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学义顿感不妙,虽不懂这些特殊代码,搞不清这是些什么东西。就误认为是手机中毒。
他快速起身来到书房,刚出卧室门发现林晏姿的卧室门敞开。
顾不着那么多,打开电脑等待开机。刚开机,蒋学义就快速在搜索栏那里输入英文字母。
可等他转眼再瞧,手机息屏了等他再摁开,手机屏幕恢复如初,刚刚弹跳出来的东西全然不见了!蒋学义立刻皱紧眉头。
难道是遭黑客袭击了么?软件病毒?
“滴滴——”
“滴滴——”
蒋学义目光回转,漆黑的书房内唯有屏幕的蓝光深深折映在他严肃的脸颊,电脑屏幕突然冒出一个浮标上面标着红点。好奇心地驱使下,蒋学义点开了。
突然空白页面瞬间弹开,许多文件顺次展开,文件名称也全然和自己有关。
“蒋学义,7岁规划表。”
“蒋学义,三好学生统计表。”
“蒋学义,学业人生规划,工作就业方向,方案A。”
蒋学义点开视频那栏,发现每个视频内上面标注着日期,最近更新的一条是三分钟前。
三分钟前?看着模糊的图标,蒋学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的房间。霎时他脊梁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额头更是露着细小的汗珠,手指泛起青白,牙关轻微颤抖。
不知做了多久心理准备,他才缓缓移动手标。点开那刻,他仿佛耗尽所有的力气。
视频内视角很清楚,整个房间一览无余,皆收眼底。看着视频内自己坐在书桌前写题,接下来林晏姿就走进来送核桃奶。
视频内,但凡是自己动一下,镜头就紧跟着自己。这是监控!这是监控!蒋学义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瞳孔地震,他拉到进度条一直到三分钟前,正是自己躺在床上看徐任信息的场景…
闪电直劈,五雷轰顶,大脑发懵。蒋学义浑身颤抖,紧张不已,整个人往后缩,余光中他瞧见机箱上面插着的U盘。那U盘很熟悉,也很好认,是自己妈妈——林晏姿的。
原来当年承诺考上华复中学,就摄像头拆只是个噱头一个谎言。开什么玩笑?骗子!骗子!全都是骗他的!为什么是妈妈,为什么妈妈越来越恐怖了。
一想到,自己的所有都被视奸着,控制着,自己就像提线木偶般被操控着。十七年了,没有一天是他自己!覆灭人性,毫无隐私,如同畜牲、商品、任人宰割,被赤裸裸的围观。
不敢想,那是妈妈。
那个至亲的人。
蒋学义所有掩饰,所有自以为聪明的做法,都被林晏姿看得清清白白,全然看尽。不禁想屏幕前她对于自己愚蠢的做法,有多么嗤之以鼻。
那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就像苍穹之上盘旋无休止的秃鹫,时时刻刻的观察自己的猎物。
好痛苦,好窒息,好想死,更是楚楚可怜。连蒋学义都开始可怜自己了,头疼欲裂到眼眶湿润,慢慢呼吸的喘不上气。
他早已经形成习惯意识,无声无息的哭,无声无息的埋怨,无声无息的喜欢,无声无息的憎恨。
心脏抽搐的疼,好疼啊!好疼…好好笑。他仰天望去,四方的书房如同无形的牢笼,困在这里不仅是□□还有被教化的精神。
再想到她的脸,妈妈说脸,蒋学义不由得恐慌,吓得他踉跄两下一脚踢开书柜门,脚踝撞到生硬的木板,皮肤瞬间渗出淤青。
管不住那么多。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就吸引到了蒋学义的注意力,他拉开台灯,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看见柜子内摆着整整齐齐的深红色的本子,封面那三个字儿,着实刺眼上面赫然写着‘离婚证’。
往事浮现。所谓的幸福家庭,所谓的如漆似胶的夫妻。统统是演的、装的,妈妈的爱也是假的,自己早已标定好价值。
假的!假的!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一瞬间所有东西都崩塌,幻影破碎,湮灭消散。心头那股痛尽顾涌,蒋学义狠下心朝着自己的左胸膛,用尽蛮劲捶上一拳。
捶得他岔住气,缓不过来。
告诉自己,唯有此刻,才是最真实的。
蒋学义红肿着眼,毫不顾受伤的脚,忍着那股疼,任由疼痛蔓延撕裂。他一瘸一拐,颤颤巍巍地走出书房。
回到房间,再次踏入这个空间,却已麻木。蒋学义面无表情地亲手将粘黏板上,自己生日时一家三口合照揭下来,从一岁一直到十六岁。无数昼夜,他都坚定的信任自己生在有爱的家庭,一个幸美满令人嫉妒的家庭。
家里没有打火机,蒋学义就坐到床头,把照片撕得干脆撕得稀碎,丢入垃圾桶。
为数不多的骄傲,如今彻底破碎。少年,就此揉碎进永夜。
留有的只不过是稍有伪装的躯壳,一个真正被定义的“蒋学义”。他生来,就没有自由。
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思考,人生到底由何而生?
