手指虚虚地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凛乖乖照做，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画到哪一步了？

凛僵硬的背脊被幸村用笔杆轻轻一点："放松。"温暖的掌心短暂地贴在他后腰。

炭笔游走的沙沙声里，凛数着幸村的呼吸频率。

当对方突然凑近观察他睫毛时，凛发现幸村虹膜里藏着极浅的紫色纹路，像是将融未融的紫阳花汁液。

"别动。"幸村突然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拇指丈量着眉骨到鼻梁的距离。

这个姿势让凛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炭粉，随呼吸轻轻颤动，像停驻的凤蝶。

幸村继续低头作画，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房间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幸村终于放下笔：“好了。”

凛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让我看看！”

幸村却轻轻合上素描本：“还没完成。”

“诶？”

“下次再继续。”幸村把本子收进包里，眼里带着狡黠的光，“这样你就有理由再邀请我来了。”

凛呆住，耳根瞬间红透。

幸村站起身，拎起背包，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明天见，凛。”

门关上的瞬间，凛猛地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完蛋了。

他摸出手机，看着和幸村的聊天界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一条：

「……下次什么时候来画完？」

幸村的回复几乎是秒到：

「周三放学后？」

凛把手机按在胸口，心跳快得像是刚打完一场比赛。

……这算什么啊！

窗外突然飞过的海鸥惊醒了凝滞的空气，凛把发烫的脸埋进膝盖。

地板上散落的橡皮屑里，混着一片紫阳花瓣——不知何时从幸村发间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