……
蒋学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门,他拿着那部手机,淋着雨,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走。长街灯火阑珊,行车疾窜,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大雨滂沱冲刷着这个残缺的骷髅,雨水狠心打湿衣衫,愈发沉重,负重前行。
眼泪混着雨水,留到嘴边,溜进口腔。咸苦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兜转到海边。漆黑的天和深不见底的海接壤,看不清界限。
蒋学义义无反顾地踩着石块,从灌木丛间穿过,尖锐的枝叶肆意刮刺蒋学义的胳膊腿,有的留下痕迹、有的产出血迹。
蒋学义站在海边,海风萧瑟冰凉,疯狂刺挠,夹杂着的雨水也不可避免的砸在身上,海浪汹涌欲作吞噬的姿势袭卷。他目视前方,不动不退。
命运疯癫,人生可笑。
我这只断翼鸟,永飞不上天。
海水会游荡在世界每个缝隙,鱼儿四处漂泊寻觅眷恋之地。唯有残疾的鸟,只会蜗居在巢,不声不吵,病态般的活着。
蒋学义脱下鞋子,赤脚走近浅海边。海水受到那股沉重绝望气息的召唤,温柔地裹住蒋学义的脚踝,轻轻舔舐那块儿淤青的伤口。
好累啊…
“蒋学义!!”远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可蒋学义没有力气回头看,他整个人僵直地站在海水里,大脑被神经控制抬起腿又往前迈出半步,目光崆峒,面色惨白。
是幻听啊。
是幻听吧。
这个点,应该没有人会再来找自己了吧。
“不要!不要,你回来,蒋学义!你回来!”徐任喘着粗气拼命向前奔跑,途中被石头绊倒他狗爬式的往前匍匐几下,又强行站起身,大雨让他双眼模糊不清,蒋学义的背影越来越远,他就越来越急。
急到最后,脚上那双限量版的球鞋也成为阻碍的因素,徐任快速脱下,拔腿就是快奔。
“蒋学义!”
“你回来!你回来啊,不要再往下走了!”
越来越近,寒冷的海水已经浸没半腰,徐任瞳孔倒映着蒋学义的影子,快速伸出手,一把揽住蒋学义的腰,搂得死死的,前身紧贴着他的后背。
“还好…还好,抱住了。”
黑夜驱散,寒意无踪。海水的腥咸不见踪影,围绕他的是熟悉的洗衣粉清香,他再次拉回对岸。
蒋学义蓦然回神,是徐任,是徐任啊。此刻暖意瞬间包裹全身,蒋学义愕然瞪大眼睛,滚烫的眼泪贴着脸留下。刻骨铭心的爱如同保护屏障,把蒋学义保护起来隔离那些是非。
蒋学义不知所措地伸手轻轻往后仰,冰凉的指尖游弋在他发间,抚摸住着徐任柔软的头发,安慰他。
徐任把头低在自己的颈窝处,不知是鼻音还是他略带有哽咽,混着喘气声响,呢喃细语好多句也听不清,灼热的气息烫进蒋学义的心头。
蒋学义转过身,黑夜他看不清徐任的表情,只觉得他和自己同样的痛苦,暴雨将头发淋湿紧贴在头发上,凌乱不堪,衣衫不整才知刚刚自己不是幻听。
回想起手机屏幕上弹跳出来的信息,和徐任忽然的出现。如今敏感多疑的自己,难免不禁联起。这部手机是徐任送的,以前不管自己出现在哪里,徐任都对自己了如指掌。
这就是为什么,徐任说过自己背着他干什么事,他都知道吧。
为什么那天徐任会冒然闯进黑桃酒吧,气冲冲地把自己带走呢?原来早在一开始,就已经铺垫好了。
徐任强忍着情绪,死死攥紧蒋学义的手臂,“为什么、为什么要来这里?”
蒋学义深深吸一口气,语气凉薄又显得沧桑,“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刹那间,徐任眼底闪过惊讶随即黝黑不见底。明白蒋学义意思那刻,徐任就已经知道,再也瞒不住任何,他声音颤抖仿佛再求得安稳,“你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你要到海边,你要寻死的原因吗?”
蒋学义沉默缄言,不做回应。
“学义,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徐任脸上瞬间血色褪去,脸上最终露出难见的绝望,如暴风雨降至的情绪,波动很大,“我知道、我知道你会生气,但你答应过我了,你答应过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我想要你活着,你得活着。”
“徐…任,我真的很累。”
徐任眼圈泛起层层红,目不转睛地盯着蒋学义,生怕他一个应激,逃离自己。他声音有些小,“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你安全…对不起,是我让你感到不舒服。我真的,只要你安全。”
“你有你的方式爱我。我知道,每个人爱表达方式不同。我也很爱你,可是我很累。”蒋学义难受地望着他,心不断地颤抖。崩溃的最大缘由,压死自己最后的稻草并非是这件事,是所有糟糕的事情积累到一块儿。
一块儿石头砸到身上,顶多流血,千吨重的石头砸到身上,最好的结果是尸骨全存。
徐任低下头,竭尽全力调平自己的情绪,微微蠕动嘴唇吞咽口水。几经周折,他才开口说:“那要我怎么办…”
“给我一点空间吧。哪怕一丁点也好…”
“对不起。”
蒋学义轻叹一口气,故作轻松露出惨淡的笑,眼角的泪顺着脸颊落下滴在徐任的手背上,炽热滚烫。
他分给徐任一个巨大的拥抱,雨夜里,两个人站在海边,只是相拥一分钟,拥抱对方的灵魂。
走出海水,徐任低头,猛然瞳孔聚缩,发现蒋学义脚踝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他果断背起蒋学义,一手固定住那只受伤的腿。赤脚踩着粗糙的沙砾,往前走,带他到医院。
司机看见少爷的身影,打开车门,却发现徐任湿淋淋,狼狈不堪的站在眼前,顿时心疼不已。匆忙下车给他送上毯子。
“少爷…”
徐任把毛毯搭在蒋学义的身上,平静说道:“去医院。”
挡板缓缓升起,徐任又要求司机把空调暖气打开,这才放心的把蒋学义小心翼翼地搀扶进车内。蒋学义把头抵在车窗处,车程颠倒,蒋学义的头时不时磕到玻璃,但他依旧不想动弹,因为好累。
看见蒋学义这幅生无可恋、双眸黯淡无光无精打采的样子,徐任心中陡然抽搐,悱恻缠绵。
车内,没有半点噪音。
很久,徐任才颤抖着声音开口:“我一直觉得…失去你是件很恐怖的事情,直到我亲眼见到你快要消失在的世界里,那种恐惧、着急,我大脑都混乱不堪。”
“你能不能,对我开口说句话?”徐任焦急万分地望着他,每个儿字都是透出他紧绷的精神,“像以前那样。”
蒋学义昏沉着眼,轻声开口,尽显疲惫,“我不是因为你。我有太多的难言之隐,你就不要…不要再强迫我说了,我真的好累。”他不想让喜欢的人,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他想要那份骄傲再缓存、缓存。
徐任点点头,眉头紧锁,“好…”
“徐任,我不会离开你。”
听到这句话,徐任深邃的眼眸重重燃起希望,“真的?”
“嗯。”蒋学义轻声回应,头沉重地撞到玻璃上。徐任见状立刻把抱枕,垫在他的头部。
“真的,不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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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蒋学义和徐任被徐家的车子送往学校。一路上蒋学义都安静无声,车子刚停稳,蒋学义就漠然下车并没有等徐任的意思。
坐在车内的徐任望着蒋学义的背影,瞳孔聚焦至缓缓变得模